第一章 第二節 …

第一章 第二節 …

講到這裏,袁蓉悲傷欲絕,泣不成聲。劉阿奴雙手撫摸著袁蓉的肩頭,安慰道:「袁姐姐,阿奴也失去了小娘子一家,今後阿奴就是袁姐姐的妹子。」袁蓉抬起頭看着那和袁芳一樣稚嫩的小臉,抱住阿奴,放聲大哭。「好妹子,好妹子,姐姐謝謝你。」韓龍看着兩個孩子互相安慰,暗自欣慰。

「孩子,你身體尚未完全復元,還需靜養,不可過於傷心。」

「老前輩,恩人,您喚我蓉兒就好,蓉兒還要多謝您救命之恩。」

「好,蓉兒,救命之恩你已經謝過,莫要再謝,你和阿奴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兩人點頭,韓龍把教與阿奴的呼吸之法,又教與袁蓉。袁蓉運氣,只片刻功夫,便感覺十分受用。之後幾日,韓龍仍舊給尚未蘇醒的女子輸送真氣,阿奴和袁蓉也幫忙喂粥,空閑時間兩人便按韓龍所授之法,調息運氣。

這日入夜,三人正要休息,阿奴喊道:「恩師,恩師,這位姐姐醒了。」這幾日,因學了韓龍的功法,袁蓉就把韓龍喚作恩師,恩為救命之恩,阿奴跟着袁蓉也一便叫了。韓龍也覺得這倆孩子老是「老前輩、恩人」的叫着彆扭,便應允了。韓龍和袁蓉聽到阿奴的呼喚,來到女子身旁,女子緩緩睜開雙眼,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周圍。

「這裏是...你們是...」女子用儘力氣的問。

「姐姐,這裏是恩師的居所,你安全了。」阿奴回道。

「孩子,這裏沒有胡人,你不用害怕。」

「是...嗎...謝...謝謝...你們...」

「這位姐姐,你還沒完全恢復,仍需好好休養。」袁蓉道。女子想回些什麼,但終究只是點點頭,眼中充滿感激之情。阿奴給女子餵了些粥,不一會兒女子又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袁蓉給女子餵過粥,領着女子來到在院中練功的韓龍身旁。女子見到韓龍,便想下跪拜謝。

「孩子,你無需下跪,身子要緊。」韓龍阻止道。緊接着,韓龍放聲大笑,爽朗的笑聲響徹山谷,三人都納悶。幾日來,袁蓉、阿奴見恩師開心是有,但這麼爽朗的笑聲還是頭一次見,以至三人都被這笑聲所感,從中體驗到韓龍的開心。隨着三人嘴角的上揚,三人的眉毛也皺了起來。

「恩師,什麼事讓您這麼開心?」阿奴問。

韓龍收了笑聲,摸著鬍子道:「多救一人,自然開心。」

「我和蓉姐姐醒的時候,也沒見您這般笑呀!」

「阿奴,你和蓉兒醒來,只是一個人,而這孩子醒來,卻是兩個人。」說着,韓龍摸著鬍子哈哈大笑。阿奴和袁蓉一聽,都看向女子。

「姐姐,原來你有身孕呀?」袁蓉開心道,但又氣憤的說,「恩師,那這不是給那鮮卑賊子...」

「蓉兒,你們還小,自然不懂,你們是在一個月前被劫,而這孩子卻有兩月以上身孕,怕是在被劫之前就已懷上。」

「恩人,您當真是老神仙。」女子說道。袁蓉、阿奴一聽,登時樂開了花。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氏?」

「恩人,小女子姜楚英,并州人氏。」

「夫家?」

「外子王晟,鄴城人氏。」說到夫君名字,姜楚英黯然神傷。袁蓉和阿奴也感覺到姜楚英的悲傷之情。

「英姐姐,為什麼你們沒有武器呢?」四人圍坐於木桌時,阿奴問道。

「是啊,英姐姐,你們要是有武器,憑王大哥的功夫,脫身也不成問題。」袁蓉道。

「這,聽外子言,好像是朝廷有什麼禁令,商賈人家不許攜帶兵刃。」三人齊齊看向韓龍。

「我隱居時,還是曹家當政,對他司馬家的政令一概不知。」韓龍擺手笑道,「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人,他肯定知道。」

