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千漢女沉易水

第一章 八千漢女沉易水

「狼煙一起蒼生塗,江山萬里變紅圖。帝胄淪落亡命徒,流民凄凄覓生途。」

王猛躺在床上,自知命不久矣。想起師父的《四圖詩》,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聽師父之言,現在大業剛完成一半,自己的身體卻怎麼也支撐不下去了......

公元304年,八王之亂後期,幽州刺史王浚聯合東嬴公司馬騰、鮮卑段務勿塵、烏桓羯朱攻打成都王司馬穎。司馬穎在王斌、石超戰敗后,放棄鄴城,帶着晉惠帝逃回洛陽。攻陷鄴城后,王浚聯軍士兵大肆劫掠鄴城百姓,鮮卑士兵瘋狂擄掠城中女子,劫掠數日後,聯軍北上返回幽州。此時,王浚下令整肅軍紀,有膽敢私藏女子者斬,當時段氏鮮卑所掠女子有八千,正行至易水河畔,於是這八千女子被全部沉入河底,易水亦為之斷流。《晉書》記載至此,慨言「黔庶荼毒,自此始也」。

易水河下游某處,一青衣老者正在岸邊觀賞,忽見一紅色之物順河飄來。老者提氣一躍,將紅色之物握在手中,一個翻身又回到岸邊。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塊被血染紅的白色手帕,老者一驚,忙順着手帕飄來的方向尋去。幾個起落,老者看到不遠處有人漂浮在河面,於是老者飛身躍向河面,右手抓住那人的衣服,左掌一拍水面,一個翻身回到岸邊。

竟是一年輕女子,「孩子,孩子」老者叫到,女子毫無反應。老者正要去探女子鼻息,忽然看到河中又漂來幾個人,於是,老者又起身把幾人帶到岸邊。等把第五人帶回岸邊時,老者似乎明白了些許情況,罵道「何人如此心黑手狠!」正罵間,河中又漂來十幾人,老者顧不及細看先救上來的五人,趕忙去救那又漂來的十幾人。

一通忙亂,前前後後救上來二十一人。這時,老者一一察看這些被救之人,全是年輕女子,年齡在十幾到二十齣頭。有些衣服破爛兼有外傷,有些血衣泥身但無傷痕;有些脈搏、氣息全無,有些雖無氣息,但脈搏仍存。老者對着幾個脈搏尚存的女子腹部,不停的運氣,直到她們鼻息有了溫度才停手。老者把幾個恢復了氣息的女子放到光照的石頭旁,又把沒了脈搏的女子聚在一起,便又站在河邊向女子們漂來的方向望去。

此時老者心中不知究竟發生何事,但剛才的施救,老者明白了只要仰面漂過來的,尚有救活的機會,而俯面漂來的則機會渺茫。於是老者仔細的察看河面,除了一些衣布雜物,沒看到有人或屍體漂來。

老者心想「先看看這幾個恢復氣息的孩子,不可讓她們再出意外」,一個飛躍,老者來到放女子的石頭旁,用手一探鼻息,雖然微軟,但暫時不致有生命之危。「好歹是救過來五個。」老者說着,心中鬆了口氣。

只見老者走到其餘十六具女子屍體旁,雙掌一拍,不遠處的一塊大石裂成兩半,又一掌,旁邊的石頭也裂成兩半。老者躍到石頭旁,一掌一掌的把石頭擊至屍體旁,石頭在屍體的四周落下,像牆一樣護著那十六個冰冷的女子。為了不留有縫隙,老者又拍裂幾塊石頭,全都擊打到一起,護著那些女子。之後,老者嘆了口氣,帶着餘下的五個女子往自己的住處而去。

一條清溪於茂盛的林木中蜿蜒流過,穿過茂林,見山角處有一空地,依山建有三間茅草屋,四周圍着齊腰高的樹枝。中間的屋子進去,是一張木桌,說是木桌,其實就是被削平的木墩,周圍有三個同樣被削平的小木墩用來做木凳。繞過木桌,是一個長兩丈,寬一丈的洞府,裏面擺有一些雜物,右邊有一處看去像床的地方。

老者走到床邊,把上面的皮一張一張的鋪在洞中空地,鋪完后只見地上牛皮、羊皮、鹿皮、兔皮縱橫交錯,甚至還有一張虎皮。看上去像床,原來是這些皮堆疊而成。

老者把五個女子一個一個放在鋪好的皮毛之上,又用剩下的皮蓋在她們身上,把未乾的衣服洗凈放在院中晾曬,之後又去號五人的脈象。號到其中兩人,老者皺眉道:「孩子,一定要挺過今晚呀!」言罷,老者便去燒柴熱水煮粥。粥煮好后,老者一個一個的餵給五人喝。五個女子在河中經歷了生死一劫,此時雖意識沉迷,但熱粥入口,都本能的咽下。老者看五人喝下粥又都沉沉的睡去,心稍安。

老者起身又來到救起五人的地方,想看看河中是否還有人漂來,果然,只見河中又有幾人漂來。老者一一救起,但一探脈搏氣息全無,老者無奈的搖搖頭。放下屍體老者又順着河往上游探去,一路上又救起幾人,但都只是冰冷的屍體罷了。越往前去救起得人越多,不,應該是,撈起的屍體越多。

