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風起(下)
時宇趕到廣場的時候，正好看到況天涯揮著拳頭把一個黑色長裙的殘影打爆，紫色的眸子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燒，一頭黑髮里也多了幾綹紫發，透出幾分邪魅。而殘影的本體瑤瓊，或者應該說瑤池聖母，閑庭信步地走在前方，任憑況天涯再如何加速追趕，始終是保持著幾個身位的距離，連裙角都不曾被況天涯打到。
「你，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連地書都沒有你的資料。」瑤池聖母的身前凌空懸浮打開著一台瑩白色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況天涯的形象，但下方包括她的種族、年齡、能力等等在內的所有信息全是一片問號，引得高傲如瑤池聖母也微微眯起了眼。即便是殭屍，雖說超乎三界六道之外，但終究還是在天道之下，天書地書還是可以查到他們的信息的，只不過相應的功能無法發揮罷了。
但是……眼前這個任何信息都無法查詢到的女孩，究竟是什麼怪物？
「我，就是你的報應！」況天涯低吼著，身上有淡淡的紫色煙氣籠罩起，徑直朝著瑤池聖母奔去。然而，瑤池聖母只是抬手輕輕一揮，況天涯便登時連退十數米，雙腳在地面犁出來深深的兩道痕迹。
「你可知向神挑戰的下場？」瑤池聖母只是簡簡單單站在那裡，就有睥睨萬世的威嚴，「你破壞了我用心營造的局面，若我要追究，你早已經化作劫灰。是什麼給了你勇氣，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
況天涯穩住身形，抬起頭，依舊是凶戾的神情。她也不再言語，向著瑤池聖母繼續揮拳。瑤池聖母微微皺眉，正要抬手間又突然頓住，下一刻，一點青光從天而降沒入況天涯的眉心，她登時就被定在了那裡。時宇手中掐印落在況天涯身前，點在她的眉心加固封印：「天涯，冷靜點！」
「……連你也要阻止我嗎！」況天涯低吼，長長的獠牙顯得兇悍無比。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但是你現在衝上去就是送死！」時宇感覺眼前嬌小的身軀里蘊含著幾乎隨時可以把自己淹沒的洶湧力量，依舊嚴肅地看著況天涯的眼睛，「別說你還控制不了你身上的力量，就算你控制住了，對上她也不過是讓她多認真兩分罷了！」
「你，果然知道我是誰。」瑤池聖母不以為意，反倒是看著時宇，饒有興緻。
「高居九天，司掌人間賞罰、災劫、疫病的女神，瑤池聖母。」時宇面色不變，微微頷首示意，「修行人時宇，向你問好。」
聽出時宇話語中並無多少崇敬，瑤池聖母卻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她抬眼環視著也隨後趕到現場的馬小玲、毛憂以及mars，還有怒視自己的況天涯以及勉力壓制她的時宇，緩聲說道：「我並無惡意。靠近你們，是確實想與你們做朋友。只是我不知道這位小姑娘到底為什麼對我有如此恨意，我明明與她素不相識。但即便如此，看在你們的份上，我也對她足可稱手下留情了……」
「是是是，知道你是好人了。」毛憂顯然對她並無好感，一臉沒好氣的樣子。
馬小玲站在況天涯和瑤池聖母之間，隱隱把況天涯和時宇護在身後，與瑤池聖母對視著：「所以，高高在上的神，為什麼突然想和我們這些凡人做朋友？」
「因為，我要改變命運。」
瑤池聖母環視在場的人，面上有點點的凄然：「無論是天書的推演，還是盤古長老的卜算，都說我在2004年會與人王發起一場驚世大戰，最終導致世界毀滅。可我，並不想這樣。千萬年了，有什麼仇恨不能泯滅？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再坐下來好好談談，甚至再續前緣了嗎？」她認真地看著馬小玲，「馬小玲，你是可以屢次改變命運的人，我要你幫我，幫我逆轉命運的安排。」
「我並不知道我能做什麼。」馬小玲皺著眉。
「我要你們告訴人王，我已經不是當年的瑤池聖母了。現在的我不再是那個女神，我只是一個渴望與他再續情緣的可憐女人。為此，我可以毀滅生我育我的盤古族！我可以與凡人甚至是我的敵人成為朋友！我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管了，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我只要他、只要和他和好如初！」