「是誰?恩師,」阿奴問道。

「還不出來,你要藏在那裏偷聽到幾時?」韓龍提高嗓門,三人面面相覷。

忽聽得笑聲不斷,一鬚髮花白的老者已站於院中。只見來人玄冠黃裳,粗眉大眼,一派儒者之風,那白皙的膚色讓在場的三個女娃都自愧不如。

「老涿龍,幾日不見,你身邊怎多了這麼多娃子?」來人走向四人,彎著腰,一個一個的打量著三個女娃。

「發冢儒,你來的正好,給孩子們回答一下,剛才的問題。」

「剛才的問題,賤商令嗎?」

「賤商令?」三人同問。

「對啊,就是司馬家的賤商令啊。這娃子說她的夫家是商賈,」老者指著姜楚英道,「那自是不許他攜帶武器兵刃,不光不許攜帶武器兵刃,連絲綢衣服也不許穿。」姜楚英點點頭,「這是他司馬家在滅吳后,又把劉邦那一套重新實施了來。」

「劉邦?」阿奴道。

看着三人疑惑的表情,「你們該不會連劉邦也不知道吧?」三人搖搖頭。

「阿奴是官家女僕,蓉兒是鐵匠之女,楚英是商賈之婦,知他劉邦作甚。」韓龍道。

「聽外子言,似是前朝皇帝?」姜楚英不確定的說道。

「什麼是前朝?那是前前朝,而且是開國皇帝,是建立了四百年大漢的開國皇帝。」

「四百年?被滅了嗎?」阿奴睜大眼睛問,眾人被阿奴這一問,逗得直樂,只那老者心中似有什麼被堵一般。

「阿奴妹子,前朝肯定是被滅了的。」姜楚英道。

「哦,」阿奴點着頭。

「前前朝,不是前朝。」老者道。

「老前輩,那這劉邦下的賤商令,都說些什麼?」袁蓉問。

「規定商賈之家不許穿着絲綢衣服;不許騎馬乘車;不許攜帶武器兵刃。」

「為什麼呀?」阿奴問。

「不許穿着絲綢衣服,一來身份使然,二來可以讓人一眼認出商賈之家;不準攜帶武器兵刃,這樣有人來搶時,商賈便沒有武器防衛;不許騎馬乘車,一來行商的範圍縮小,便於朝廷管制,二來有人搶財物時,便是想跑也難。」韓龍道。

「那這劉邦心好黑啊!」阿奴道。

「何止心黑,簡直是下作。」袁蓉道。

「哎,老涿龍,要不要這麼一針見血?別忘了,你也是漢朝人吶。」

「只是生於漢朝罷了,發冢儒,你還是魏人呢,可是你家主子滅了你心儀的大漢呀。」

「唉,像你說的,只是生於魏而已,生於何朝何代,豈是你我能選擇的!」

「恩師,老前輩,那這劉邦為什麼要對商賈這麼狠呀?」阿奴問道。

「這個我好像聽爹爹說起過,商賈都是姦猾之人,」袁蓉說着看了一眼姜楚英,繼續道:「可是,英姐姐的郎君王大哥又不像爹爹所說。」

「凡事不可一概而論。商賈之中有姦猾之人不假,但是十人中有一個,還是百人中有一個,則要分別而論。豈能以一人之惡行,定諸全部。」聽韓龍如此說,姜楚英感激的看着眼前這位神仙般的救命恩人。要知道在秦以後的皇權帝制時代,商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形象那都是今人無法感知的。