老者心中憤懣,「究竟發生何事?究竟發生何事?」隨着撈起的屍體越來越多,老者大罵「何賊做此喪盡天良之事!」

正罵間,老者停下腳步,震在河邊,一動不動。只見他雙拳緊握,指甲嵌入肉中,滿臉的銀白鬍須直挺而立。眼前的一幕,讓這位年近百歲的沙場老手,江湖隱士,身體僵直而立足足一炷香有餘。

期間他思緒繁雜,千頭萬緒,回想自己年輕之時,隱居之後,想妻子早早而亡,想兒子失散無蹤......但這些所有的個人榮辱,生離死別,都不足與眼下這一幕相提並論。

只見一座小山丘橫亘在易水河中,只是這小山丘非土非石,而是眾多女子屍身堆積而成,此時對岸被沖開一條五步寬的河道,偶有屍體順河水漂走。泥污血漬混雜着色的屍山近處仍是殷紅一片,昏黃黯淡的天空下,岸邊的零星草木枯霜凋敝。風似在哭泣,又似在哀怨;拂過那如針挺立的銀白鬍須,卻吹不掉那雙剛毅之眼中的憤怒。老者緩過神來,在周圍查看,尋找可能生還的人。但這次沒有上次的運氣,直到殘月當空,也沒有發現一個尚存氣息之人。失望至極的老者,只能先趕回居處,去照顧那僥倖存活的五個女子。

回到茅草屋,老者看五人仍是沉睡,安下心來打坐,這一日所發生的事,讓老者心緒煩亂,不能入睡,只有打坐靜心。接下來的幾日,老者盡心照料,五人依然只是沉睡。其中兩人發了高燒,老者去最近的市集買葯回來給二人喝下,但終是無力回天,隔天清晨,老者發現兩個女子已經於昨夜逝去。悲痛萬分的老者把二人帶到那十六個女子的石頭墳,埋了進去。回來后,老者對仍昏迷沉睡的三個女子輸了雙倍於前幾日的真氣,第二天清晨,終於有一個女子睜開了雙眼。

「小娘子,小娘子,快...快跑......別,別殺我,我不想死,啊......」女子有氣無力的喊著,雙手亂抓,卻軟弱無力,連蓋在身上的皮毛也只是微微鼓起。老者趕快上前按住女子的雙肩,安慰道:「孩子,別怕,別怕,你得救了,安全了,這裏沒人要殺你。」女子一看面前的老者,鬚髮皆白,一臉剛毅,皺紋粗獷有力,冷峻的眼神中透著關切之情,問道:「老人家,我這是在什麼地方?」

「孩子,你在老夫的茅屋,放心,這裏沒人敢殺你。」

「老,不,老前輩,是您救了我嗎?謝謝您,請受我一拜」

「孩子,快躺好,不用行此大禮,你尚未恢復,快躺好。」

在老者的堅持下,女子起到一半的身子又虛弱的躺了下去。過了一會,老者端來一碗粥,女子喝了下去,感覺有了體力,這才起身。看到旁邊躺着的兩個女子,女子道:「老前輩,這是?難道她們和我一樣也是...」

「孩子,你們都是我幾天前在河邊所救,本來有五人,現在卻只剩你們三人了。」說着,老者便把如何發現她們的經過告訴了女子,但沒有講他發現屍山的事情。女子聽罷,跪在老者身前,泣道:「老前輩,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請受小女子一拜。」

「哎,孩子,快起來,快起來,你身子尚未復元,不可如此。」

「恩人,敢問恩人姓名,小女子今生今世作牛作馬也要相報。」

「孩子,我一個老朽之輩,救你們是人之常情,何用相報。」

「恩人救命之恩,如小女子再生父母,父母之恩,豈可不報?」

「孩子,孩子,你先起來,什麼報不報恩的,起來再說,好嗎?」

「好,那恩人尊姓大名,能否告知小女子?」

「好好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

「恩,」女子緩緩起身。

「老夫姓韓,單名一個龍字。」

「韓老恩人,請受小女子一拜!」

「哎,哎!你這孩子,怎麼又跪下了,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功夫才救活來你們嗎?快起來。」

女子一聽韓龍如此說,便站起身來,「韓老恩人,是小女子的不是,不能枉費了您的苦心。」

「這就對了嘛,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你們究竟發生何事?」

「恩人,小女子劉阿奴,鄴城人氏,本是城中一戶官家僕人,一個月前鄴城突然來了一群外族兵......」

一個月前,司馬穎帶着晉惠帝逃往洛陽,鄴城被王浚聯軍攻陷。此時,城中百姓根本不知即將到來的厄運。一些官居高位者,知曉成都王帶着皇帝逃跑后,悄悄的帶着家人、族人逃出鄴城;底層的官吏和百姓,還以為上層在抵擋敵兵,仍如往常一般度日。

