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子歸語

所有的幻影都是有跡可循的，它們與真實的物體相比，外在的體現上並不會有那麼的有質感。

但是這擋在眼前的小樹林，肉眼無法辨別真偽！

而方才伏霄的一腳，毫無阻礙的就踩穿了黃土地面。

他跺了幾下腳，無論是踩踏的聲音還是傳來的質感，都證明他是踩在馬路上的！

「不親自觸碰，根本無法分辨出這是假象！」

幻影就像渾濁的污水，視線根本看不穿，伏霄此刻只能看到自己的小腿，處在幻影中的部分完全被覆蓋了。

和教室里的灰白樹枝一樣的介質，只不過這片林子出現的位置與不像樹枝那樣與周遭格格不入，才讓人一時沒有往這方面思考。

「我視覺封鎖的邊緣、教室的灰白樹枝、現在出現的林子，這一切似乎都與『幻影』逃不開干係。」

他察覺到了共同點，並以此延伸，隱隱察覺到了些道不明的東西。

像是被伏霄的所作所為給吸引了，那個女人的嗚咽聲漸漸的有停息下來的預兆，不，她停下來了！

伏霄感到了一道很特別的目光在注視着自己，第六感上他並沒有從這道目光上感受到危險或者威脅，但理智佔據了上風。

他並沒有那麼相信這種不存在的感官。

伏霄效仿侵犯了別人領地的野獸將自己的腳抽了回來，並舉起了手中的磚頭做出戒備的姿態：「你是那個？」

沒有得到回應，但是聽見了衣物之間的細微摩擦，她在站起來。

且聲音的來源並非地面上的持平，而是要在自己的頭頂位置，對方站立的位置要比自己高。

伏霄微微仰頭，這一帶的馬路是平的，而以這幻影樹林的浮起角度，對方……能站在幻影上？

這應該不是人了吧？

衣物摩擦的聲音還在繼續，並在向著自己靠近。

幾息之後，一個拿着一把鑲嵌金絲的黑摺扇、年約三十歲的少婦形象顯現在伏霄的十步視覺之內。

女子穿着魏晉風的紅色汗服，上面的刺繡異常精細，哪怕是現代工藝也未必能極！但同時她又衣衫不整且略顯邋遢，像是很久都沒有換洗過了。

加上那撒亂的頭髮、害怕中夾雜着警惕的偷看自己時眼神，太像那種遭遇了一百遍后，精神受創的古代貴婦！

伏霄瞳孔微微顫動，下意識的將蓄勢待發的磚頭放了下來，但馬上又舉了起來！

大膽妖孽，休想騙老夫！

少婦見到伏霄的舉動，下意識的雙手擋在臉前，同時又慌亂的蹲下來進行抱頭，略帶抽泣的喊著：「猛油、猛油啊！」

稍加分析，伏霄聽懂了她的話。

她在說不要、不要啊！說的雖然是白話，但發音和經常在廣東聽到的那種白話又有些不同。

有那麼一瞬間，伏霄都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過分了。如果沒看到她果真是赤着腳踩在幻影之上的話。

女子姣好的面容加上那楚楚可憐的樣子，顯得不是那麼的危險，伏霄壯了壯膽子，向著她靠近了一步、兩步。

當走到距離女子不足三步的時候，她忽然抬起了頭，眼神中迸射出冷靜而鋒利的光，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呼~」

在她抬頭的瞬間，伏霄也下意識的將手中的磚頭砸了出去，那麼近的距離，暴擊率至少九十九！

實事給與了伏霄莫大的肯定，他是百里挑一之人。

邋遢的紅衣女子反應速度絲毫不弱，

竟在轉瞬的時間裏用她手中那把摺扇擊打在飛過去磚頭上，以巧妙的力道卸掉了力量，並用摺扇托舉起了磚頭。

不僅在頃刻間化解了襲擊，還轉頭把自己的武器奪走了！

她在秀我！

伏霄雙腿猛的發力向後退走，下一刻，他的腰扭到了。

原本只是幻影的地面在毫無察覺的時候變成了真實的！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他都沒察覺到自己腰部以下已經被埋在了土裏！

半截入土的伏霄臉色大變，隨即撲倒在前方的地上，以攀爬的姿態對着處於上方的女人喊道：「姐姐饒命！饒命啊！」

「我再也不敢了！」

「剛才只是意外，我太害怕了！」

「我願意介紹我哥給你認識！」

「姐姐？」

一連串的哭爹喊娘沒有得到回應，想像中被一磚暴擊的疼痛也沒有到來。

伏霄悄悄抬頭打量起來，卻見女人轉頭看向了她來時候的方向，邋遢都難以掩蓋的眉清秀目中，又變成了獃滯不清醒的狀。

女人歪著頭沖着那個方向疑惑的道：「內嘿並過？（你是誰？）」

伏霄也看了過去，只是不見人。

「陽歸語。」

一個深沉的男音用白話回答到，聽聲音似乎和自己年紀相似。

「我從沒有見過你。」頓了頓，陽歸語又道：「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女人思索了一會，秀眉緊促的搖了搖頭。