「這點我和你看法一致,老涿龍,」老者轉向阿奴,「娃子,至於劉邦為什麼對商賈這麼狠,那可是說來久了,根源要從武王伐紂說起。」看着三人皺眉,老者話鋒一轉,「不過,簡單點來說,當時剛結束戰亂,要恢復民生,所以對商賈下狠手,也是沒辦法的嘛。」

「戰亂剛息,農人無耕,有幾人會去經商?你這完全是託詞借口,如何不說到劉徹時還有算緡、告緡之制?只言其利,不言其弊。對你們這些腐儒,一人之惡行,則可定諸全部。」三人見老者被韓龍說着面色泛紅,互視而笑。韓龍轉向三人道:「阿奴,蓉兒,楚英,說白了就是當時官府沒錢,搶十個農夫,不如搶一個商賈。商賈行走四方,消息靈通,不宜管制;不似農夫根於土地,消息閉塞,便於管制。且他劉邦當了皇帝,不便明搶,便頒下此等法令。後世文人又跪於皇權之下,自然要多着筆墨污衊商賈,替元兇找推脫之詞。」說着,韓龍看向老者,「他司馬家學劉邦這種無賴,可見一般。」

「對對對,他司馬家篡權上位,連無賴都不如。」老者道,見阿奴捂著嘴笑,又問:「娃子,你笑什麼?」

「老前輩,您這麼說,不就承認劉邦是無賴嗎?」袁蓉和姜楚英聽阿奴這麼一說,也都抿嘴一笑。

韓龍笑着站起身,對三人說道:「阿奴,蓉兒,楚英,來,見過不準(音fǒubiāo)前輩,他可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盜聖。」三人起身拜見不準,不準用一雙大眼骨溜溜的盯着阿奴,「這娃子,伶牙俐齒。」說罷撫須大笑,眾人也都相視而笑。韓龍向不準介紹三人後,讓三人繼續休養,他和不準則來到了八千女子沉河處。

「老涿龍,聽你所言,三個娃子,真是可憐!幸虧遇上你,才算是死裏逃生了。」

「你只聽到楚英那孩子一家在臨水被劫,蓉兒和阿奴在鄴城被劫,你怎麼看?」

「阿奴這邊沒什麼問題,倒是蓉兒一家被劫出現晉兵,不知是哪家子的?」

「還有一點,」

「你是說,蓉兒的父親?」

「對,前後反常的表現。」

「是呀,尤其是那六個字。」不準摸著鬍鬚,轉頭道:「老涿龍,你問過蓉兒沒有?」

「問過,只怕是蓉兒的父親,連蓉兒也隱瞞不說。」

「你我退隱多年,這江湖之事...」

「發冢儒,我豈是為江湖恩怨所憂,」韓龍停住腳步,黯然道,「到了,就是這裏...」

過了這些日子,那橫亘在易水河中的小山丘已不復存在,只有地上暗紅的血污顯示這裏曾經發生過凄慘之事,天空雖不再昏黃黯淡,卻陰雲密佈,岸邊那枯霜凋敝的零星草木依然給人悲愴之感,風柔和了許多,卻飽含哀傷。不準俯身看着地上的血跡,想起韓龍所講,不竟悲從中來。

「老涿龍,這一路上的屍冢,是你所為吧。」韓龍不語,「不用看全貌,只這些血跡便可知曉當時之慘況。」不準站起身,手握一把血土,狠狠道:「着實可恨!老涿龍,你等我消息,這勾結胡人之人,和那參與其中的江湖門派,我去查清楚。」