這日,一戶官家院裏,一個鵝蛋臉的少女正在洗衣物。

「阿奴,飯做好了,給大人和夫人送去先。」

「好嘞,丁媽,我就來。」阿奴放下手中衣物,走到灶房。只見皮膚黝黑的丁媽早就把飯菜裝盤擺好,只等阿奴了。

「丁媽,這麼多呀!」說着,阿奴便拿起一塊吃起來。丁媽見狀,伸手去打,卻哪裏能打着,阿奴早就把食物送進了嘴裏。

「這小阿奴,又來偷吃,看我不告訴夫人,」

「丁媽,誰讓你做的飯菜好吃么!」阿奴笑道。

「少來,下次不許偷吃,要不我真去夫人那說,」

「是是是,丁媽,只要下次你做的不好吃,我定不偷吃,」說着,阿奴便端起飯菜往出走。

「去,臭阿奴,就會說。」

到了廳中,大人、夫人和小娘子都已經坐在桌前,阿奴一盤一盤的擺放。

「老爺,聽說成都王帶着皇上離開鄴城了?」

「夫人,不可聽信坊間胡言,此話不可亂傳。」

「爹,是哥哥的好友劉公子告訴娘的,哥哥說劉公子一家已經出城去了。」

「說到這個不肖子,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在睡嗎?阿奴,去叫那個不成器的傢伙。」

「是,大人。」阿奴正要轉身出門,一個睡眼朦朧的青年男子站到門口。

「不用了,爹,我這不起來了。小阿奴,你越長越水靈了,」說着,他便用手去摸了下阿奴的臉頰,阿奴躲閃不及,被摸的臉頰泛紅。

「哥哥,不許你欺負阿奴,」小娘子喊道。

「公子好玩,小娘子,沒事的。」

「還不坐下吃飯。」

「是,是,爹,阿奴都沒生氣,您生什麼氣呀。」

「阿奴,你去和丁媽她們先吃,吃完再來收拾這裏。」

「是,夫人。」於是,阿奴下去和其餘人吃飯。一家人商量著下午去打問消息,看成都王帶皇帝出逃是否屬實。

午後申時,阿奴剛把洗好的衣服掛起,忽聽得外面馬蹄聲、人喊聲、號角聲、啼哭聲......雜聲四起,掛晒衣服的竹竿也被震掉幾根。一男僕氣著走向院門,罵道:「吵什麼吵,吵什麼吵。」剛把門打開,迎面一柄彎刀正砍向他的頭頸,男僕一聲不哼的癱坐在地上,血從脖頸往外流。四個鮮卑兵破門而入,看見男的就砍,女的就抓。阿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一動不動,呆在原地。一個鮮卑兵正要去抓她,被另一男僕攔住,兩人糾打在一起。公子聽見喊聲,出來一看,轉身取來刀劍和鮮卑兵對打。

「快去把門關上,別讓其他賊兵進來。」聽到公子喊話,一男僕抽身上前把院門關住,回身便和其他人對付鮮卑兵。

一番纏鬥,四個鮮卑兵被殺,公子左臂被砍傷,男僕兩死兩傷,女眷都毫髮未損,只是受了驚嚇。

「看衣着應該是北方胡人,不好,我爹還在外面打探消息,我要去尋他。」

「不,你不能去。」夫人道。

「哥,你受傷了,在家等爹回來再說。」

「是呀,公子,你傷口還在流血呢。」

「娘,你們放心,這點傷算什麼,往日街上撕斗,比這重的傷都有過,我去尋爹也好有個接應。」說着,公子便把一個鮮卑兵的衣服扒掉,讓阿奴幫他把左臂的傷口包紮好,對着眾人說道:「一定要把門守好,等我們回來。」言罷,便穿着鮮卑兵的衣服翻牆而去。

這一家主家四人,男僕四人,加阿奴和丁媽十人。現在男僕死了兩人,另外二人一個腰腹受傷,一個右腿被砍,只剩四名女性。阿奴和丁媽搬來她們能搬動的最重的東西抵住院門,又扶兩個傷者進屋包紮,便等待公子和大人的消息。只聽外面嘶喊聲、狂笑聲、哭泣聲...每一種聲音都讓屋中的眾人心生懼怕。期間,院門幾次傳來聲響,但都無果而去。直到天黑,外面的雜聲仍然不斷。

這時,院門又傳來聲響,眾人都不敢上前,躲在屋中偷看。少頃,又沒了動靜。一個鮮卑兵爬上牆頭,翻入院中,藉著月光他看見地上的屍體,對着外面大喊。阿奴雖然聽不懂他在喊什麼,但知道他是在召喚同夥。聽到召喚,又有幾個鮮卑兵翻牆而入,幾人把院門打開,外面一下湧入十幾人。眾人舉着火把看見地上的屍體,大喊大叫,但因為是鮮卑語,阿奴也不知他們喊的什麼。只聽見自己心臟急促地跳動聲,握著和自己雙手同樣冰冷的小娘子的手,兩人相視,看到對方眼中的恐懼。