「真是，瘋了。」毛憂喃喃說道。
「我可能真是瘋了吧。」瑤池聖母無力地笑笑，但眼底是涌動的瘋狂，「如果他不願意答應我，我都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
「全都是廢話，謊話，笑話！」
眾人回頭看去，正好看到況天涯仰天怒吼，身周有紫色的火焰一閃而過，隨即籠罩在她身上的青光就破碎開來。時宇只感覺到一股灼熱的強大力道衝擊而來，瞬間被震退三步，識海之中翻江倒海，一聲悶哼，猩紅的血跡從嘴角流下。
況天涯看向時宇的眼中有一絲不忍，但很快又轉向瑤池聖母露出尖牙面帶殺意，「不要聽她廢話了！只要她不死，這場大劫就不會消弭！」
馬小玲甩手振袖，伏魔棒拿持延展，眼睛死死盯著況天涯：「天涯，我不知道你和她有什麼仇怨，又是怎麼變成殭屍的，但即使我們所有人合力，也殺不了瑤池聖母……」
「殺不了也要殺！」況天涯打斷馬小玲的話展身向前，果不其然被馬小玲一把攔下，她赤手空拳和飽蘊靈力的伏魔棒對了幾擊也不分上下，反而是馬小玲被那龐大的力道震得雙手生疼。
一旁的毛憂和mars看準時機，對視了一眼，同時衝上去，一左一右抓住況天涯的兩隻手，試圖想控制住她為馬小玲製造機會。可化身殭屍的況天涯雙臂力量何其之大，只稍稍振臂，兩人便輕易地飛出數米開外，重重地砸落在地，口角沁血。
「天涯！不要逼我！」馬小玲手中捏著施放神龍的符咒，咬著牙遲遲不願意放出。紫色眼眸的殭屍到底是什麼級別？神龍全力攻擊之下，她能否頂得住？如果可以，她是真心不想對面前這個莫名疏遠自己、但自己卻生不出半分怨怒，反而很想對她好的女孩下狠手。
況天涯側頭咬唇面帶歉意，但很快又調整回來，雙目炯炯直視著馬小玲：「來啊！你不是一直都討厭我嗎！動手啊！只要你打不死我，上天下地，我都必殺她！」
「小玲！你還等什麼！」毛憂和mars勉力扶持著起身，朝著馬小玲大喊道。
「……」馬小玲咬著唇抬手掐訣，「龍神敕令，雪神借法，誅……邪！」她還是出手了，但選擇了殺傷力最弱、困敵為主的法咒。
神龍咆哮而出，風雲變色，騰轉之間寒風呼嘯，況天涯身上瞬間起了一層薄薄的冰。神龍偌大的龍爪緩緩按下，爪下徹骨冰寒的氣流捲動，雖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但在場的眾人盡皆感覺自己如同身處冰天雪地般瑟瑟。
況天涯似乎也難以抗衡神龍偉力，身上冰層慢慢加厚，面上的神情一點一點定格。但下一刻，此前出現的紫色火焰再次燃起，厚厚的冰層剎那間被升華一空，況天涯如同毫無意識一般抬起手機械地揮拳，拳勁帶著虛幻的紫色火焰電光火石之間對上神龍遮天蔽日的龍爪。恐怖的悶響震得所有人站立不穩，下一刻，在眾人愕然的視線中，這場身形懸殊的對擊卻是神龍被狠狠砸飛，重重地撞在不遠處的一座寫字樓上，轟鳴震天，玻璃破碎，龐大的龍軀緩緩滑落到地上，掙扎了幾次，終於還是沒能爬起來。漫天金色的龍血和龍鱗飄飛而落，在空氣中化作點點金光，顯得美麗又凄然。
「神龍！」馬小玲驚呼，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況天涯。況天涯身周紫色的火焰散去，她同樣錯愕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不遠處倒地不起的神龍，看到馬小玲眼中的驚怒，腦中一片空白。她一步一步往後退，一邊囁嚅著搖著頭，「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一邊說著一邊轉身跑遠。
「天涯！」馬小玲就要追上去，卻被時宇攔住。
剛剛被況天涯震退承受了靈力反噬的時宇面色還有點蒼白，他遞給馬小玲一道符：「老闆娘，天涯交給我去追，你先看看神龍的情況，剛剛天涯的爆發非同小可，神龍恐怕傷得不輕，這道符或許可以蘊養神龍的傷勢。毛憂，mars，這裡動靜太大，等下肯定有警察甚至軍隊來，就交給你們應付。至於聖母……」時宇看了她一眼，「朋友我們大約是做不成了，但會不會是敵人，我們日後，還有得說。」
說完，時宇拋起一張神行符，追著況天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