「這是我要去查的,發冢儒,你留下照顧那幾個孩子。」

「這江湖門派能在軍旅之中有人,還是小小的什長級別,可見此門派的勢力非同小可,也見其獨到厲害之處。」

「所以?」

「所以什麼,這事危險,我去查。」

「發冢儒,正因為危險,只能我去。你留下照顧孩子們。」

「老涿龍,你該不會是...又打算行當年之事吧?」不準突然驚道。

「是有此意。」

「你忘了當年之事給你帶來的後果了嗎?」

「當年妻兒尚在,如今妻兒已故,又有何懼。」

「不行,這事沒得商量,只能我去,」不準生氣道,看韓龍沒反應,眯眼笑道:「再說了,老涿龍,你避世多久了,你能有我了解當今之事嗎?你去查,那不得一年半載呀,而我去,則只需一個半月。」這話確實說到韓龍短處了,自從曹魏之時隱居,連司馬篡魏都是不準告知,其餘之事一概不知,這六十多年來江湖中什麼門派興起,什麼門派滅亡,自己是一無所知。

「只是這樣,你便要拋頭露面了?」韓龍擔心道。

「我可以易容嘛!」

「江湖上惦記你的人可比惦記我的人要多百倍不止。」韓龍搖頭道。

「嗨,那些惦記我的人,有的比我還老,怕是早入了墓了。」看韓龍仍不放心,不準拍著韓龍肩膀道,「再說,我是去查探消息,又不是去打架,打架殺人這事還是交給你,你擅長——」說到後面,不準半開玩笑的對着韓龍。看不準輕鬆的表情,韓龍安頓道:「只可暗中查探,但有暴露身份之嫌,即刻回來。」

「哎,放心,有你教我的輕功,這世上能有幾人抓住我。」說到這,韓龍放下心來,又安頓幾句,兩人在河邊佇立良久,看着河水流淌,直到天黑才回到茅草屋。

「恩師,不老前輩去了哪裏?」吃過早飯,阿奴問道。

「他去幫我查清一些事情原委。」

「恩師,是查那勾結胡人之人嗎?」袁蓉急問。看着袁蓉的表情,韓龍道:「蓉兒,莫急,待不老前輩歸來,事情查清之後,我自有計較。」

「恩師,蓉兒求您教蓉兒武功,蓉兒要替爹爹,大哥,妹妹報仇。」袁蓉跪在韓龍面前哭道。

「蓉兒快起來,」韓龍伸手去扶袁蓉,「你們已經叫我恩師,為師自然會教你們,也好讓你們在亂世之中不受他人欺辱。」聽韓龍如此說,袁蓉轉悲為喜,拜謝起身。阿奴和姜楚英開心道,「太好了,恩師!」

「楚英,拜謝恩師!」自姜楚英知道自己如何得救后,也隨着阿奴和袁蓉一起喚韓龍恩師。

「蓉兒多謝恩師!」

「好啦好啦,快擦乾眼淚,蓉兒。不過,你們要答應為師,學藝未成時,不可出谷尋仇。」三人眼神堅定的做出承諾。韓龍走向院中,轉身道:「你們這幾日所學運氣之法,可曾掌握?」

「恩師,阿奴雖不會武,但按您所授之法運氣呼吸后,感覺心境會好很多。」姜楚英也點點頭。

「恩師,您教給我們的運氣呼吸之法叫什麼名字?」袁蓉問道。

「此為六字調氣法,本是春秋時一位前輩高人所創,原只有呵、吹二字,但經後世歷代前輩高人不斷完善,至今已有六字。」

「那,恩師,您教我們的只有兩個字,卻也不是原初的兩個字呀?」阿奴道。

「因你們浸於水中,心志受損,我便先教你們恢復心、肺的兩字,」見三人眉頭微皺,韓龍道:「這全六字為,噓、呵、呼、呬、吹、嘻,其所對應者,肝、心、脾、肺、腎、三焦。你們前為胡人所劫,經歷之事使你們情志受損,進而損心,后又浮於河中,水浸入肺,故而先教你們呵、呬二字調養心、肺。」原本三人是感激韓龍的救命之恩,聽到此處,三人頓時感覺眼前的恩師如同親族長輩般,三人都失去了親人,上天則又給了三人如師如父的親人。