突然,屋門被踢開,兩個男僕挺身而上,只幾個回合,便死於亂刀之下。眾鮮卑兵看見屋中還有四個女子,都狂笑不止,丁媽和夫人反抗,被兩個鮮卑兵打暈,抱出屋子。阿奴也反抗,但脖頸一痛,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阿奴醒來,頭又昏又疼,但感覺自己身體的某處有撕裂的疼痛。一看,一個鮮卑兵正趴在自己的身體上對着自己淫笑。阿奴喊罵,雙手亂抓,卻讓鮮卑兵更加發狂,笑聲更大。但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哪裏有力氣反抗的過兵士,阿奴只能看着自己一絲不掛的被蹂躪,眼淚不停的流,喊也沒了力氣。這時,她把臉轉向一邊,看見小娘子也全身赤裸,上面也趴着一個鮮卑兵,不斷的蹂躪。「小娘子,小娘子,」阿奴喊到,突然,阿奴想到,也許讓小娘子在不省人事的狀態下,不知道發生的事更好些,於是阿奴閉上了嘴,不停的抽泣。

兩個鮮卑兵發泄完獸慾,出去吃飯。阿奴披上外衣,爬向小娘子身邊。這時,小娘子也睜開眼,看見眼前的一幕,哭泣道:「阿奴,阿奴,發生了什麼?」阿奴把衣服披在小娘子身上,安慰道,「別怕,小娘子,阿奴在,阿奴在,」兩個少女依偎在一起,相擁而泣。只聽外面鮮卑兵大吃大喝的聲音,狂笑不止。

忽然,丁媽走了進來,頭髮散亂,衣衫不整,雙手端著飯食。「丁媽,」兩人見了丁媽大哭,「小娘子,阿奴,別哭,別哭,」丁媽雙眼含淚安慰兩個少女。當她看到兩灘血跡時,大罵:「這幫禽獸,這幫畜生,這幫...」丁媽放下飯食,對兩人說道:「小娘子,阿奴,不管發生什麼,保住性命。」

「丁媽,我娘呢,我娘在哪?」

「小娘子,」丁媽欲言又止,更咽道:「小娘子,你和阿奴先吃點東西,夫人在隔壁,吃完我帶你們過去。」

兩人雖然飢餓,但此時擔心夫人,根本食不下。丁媽無奈,只得先安慰兩人,待兩人穿好衣服,去往隔壁屋。阿奴攙著小娘子,三人來到隔壁。

屋門大開,小娘子還沒進門,只看了一眼屋內,阿奴頓覺小娘子身子一沉,癱倒在地。「小娘子,小娘子,」二人大叫。阿奴看向屋內,頓覺頭暈,眼前一黑,差點昏厥過去。只見夫人披頭散髮,全身赤裸,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床榻,頭頸處一片血紅。

這時,先吃完的幾個鮮卑兵一個抱起小娘子,一個抱起阿奴,一個抱起丁媽,徑直走向屋內。剩下的兩個鮮卑兵一看沒人了,對視一笑,走向了夫人的屍體。

「莫輕生,保住性命,」丁媽喊著,阿奴看着眼前的一幕,把舌頭伸向了嘴邊,但丁媽不停的喊著,阿奴流着眼淚閉上了眼睛。劇烈的疼痛讓小娘子醒還過來,看見兩個鮮卑兵對着夫人做着禽獸之事,不停大罵,又想掙扎開自己身上的鮮卑兵,但力氣哪裏敵得過。

「小娘子,大人、公子消息尚無,你不可輕生,保住性命,」丁媽喊著,三人迫於無奈,忍受着突如其來的變故。

就這樣,過了五日,三人每天忍受着折磨,公子,大人也依然無半點消息。

第六天一早,鮮卑兵帶着三人上路,直到此時,三人才出了院門。看着滿地狼藉,屍橫遍地,三人目瞪口呆。她們想像過外面的景象,但看到真實景象后,還是深深的恐懼。

忽然,小娘子跑向一具屍體,阿奴一看衣着,知道是大人無疑,眼淚流了下來,也跑向屍體。鮮卑兵看三人跑向路邊屍體,繩子一拉,小娘子馬上就要碰到屍體,被硬生生拉了回來。而這時,三人更加傷心,大人屍體不遠處,一個穿着鮮卑兵服飾的青年男子身中數刀,仰面朝天。小娘子頓覺天昏地暗,「小娘子,你是大人唯一的骨血,一定要保住性命呀!」丁媽喊著,阿奴扶著小娘子,被繩子拉着向前移動。連和親人告別的機會都沒有,阿奴恨透了這些鮮卑兵,但又有什麼辦法。

阿奴望向公子,想起幾天前公子還活蹦亂跳的戲耍自己,又看向丁媽,想起偷吃丁媽的飯菜,而眼前三人卻落入如此境地,往後的日子不知還會遭遇什麼折磨,出路又在哪裏。

一路上,不斷出現更多的鮮卑兵,每人都拉着一個或幾個女子。到城門口時,阿奴她們看到有晉朝衣着的官員正在用漢語和幾個鮮卑兵交談。走到他們身邊的幾個女子呼救,那晉朝官員冷眼一瞥,繼續和鮮卑兵交談,而呼救的幾人卻被綁着她們的鮮卑兵用馬鞭亂抽。