伏霄聽見了來自陽歸語的嘆息聲，緊接着是他走下來的腳步聲，黑色的身影在視野中逐漸勾勒。

在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伏霄腦子裏閃過一連串的讚美之詞，譬如「華貴之美」、譬如「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譬如「我糙！」

這是一個只應該出現在畫中的人物！僅僅是站在哪裏，就存在着血脈壓制般的震懾力。

女人是痴痴的看着他，似乎挪一下視線都是種褻瀆。

伏霄則很快從驚艷中掙脫出來，他注意到了陽歸語手中的武器，那似乎是半截斷掉的長兵殘骸，他持有的是沒有鋒刃的下半段，看似一根黑色的鐵棒，上面還在滴血！

他的年紀並不大，大約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暗金色的華貴着裝，年紀不大，卻具備了不容忽視的霸氣。

他的身上有着一些傷口，衣服上、臉上還殘餘著些許濺射的鮮血，像是才征戰了一場，微風帶起他身上的血腥傳進伏霄的鼻子裏。

陽歸語徑直走了過來，當着女子的面，一手按在了半截入土的伏霄肩膀上。

見狀伏霄想要提醒一下他，但下一刻，已經變為實質存在的黃土似乎出現了逆回現象，重新變成了幻影！在陽歸語的拉扯下，他就這樣簡單的爬了出來！

「我說的話，你能聽懂嗎？」陽歸語轉換了語言，用並不是太標準的普通話問道。

言語間頗有傲視群雄的威嚴感，似乎很難在他面前撒謊。

「聽得懂…」

「好，那我問你，今年是那年那月？你是什麼朝代的人？這裏位處什麼地方？」

啊這？一來就那麼多問題嗎！

「2030年夏，華朝，這裏是桂城。」

「2030…極惡蜃樓嗎…」

陽歸語喃喃著，又看向了樹林外的建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你見過除了我們之外，着裝奇怪的人嗎？」

「沒，沒見過。」

陽歸語往身後的林子看了一眼，皺了皺眉：「你知道『治安局』在哪裏嗎？」

你問題怎麼會那麼多？這與我認知中的高大上畫中人不符呀！

伏霄在心中吐槽著，看在對方的顏值上，耐著性子應答到：「應該在那邊，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好像消失了。」

聞言，陽歸語鬆了一口氣，臉色也好了些。

伏霄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個看起來就絕非常人的存在，似乎很忌憚治安員！

因為法律？不對，那麼多奇怪的東西都發生了，法律根本管不了未知的詭異。

那麼應該是槍械吧？

功夫再高、一槍撂倒！

伏霄覺得自己猜到了答案。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如果這裏有治安局，那麼陽歸語的第一站，勢必就要打掉這極具威脅的存在！

這時，陽歸語又往身後看了一眼。

因為陽歸語的顏值，伏霄也會時不時打量一下他，恰好在他回頭看去的時候，伏霄通過他那雙眼睛裏看到了一個畫面：

身後的林子，被灰色的大火燒了起來，灰色的火光即將衝天而起！

可是，自己怎麼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火焰燃燒聲？

不僅如此，無論是溫度、還是灼熱度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有感受到！

伏霄看着地面，其實地面已經出現了晃動的光影，只不過誤以為是樹林在陽光的照射下影影綽綽，從而被自己忽視了而已。

該死，這視覺封鎖的弊端，已經開始嚴重干預自己的判斷了！

「走！」

三人很快的就脫離了這片林子。

造成交通事故的老司機回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伏霄的身影，只見到漫天灰火，悄無聲息的引燃了整片林子。

他還見到了兩個人影從林子裏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渾身被那種怪異顏色的火焰包裹，發出凄厲哀嚎，在短短時間內被燒得乾乾淨淨。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乾乾淨淨，彷彿從來不存在過！

三人順着馬路一直走，好一陣子后找了棵路邊的大樹停下休息一陣子。

「來，大兄弟，來跟華子？」伏霄掏出煙殷勤的遞給陽歸語。

一來煙酒是男人之間的交流必背道具。

二來伏霄很難憑想像力勾勒出神仙顏值的古代貴公子抽香煙時的姿容！在伏霄看來，這遠比探尋他們的秘密更加有意思！

貴公子並沒有猶豫，接過之後當即香煙就自動燃燒了起來，他深吸一口從鼻子裏吐出煙霧來。

伏霄呆立當場：「你？？」

這詭異熟練度！我塌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