「恩師,這六字習練時可有順序?」袁蓉問。

「便是按我方才所言之序,噓字入,順行六字,此為五行相生之理,因木生火,故由肝木起入。」

「恩師,六個字都是以鼻納氣,以口吐氣嗎?」阿奴道。

「對,阿奴,你忘了一點。」

「嗯?忘了一點,哪一點?」

「微而行之!!」袁蓉和姜楚英笑道。韓龍看着三個女娃恢復了生氣,心下暗自開心,手撫鬍鬚笑道:「入門易,精深難,你們要時時習練。」

「是,恩師!」三人齊道。這日三人便不斷的熟練此法。

第二日,韓龍教三人熟悉經脈、穴道,袁蓉雖然和父親學過,但相比之下才知道自己以前所學只能算是皮毛而已。因阿奴和姜楚英不曾習武,後面兩日都在熟悉前面所學。第五日清晨,韓龍剛剛收功,袁蓉來到院中問道:「恩師,您每日閉目而立兩個時辰,這也是功法嗎?」

「蓉兒呀,你起來了,」袁蓉點點頭,「此為站蟬,也是一種功法。」

「站蟬?」

「此乃源自先秦蜩眠的一種功法,是古人觀察蟬站立樹上而眠所悟出來的。」看着袁蓉一臉懵懂的表情,韓龍反問道,「蓉兒,你父親教你武功之時,主要練什麼?」

「劍法和打坐。」

「知道為何如此嗎?」

「爹爹說練劍法是用招式制敵,打坐是為了靜心練氣,好讓劍招更為厲害。」

「劍法為外功,打坐為內功,這站蟬也是內功的一種。」

「可恩師,是蓉兒孤陋寡聞嗎?聽爹爹說江湖上哪家門派都是打坐練內功呀?」

「哈哈...,蓉兒,倒不是你孤陋寡聞,為師也是在年近不惑才學得此功,在那之前,為師也不曾知曉。」

「這是為何?」

「此乃為師的一段奇緣,也是為師的恩師所授,」講到這裏,韓龍摸著鬍鬚,看向天空,彷彿回想起了昔日之景,眼中滿是欣慰,「聽恩師所言,上古的前輩高人都是觀察天地萬物而得悟大道,這中間有人便悟出這站蟬之法,後來傳承中,又有人依此站蟬之法而創出坐蟬之法,這坐蟬之法與坐忘、心齋相互融合,便成了如今的打坐之法。到那劉徹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人人都坐而論道,故打坐之法盛行,而這站蟬之法,鮮有人知了。」

「恩師,您每日站兩個時辰,而打坐則時有時無,是站蟬比打坐厲害嗎?」

「蓉兒,這個,你且看為師的劍法如何?」

「嗯?」

韓龍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向院外一棵樹,雙指一彎,一截樹枝便飛了回來,韓龍右手握住樹枝,舞起劍來。袁蓉看着韓龍那平平無奇的劍招,雖看不出這套劍法源出何處,但卻能感受到這劍法招招刺人要害,陰絕准狠,和恩師這神仙似的形象極不相符。這時,阿奴和姜楚英也來到院中,看恩師舞劍。但二人因未習武,故感覺不出袁蓉所感。

舞畢,韓龍問袁蓉:「蓉兒,此套劍法如何?」

「恩師,看似平平無奇,卻好生陰狠。」

「哈哈...,好,你且再看。」說罷,韓龍又舞了一遍剛才的劍法。但這一次,袁蓉卻感覺不到劍招的陰狠,而是柔情似水般的愉悅,不會武的阿奴和姜楚英也突覺,自己好像在觀賞天宮神仙舞劍,好生享受。