走出城門,阿奴她們回頭望向殘破的城樓,心中無限悲思。三人互相攙扶,迷茫的向前移動。北上的路途中,除去趕路和吃飯,三人都要忍受鮮卑兵的獸慾。鮮卑兵有食物就吃食物,沒有食物就劫掠沿途村莊,如果沿途沒有村莊,就殺掉那些年老色衰的女子充饑。丁媽在半途被殺掉充饑,阿奴和小娘子眼睜睜的看着丁媽在自己面前被殺,又被一眾鮮卑兵分食。一個鮮卑兵拿着一碗丁媽熬成的湯讓二人喝,阿奴一把打翻,鮮卑兵大笑着把阿奴抱走。阿奴想着丁媽死前不停地向二人喊「保住性命,保住性命!」眼淚又流了下來。

這一日,來到易水河邊,不知什麼原因,隊伍停了下來。前面紛吵不斷,阿奴不知發生了何事。突然,女子大聲呼叫的聲音傳了過來,眾人大驚失色。鮮卑兵正在把所有女子往易水河裏扔,阿奴二人順着人群頃刻來到了河邊,二人拚命掙扎。綁她們的鮮卑兵看二人如此掙扎,用刀砍向二人,阿奴舉起被綁的雙手去擋,恰巧刀砍斷了繩子。鮮卑兵一看,用刀捅向阿奴,只聽「噗」的一聲,小娘子面向阿奴,口吐鮮血,用微弱的氣息對阿奴說,「保住...性命,阿奴!」說着,二人相擁掉入易水河中。

講到這裏,劉阿奴泣不成聲。韓龍聽到這裏,怒不可遏。「孩子,你身體尚未恢復,不可動情,待你們復元,我去查清此事原委。」韓龍安撫著阿奴,又細查阿奴的身子是否有其他受傷之處,待確定無損傷后,韓龍教了阿奴一套呼吸之法,讓阿奴可以自己運氣調息,療養身心。

中午,一老一少吃過午飯,正要收拾,聽見洞中傳來聲響,二人進洞一看,一名女子手握匕首,眼神慌張地警惕著進來的兩人。韓龍看她拿着自己的匕首,解釋道:「孩子,我們不是鮮卑人,別怕,別怕。」

「不是鮮卑人,就是好人嗎?」女子有氣無力的喊道。

阿奴見狀,忙道:「姐姐,我和你一樣都是被鮮卑人抓走沉入河裏的,我們現在還活着,就是被這位韓老前輩所救。」女子看着眼前這位鬚髮皆白,彷彿神仙的老者,又看看旁邊那一張稚嫩的小臉,不似撒謊之徒,眼睛看了一眼洞中全貌,放下戒心,滑坐於地。

韓龍忙上去把脈,安心道「無妨,只是剛才過於緊張導致體力虛脫,阿奴,去拿些粥來,」

「嗯」

「孩子,先吃點東西,等恢復些再說。」女子無力的點點頭。

吃過飯食,阿奴坐在女子身旁,說道:「姐姐,我叫劉阿奴,你叫我阿奴就好。姐姐,你也是鄴城人嗎?」

「嗯,阿奴妹子,芳齡幾許?」

「阿奴年方二八。」

「阿奴,你和我那妹子同齡,」說着,女子含淚轉身跪向韓龍,「老前輩,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請受小女子袁蓉一拜。」

「孩子,快起來,快起來,先莫拜,養好身子重要。」韓龍扶起袁蓉,問道:「孩子,你這功夫也算是救你一命。」

「老前輩,恩人,袁蓉學藝不精,致有此劫,害死父兄及舍妹,我好惱啊!」袁蓉邊說邊雙手用力捶地,淚花順着臉龐滴落。

一個月前鄴城

叮...叮...叮...叮叮叮,伴隨着清脆的聲響,火花四濺。烘爐旁邊,一青年男子正手握大鎚對着砧子上的鐵料鍛打,旁邊的中年男子不時用鐵鉗翻動着。兩個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在鍛造一件農具。這時,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進來對二人喊道:「爹,大哥,出來吃飯了,吃完再干。」

「好,就來。」中年男子喊道。

女子退出來,來到飯桌旁。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正盯着女子笑,「姐姐,爹和大哥呢?」

「馬上就來,傻丫頭,你笑什麼?」

「等爹和大哥上桌你就知道了。」

「小鬼,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等著瞧吧,這次我一定贏你。」

「輸了可是要答應對方,給對方買一件心愛之物的哦!」

「怕你不成,小鬼,這次一定贏你!」這時中年男子和青年男子走出來,「蓉兒,芳兒,你們在說什麼呢?這麼開心,」中年男子問道。

「爹,這您還不知道嗎?蓉兒和芳兒肯定又在打賭了。」

「大哥,你最沒趣了。爹,快坐下吃飯。」芳兒嗔道。

眾人坐定,只見桌上明明擺着四盤菜,卻只有兩道菜。原來兩姐妹各做了同樣的兩道菜,讓父兄品嘗。

中年男子拿起筷子,每一盤都嘗了一口,正要說話,被長著一雙靈動大眼睛的稚嫩小臉搶道,「爹,現在不許說,吃完再說。」袁芳一邊說一邊向袁蓉努嘴。袁蓉假裝沒看見,把臉側向一邊。袁兄則不管不顧,把他認為可口的菜往碗中盛。不一會兒兩盤菜已經被吃得只剩盤底,「我贏了,我贏了,姐姐你又輸了,」袁芳拍手道。