舞罷,阿奴拍手道:「恩師,你兩次舞得劍是一樣的嗎?」韓龍點點頭,「那為何第二次如此不同?」韓龍笑而不語,袁蓉驚道:「恩師,這是站蟬功所致?」

「正是,這第二遍舞劍,便是加入了站蟬功力。」

「站蟬?恩師,蓉姐姐,你們在說什麼?」

「阿奴,楚英,這是你們今天所要學習的功法。」之後的一個多月,三人都在熟悉、掌握韓龍所教。

這日,吃過早飯,韓龍問三人。

「你們習練六字調氣法已有月余,可有何感覺呀?」

「恩師,我感覺熱,」阿奴道。

「我感覺涼,恩師。」袁蓉道。

「恩師,我感覺輕鬆。」姜楚英道。

「啊,恩師,為什麼我們的感覺不同?」阿奴問道。

「這個自然,人皆不同,自然所感不同。」

「那我們的感覺都對嗎,恩師?」袁蓉問。

「熱而不燥,涼而不寒,只要你們舒服即可,不過,楚英你竟然感覺輕鬆,確實不易。」

「恩師,有什麼不對嗎?」姜楚英問。

「啊,沒有,楚英你懷有身孕,這六字調氣法目前最適合你,反倒是站蟬你要自我把握,不可用強。」

「是,恩師。」四人正說間,聽到孩童的啼哭聲,正自詫異,一玄冠黃裳,鬚髮花白的老者立於院中,懷中抱着一孩童,約莫三歲左右,正在啼哭。

「發冢儒,你這是盜得哪家孩子。」韓龍道。

「什麼盜得?這是救得。」老者正是那去打探消息的不準。

「既是救得,為何啼哭不止?」看到不準平安歸來,韓龍自是高興,可這啼哭不止的孩童和這花白老儒一起出現在面前,實是有些意外。

「啊,快快快...,有什麼吃的,莫說他了,再餓些時候我也要啼哭不止了。」說着不準抱着孩童搶入屋中坐下,姜楚英把四人未吃完的飯食端了來,讓這一老一少填肚。吃過飯食,三個女娃逗著孩子,「不老前輩,這孩子叫什麼名字啊?」阿奴問道。

「東方大詩。」不準趕路費了不少氣力,仍自吃食。

「東方大詩?」袁蓉皺眉道。

「不老前輩,這孩子複姓東方?」姜楚英問道。

「那倒不是,這孩子姓什麼我也不知?」

「那你怎...」韓龍道。

「老涿龍,你一下收了三個娃子做徒弟,我也得收個把徒弟吧。」不準搶道,「你收三個女娃,我收個男娃,正好,正好。」

「不老前輩,那你怎麼不讓他和你一個姓呀?」阿奴道。

「我姓不,不能叫他不大詩吧,一想,我在去往東方的路上撿到他,那就叫東方大詩吧。」眾人一聽,捧腹大笑。

「不老前輩,您這也太隨意了,連姓都這麼隨意呀。」姜楚英笑道。

「不老前輩,那這名為何叫大詩呀?」袁蓉笑問。

「蓉兒,他這是用《莊子·外物》篇中的典故,」韓龍笑道,「發冢儒,你莫不是還想再收個徒弟?」

「咳...咳...咳,老涿龍,你是我腹中之蟲嗎?」不準喝了口水,說道:「這下我盜門後繼有人了。」說着,不準直起腰板,摸著鬍子,挑眉看向韓龍。

少頃,不準吃光了所有飯食,摸著稍鼓的肚腹打了個飽嗝。阿奴收了碗筷去往灶房,姜楚英抱着東方大詩在院中嬉戲。袁蓉端來茶水,不準正與韓龍講他所打探到的關於鄴城遭難和漢女沉河之事,韓龍示意袁蓉坐下,袁蓉便坐下旁聽。

「足有萬人?」韓龍一拳震碎木凳怒道。韓龍一人獨居,本來只有三個木凳,自救了這三個女娃,韓龍便又多做了兩個木凳,此時,卻被他一記怒拳震的粉碎。

「連殺帶吃,最後沉河,應在數萬人,難以確記。」不準恨恨道。

「這幫畜生!」袁蓉一拳砸在木桌上罵道。

「他司馬家互殺,卻致黎庶荼毒。這段氏鮮卑是?」

「老涿龍,你當年一劍刺死那鮮卑首領后,這鮮卑各部互不相服,最終分崩離析,有遠遁的,有臣服的,這段部鮮卑便是臣服於魏,后又歸晉的一部。」

「不老前輩,您說我恩師一劍刺死鮮卑首領?」袁蓉雙眼充滿驚訝。

「是呀,蓉兒,這老涿龍沒跟你們說過嗎?」袁蓉搖搖頭。

「蓉兒,這事為師日後再詳細說與你們,」袁蓉興奮的點點頭,「發冢儒,你說他司馬家亂是因那朝堂之上坐了個蠢痴?」

「這點我也想不通,這司馬家怎麼就選了個傻子當皇帝。」

「當今皇上是個傻子?」袁蓉驚訝道。

「是呀,蓉兒,要不怎麼會有那麼多不安分的人動心思。」

「這司馬騰與王浚居然勾結胡人,着實可恨!」

「嗨,他司馬家能有幾個好種,這司馬騰與外人勾結,那司馬穎卻棄城逃遁,皆是一丘之貉。」

韓龍起身走到門口,似想再說些什麼,看見院中的三人,轉身對袁蓉說道:「蓉兒,楚英懷有身孕,阿奴還是個孩子,有些事情暫且莫與她們講,為師日後再說與她們。」

「蓉兒明白,恩師。」這時,不準和袁蓉也起身,三人來到院中加入嬉戲中。

「發冢儒,這孩子的父母...」看着嬉戲的孩子們,韓龍和不準邊說邊走向林中小溪。

「死了,我發現這孩子的時候,旁邊有一男一女的屍體,估計是其父母。」

「你在哪裏發現的這孩子?」

「青州高密郡。」

「那裏也有戰亂?」

「是賊人劫財,萬幸的是留下了這孩子。」不準嘆氣道。二人不語,繼續向前走着。

「老涿龍,聽說過幽陵嗎?」二人走到溪水邊,不準問道。

「你是說江湖中四大隱幫之一的幽陵幫?」

「對,有說是五帝時所創,有說是商周時所創,這四大隱幫,現只剩這幽陵一幫。」

「略有耳聞,不過,江湖中怕是沒什麼人見過吧。」

「那恐怕是因為見過的人都不在人世了吧。」

「這次的事有幽陵幫的人?」

「還不能肯定,但有線索指向幽陵幫。」不準摸著下巴思索著,「但蓉兒父親死前所說那六個字,仍無頭緒。」

「此事不急。我也只是聽說過有這麼個幫派,但從未見過此幫中人。」

「水方季,相信你聽過這個名字。」

「此人大名鼎鼎呀,當年可是名震江湖,無人不曉。難道...」

「沒錯,此人便是幽陵幫中人。」見韓龍不語,不準接着道,「即便如水方季,在幽陵幫,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川水堂的副堂主而已。」

「川水堂?」

「這幽陵幫下設若干經水堂,每個經水堂轄若干枝水堂,每個枝水堂轄若干川水堂,至於有多少枝水堂和川水堂,尚無確數,能知者只有經水堂不是四數便是五數,川水堂約或有五六百數。」

「一個川水堂的副堂主就把整個江湖攪得血雨腥風...而竟無幾人知曉其身份。」韓龍思索著。

「可見幽陵幫厲害之處了,正是這種似有似無的存在才最可怕。」不準皺眉道。

「發冢儒,你如何得知?」

「嗨,我也是晦氣,」不準嘆氣道,「當年有一幫發丘天官和摸金校尉,這幫人在司馬篡魏后加入了幽陵幫。這幽陵幫也需錢財不是,便用這幫子人繼續干著本行,好巧不巧我去盜的幾個墓,我前腳走他們後腳到,這幫人便以為我是故意與他們做對,就開始查我。」