「好吧,你要買什麼?」

「我還沒想好,這次不要買東西了,我要你辦一件事。」

「哎,小鬼,你又耍什麼滑頭?」

「至於辦什麼事嘛,我還沒想好,想好了我再告訴你。」袁芳雙眼骨碌碌的轉,笑着對袁蓉說。

「蓉兒,你這是輸給芳兒多少回啊?芳兒連東西都不用你買了。」袁兄也笑道。

「蓉兒,你這做飯手藝隨爹,你和芳兒比做飯,肯定吃虧呀!」袁父道,「咱們家除了你們早死的娘,誰還能和芳兒比。」

「哎,爹,你們父女倆手藝不行,別把我也算進去呀。」

「那好,那以後咱們家誰做的飯好吃,誰就負責燒火做飯。」

「啊,那這樣的話,爹,您還是把我也算進去吧。」姐妹倆被父兄這一來一往逗得直樂。

吃過飯,父子倆繼續打鐵,姐妹倆則幹些家中雜務。

申時,一陣馬蹄聲襲來,緊接着是人喊聲、號角聲,中間夾雜着各種混亂之聲。袁芳想看看發生何事,便走到門前,突然一個鮮卑兵從馬上跳下,站在袁芳面前狂笑。被嚇到的袁芳,連退幾步坐在地上大哭。鮮卑兵叉著雙腿向前,手中揮舞著彎刀,臉上做着古怪的表情。

忽然一個物件朝鮮卑兵頭部飛來,他用刀一擋,物件掉落在地。正要大罵,一把劍已經刺向他的喉嚨,鮮卑兵忙後退幾步回刀格擋。回過神來,見一位青衣羅衫的少女站在面前,護著那個倒地的少女。鮮卑兵大怒,呼喊著沖向袁蓉。剛才差點得手是因為鮮卑兵心思在袁芳身上,這時,正面交鋒袁蓉才明白,自己的功夫收拾街上的無賴小菜一碟,但與這胡人兵士相搏,氣力上明顯不敵。袁蓉只好用技巧纏鬥,先拖住對方。

這時,父子二人聽見外面的雜亂聲,到院中一看,只見袁芳坐在地上大哭,而袁蓉正在與一個胡人纏鬥。袁父上前扶起袁芳,袁兄則掄起大鎚加入纏鬥。鮮卑兵見突然衝進來一個青年男子,忙後退格擋。本來想着憑自己的力氣把對面這女子打敗,就可以左擁右抱了,卻不曾想殺出一個力氣比自己還大的人。本就是來搶財獲利的,沒必要碰硬茬,想着便往門口退走。兄妹二人看出鮮卑兵想走,便纏的更緊。鮮卑兵退念一生,落出破綻,袁蓉一個搶刺,鮮卑兵用刀格擋,袁兄大鎚一掄,鮮卑兵大喊一聲,右腿骨折跪地。袁蓉順勢一劍划向脖頸,袁兄又一錘掄來,只聽頭骨碎裂之聲,鮮卑兵應聲倒地。

「芳兒,怎麼樣?」

「芳兒,沒事吧?」袁兄道。

「沒事,芳兒只是受了驚嚇,」袁芳依偎在袁父懷裏,兀自哭泣。

正說間,門外又有三個鮮卑兵跳下馬來,進入院中。三人看見地上的鮮卑兵屍體,又看着院中四人,舉起刀向四人衝來。「蓉兒,你帶芳兒回屋,這裏有我和你大哥在。」袁蓉點頭,帶着袁芳進入屋中。袁父和袁兄以二敵三,一個使刀,一個掄錘,絲毫不落下風。三個鮮卑兵正納悶,這市井之民竟會有如此力氣之人,這一路南下,即使軍陣之中也沒遇幾個厲害角色,卻在這毫無防備的城中市集遇上了對手。

打鬥間,三人自知不是這父子二人對手,便想撤出戰鬥。袁父察覺,喊道:「賊子想逃走叫人!」

「明白,爹。」說着,父子二人刀砍錘掄,擊傷兩人。第三人想跑,卻被袁父飛刀插入左腿,袁兄上前一錘從頭頂落下,先於受傷兩人而去。父子二人回頭收拾了兩個受傷的鮮卑兵,袁兄去關院門,袁父走向屋中。

姐妹倆看父兄安然無事,都放下心來。袁芳也不再哭泣,問道:「爹爹,這些都是什麼人?」

「是呀,爹,這些是什麼人?」

「看衣着是鮮卑人,」袁父沉吟道,「難道官家戰敗,已被賊兵攻入城中?」他哪裏知道,他口中的官家早就棄城逃跑。「蓉兒,芳兒,快收拾東西,我們要出城避禍。」

「是,爹。」

「爹爹,我們要去哪裏?」袁芳問。

袁父正要回答,院中傳來打鬥聲,袁父出了屋,看見五個鮮卑兵正在圍攻兒子,立馬提刀上前。

話說袁兄正要關門,不知從何處竄出五個鮮卑兵,看見院中屍體,便揮刀砍向袁兄。一下來五人,自己又在門口,袁兄便退回院中空地,和五人纏鬥。袁蓉見這次人多,轉頭向袁芳道:「芳兒,你在屋中藏好,我去幫爹和大哥。」

「嗯,姐姐,要小心。」

五個鮮卑兵本以為只一個青年男子,不曾想屋中又來一男一女,本來佔上風的局勢,現在慢慢落了下風。袁父手起刀落,一個鮮卑兵倒地;袁兄大鎚落下,一個腦袋碎裂;袁蓉劍舞飛花,一條左臂離身。父子二人又合力殺死另外兩人,斷臂之人見狀一腳把先前死去的同夥屍體踢向袁蓉,奪門而逃。

袁蓉正要去追,袁父喊道,「蓉兒莫追,賊兵人多,不可戀戰,快收拾東西出城。」

「是,爹。」

三人回屋收拾了東西,便帶着袁芳出門。卻見院中站着一晉朝兵士,看見四人身上包裹,問道:「這些胡人是爾等所殺?」

「是我等所殺,汝是何人?」袁父反問道。

「我乃一什長,爾等莫怕,賊兵已破城,快隨我等出城。」四人隨兵士來到院門外,只見門外站着九個晉朝兵士,遠處雞飛狗跳,人喊馬嘶。「護好四人,莫讓賊胡所傷。」九人隨即圍在四人周圍,跟隨什長前進。沒走幾步,斷了左臂的鮮卑兵帶着十幾個鮮卑兵擋住去路,眾人擺開陣仗準備大幹一場。

突然,袁芳大喊「放開我,放開我,爹爹,救我。」袁父回頭一看,兩個晉兵押著袁芳,一個晉兵把刀架在了袁芳脖子上。再一回頭,周圍的晉兵把武器對着己方三人。

「不想你女兒有事的話,放下武器。」什長威脅道。

「你們,你們竟然幫胡人?」袁蓉怒道。

「混賬!」袁兄罵道。

「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什長說着,抬頭示意部下,那用刀架在袁芳脖子上的晉兵,手一用力,只見鮮紅的血順着刀身流了出來。

「不要!」袁父急喊。

「畜生!」袁兄大罵。

「卑鄙!」袁蓉怒罵。

三人幾乎同時發聲,袁芳本來只覺脖上一涼,正要出聲,看見因自己而受制的親人,更咽道:「爹,大哥,姐姐,你們莫要管我,來生再見吧!」說着便把脖子往刀上送,押她的三人早有防範,兩人一拽,拿刀的一頂,把刀抵在了袁芳的下頜,便是想動都動不了。

「小娘子,挺有種呀。」拿刀晉兵笑道。

「芳兒,不可胡來,爹爹自有算計。」袁父急道。

「芳兒!」袁兄喊道。

「芳兒,你個傻丫頭,你做什麼?」袁蓉擔心道。

「還不放下武器!」什長喊道。三人無奈,只得將手中兵刃擲於地上,鮮卑兵和晉兵速速上來把三人綁縛。這時,什長用鮮卑語和那斷了左臂的鮮卑兵交流,鮮卑兵聽完后拍着什長肩膀大笑,隨後看了一眼袁蓉,袁蓉不禁從內而外打了個冷顫。

四人被綁回鐵匠鋪,父子二人雙手吊起,袁蓉,袁芳則被綁於柱上,四人皆在同一屋中。這時,什長走入屋內,跟隨的晉兵手握燒紅的鐵器,隨後進來的便是那斷了左臂的鮮卑兵。袁兄見進來之人大罵,只見那晉兵獰笑着把燒紅的鐵器,插入袁兄的右臂和右腿。

「沖我來,畜生!」袁父大罵。

「別急,慢慢來!」什長冷冷道。

「是我砍了那賊子手臂,你們要殺便殺我!」袁蓉喊道。

「我們哪裏忍心對小娘子下狠手!愛護你們還來不及,哈哈……」說着便轉身出了門,只留下晉兵和鮮卑兵。這二人在四人的痛罵聲中,又把袁父的雙腿雙臂烙殘。

袁父明白自己父子倆凶多吉少,但這幫賊兵似乎不會要女兒的性命,強忍着巨痛道:「蓉兒...芳兒...不論發生何事...想辦法...活下去。」

「爹」,「爹爹」姐妹倆哭喊著。

「蓉兒,你要...照顧好芳兒。芳兒,你...要聽姐姐的話,不可...輕生。」姐妹倆還想再說什麼,袁兄似乎明白了袁父的用意,說道「蓉兒,芳兒...聽爹的話。」姐妹倆點頭,哭泣不語。

「你這賊佬,挺能抗呀?」這時,晉兵又換了一件燒紅的鐵器進來,他把鐵器遞給鮮卑兵,示意鮮卑兵像剛才那樣做。鮮卑兵一臉堆笑,接過鐵器使勁向袁父身上插去。只聽滋滋聲伴着袁父的哀嚎,一股蒸汽夾雜着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充斥屋內,晉兵和鮮卑兵扭曲狂笑,兄妹三人大喊哭罵。連續的施暴,袁父在兒女的哭喊聲中,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袁父的耳中傳來兒子嘶啞的漫罵聲,中間夾雜着男人的淫笑聲和女兒的哭罵聲。袁父用儘力氣睜開雙眼,卻被映入眼帘的一幕,氣到口吐鮮血。只見袁蓉、袁芳雙手反縛,全身赤裸懸於空中,袁蓉下體正對着自己,擋在袁父和袁蓉之間的,是斷了左臂的鮮卑兵;袁芳則面朝自己,被那個什長蹂躪。旁邊還有兩個晉兵和一個鮮卑兵,全都一絲不掛的對着兩個女兒做着禽獸之事。