「這幽陵幫什麼人都要嗎?」

「你什麼意思?」不準雙手叉腰瞪着眼睛看向韓龍。

「發冢儒,別生氣么!」韓龍擺手道,「我是說這幽陵幫什麼人都可以加入嗎?」

「啊,這點,好像還真是,這幽陵幫什麼人都有,要不神秘呢?」

「那你之後的事便是這幫人所為了?」

「是呀,要不我盜那汲郡之墓后,怎會天下皆知。於是我在一次盜墓之時,藏於暗處等待這幫人,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是幽陵幫之人。」

「藏於暗處?你沒和他們正面接觸?」

「老涿龍,你當我是你呀,一個人敢去胡人軍帳刺殺首領。」

「自那之後,你便躲起來這麼多年。」

「不追殺我就謝天謝地了,不躲等被宰呀?」

「到今天為止,這幫人還惦記着你的財寶。」

「嗨,自那汲郡之墓后,江湖中誰不惦記我的財寶呀!」

「如你所說,此種幫派如若行善則可,如若...」

「如若行惡那可...」說到這裏,不準不禁背脊發涼,竟是無言以形容,轉念道:「對了,老涿龍,這幽陵幫當初建幫之所在,正是如今的幽燕之地。」

「發冢儒,此事你莫再管,既在幽燕之地,我來查探。」

「老涿龍,你在說什麼,你都隱世六十多年,消息豈有我靈通?」不準知道摯友是怕自己捲入危險,故意提韓龍的短處,怕韓龍擔心,又道,「再說我都是暗裏打探,豈能暴露。」

「發冢儒,這事也不急於一時,你忘了我跟你提過的一位朋友嗎?我想請他幫忙。」

「什麼朋友?你都...」突然,不準顛著右手食指,「啊,你是說青城山那位道長。」

「對,正是此人。」

「哎,對呀,這老道長雖遠在蜀地,但他門人遍天下,官府、市井、江湖,都可打探。」韓龍點點頭,不準又道:「老涿龍,他在明,我在暗,這一明一暗齊來嘛。」

韓龍擺手道:「發冢儒,你要照顧東方大詩,不可涉險。此事休再提。」不準又爭辯幾句,但韓龍終不同意。二人回到茅草屋,韓龍上前去逗東方大詩,不準則把袁蓉叫到一邊耳語。之後,不準二人又住了三日,次日一早便告別四人而去。

一日,趁阿奴和姜楚英不在洞中時,袁蓉直接向韓龍跪下。

「恩師,有件事蓉兒懇請恩師應允。」

「蓉兒,起來說話,莫跪。」

「恩師不答應,蓉兒便不起。」

「好,好,蓉兒,你講。」

「蓉兒知道恩師武藝超群,可輕易取人性命。但那些狗賊是害死鄴城八千姐妹的罪魁禍首,蓉兒想親自取其性命,為眾多受其所害之人討回公道。」看着袁蓉堅定的眼神,韓龍回道,「蓉兒,為師明白了,是不老前輩和你說了什麼吧。」

「恩師,這是蓉兒的私仇,也是八千姐妹的公仇,理應由我們這些存活之人去報,豈能勞煩您老人家再去操勞。」不準說鄴城死亡數萬人之多,但那幾日袁蓉正與袁芳遭受非人的折磨,未曾親見,但這沉河的八千女子袁蓉卻是與她們從鄴城到易水一路行來,身有同感,故袁蓉知曉全情后,即下定決心要討此公道。

「蓉兒,為師答應你,快起來吧。」

「蓉兒,叩謝恩師。」袁蓉拜了三拜才起身。

「不過,蓉兒,有一件事,只有為師認為你們可以出谷時,你們才可以出谷。」

「是,蓉兒聽恩師的。」

之後的日子,三人盡心學習韓龍所授,不準偶爾帶着東方大詩來看望四人。寒來暑往,光陰荏苒,轉眼姜楚英腹中胎兒亦到了瓜熟蒂落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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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天言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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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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