「畜生,我要殺了你們,我一定要殺了你們!」袁兄用沙啞的聲音狂喊。

「你醒了,你這兩個女兒,不錯嘛,弟兄們,可還合意?」什長大笑道,眾人也隨之點頭狂笑。什長提起褲子走到袁父面前,俯身貼耳道:「閣下如何捨得往日之身?」這話聲音極小,只袁父一人聽到,但只此一句,卻讓袁父雙眼圓睜,渾身充滿恐懼。

「你們殺我便是,殺我便是,放了我的孩子們,他們什麼也不知道。」袁兄聽出父親的話中充滿哀求和恐懼,問道:「爹,爹,您怎麼了?」

「求你了,放過我的孩子們,殺我便是,殺我便是。」袁父不理兒子,繼續哀求道。

「放過?好,那就先從你的兒子開始,」什長陰笑着,「來,這小子從剛才起就罵罵咧咧,太吵了,先讓他安靜安靜。」兩個晉兵走過來,一個把刀遞給什長,兩人把袁兄的嘴搬開,什長揪出舌頭,一刀下去,袁兄立時昏厥,鮮血直流。這邊袁父還在苦苦哀求,卻見兒子已然沒了氣息。

「你們這幫畜生,賊子,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袁父痛罵道。

「就憑你,哈哈...,你看看你現在還能做什麼,你連你的女兒們也救不了。」什長大笑。

袁蓉,袁芳眼見大哥沒了氣息,痛哭大罵,但卻只會讓這幫賊兵更加的獸性大發。

「燒馬尾,併入墳。燒馬尾,併入墳。燒馬尾,併入墳......」袁父突然惡狠狠的念道。

「閉嘴,你這賊子,不要命了,趕快閉嘴。」什長氣急敗壞的罵道,但袁父仍自顧自地惡狠狠的念道,只是那幾個字,一遍一遍的重複。

屋中所有人,連不懂漢語的鮮卑兵也都聽出了什長的恐懼之情。袁蓉,袁芳也暗自納悶,父親這是怎麼了,這不斷重複的六個字,又是什麼意思。

「閉嘴,閉嘴,閉嘴...」什長狂躁的亂捅,袁父雖仍在重複,聲音卻越來越小,什長手中的刀已經插在了袁父的胸口。看到這一幕,袁芳大喊一聲昏厥過去,袁蓉則盯着父親,默默流淚。

「這地方晦氣,走,換個大戶人家快活去。」什長示意眾人,眾人抗著袁蓉,袁芳離開了鐵匠鋪。袁蓉眼中父兄的最後形象,父親胸口插刀,兄長舌斷而亡,袁蓉痛恨自己只砍了那賊兵的左臂,而沒有殺死他,否則不會有之後的事情發生。接下來的幾日,姐妹二人遭受着非人的折磨,袁蓉則死死地記住殺父兄和欺凌她們的每一張臉。

直到這日,她們來到易水河邊,袁芳突然抬起頭對袁蓉說:「姐姐,你輸給芳兒,答應替我辦一件事,可不許抵賴啊!」袁蓉正自擔心妹妹,自父兄亡后一直沉默不語,開心道:「芳兒,姐姐答應你的,何曾抵賴,傻丫頭,你終於開口說話了,害姐姐好擔心你!」說着,袁蓉眼淚便流了下來,要不是雙手被綁,早就抱住袁芳了。袁芳的一雙大眼睛又恢復了往日的靈動,笑着說:「姐姐,下次我們打賭比武,也好讓你贏一次。」袁蓉看着妹妹那稚嫩的小臉,開心道:「不,下次還比做飯,姐姐定要贏你,再打賭比武。」一瞬間姐妹倆好像回到了往日鬥嘴的情景,流着淚傻笑。

突然,人群躁動,不時傳來呼救聲,落水聲,喊罵聲......

「芳兒別怕,有姐姐在。」

「姐姐,芳兒不怕,我們還要活着給爹爹和大哥報仇。」

「嗯,芳兒說得對,我們還要報爹爹、大哥之仇。」

「姐姐,你答應芳兒,一定要報爹爹、大哥之仇。」

「嗯,芳兒,放心,我們一定會報此仇。」說着,姐妹倆來到了河邊。袁芳看準一個鮮卑兵的腰間匕首,搶上前去拿到,先割開袁蓉的繩子,正要割自己的,感覺胸口一涼,一把刀已經刺透前胸。

「芳兒!——」袁蓉驚呼。

袁芳含着淚,笑道:「姐姐...活下去...報仇。」洶湧而來的人群把姐妹倆雙雙捲入易水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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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天言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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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八千漢女沉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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