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窮途偶遇驚共喜（1）

的確，賀魯派攝舍提暾啜部前來打頭陣，其實也是刺探唐軍的軍情。雖然攝舍提暾啜部損失很多人馬，其咄陸也對王衡更加忌憚，但通過探知，賀魯也清楚了唐軍的情況，就是人數確實不多。那麼他可以調集十大姓的軍隊對唐軍形成包圍，然後進行圍剿。

他在腦子裡想好一副圖景：大軍壓境，從唐軍兩翼逐漸伸展、包圍，讓唐軍插翅難飛。

賀魯不禁欣喜。惜蕊跑走也好，塔吉古麗被他解決掉也罷，無非就是兩個女人而已。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實現他自己的抱負。

他把鼠尼施處半啜和弩失畢賀邏施啜兩大姓的咄陸請來，與他們講明，唐軍如果把他先打滅，那麼唇亡齒寒，所有十大姓都將被大唐收編，到時候自治權肯定會相應地減少，還要給大唐繳納貢品。兩咄陸便問賀魯：「那大汗想讓我們如何與唐軍作戰呢？」

賀魯說：「唐軍現在人少，我們可以對他們進行包圍。只要把他們圍困起來，自然就可以圍起來打。」

兩咄陸一聽有道理，便回各自營盤開始整肅軍馬，行軍前往王衡部隊駐地。

鼠尼施處半啜和弩失畢賀邏施啜這兩大部族，其實面和心不和。弩失畢的首領是哥舒闕，而鼠尼施處半啜是個老狐狸。如果讓他去完成包圍任務，哥舒闕打他便會隨著打兩下，哥舒闕只要不開打，他就不會有什麼動靜。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雙方配合十分默契就不可能。

哥舒闕其實一向看不慣鼠尼施處半啜。可是賀魯偏偏將他們兩伙召集在一處。哥舒闕又不能當面說不想和對方合作。

他們仗著兵多將廣，也未太將王衡部放在眼裡，打仗自然十分怠惰驕縱。

可是，驕兵必敗。

王衡估計到賀魯會對唐軍進行包圍，那麼唐軍就會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面。只有先打一個漂亮仗，然後再跳出敵人的包圍圈，才能保存實力，實現分兵突襲，將戰場局勢攪亂，讓西突厥十大姓四處救火，從而調動敵人，尋找戰機。

他派出的探馬回來報告，說有兩股敵人正從南北兩側向唐軍陣營進軍。兵將數量各有有大概一萬多人。

他現在手裡的兵是在處木昆投降之後挑選出的精幹騎兵，一共才一千多人，作為先鋒軍。那麼如果兩股敵人想形成包圍之勢，只要左右夾擊就可以。

這一仗應該怎麼打呢？

首先，他判斷這兩個部落不會有協調一致的部署和命令，因為哥舒闕與鼠尼施處半啜並不和睦，而且雙方都會盡量保存自己的實力。如果是這樣，在包圍局面還未形成之時，可以給他們製造一次矛盾。

兩路敵軍在逼近唐軍陣營之前，會有一個比較近的分散距離。如果他們到達唐軍駐紮地前方長滿針葉林的山兩側，山勢可以形成一定的遮擋，兩路敵軍看不清彼此。

他站在桌案后，思考下一步如何部署。派出去的探馬一個接一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探馬回來報告敵軍的動向。

敵人一點一點地靠近，營帳內的氣氛也變得十分緊張。幾位將領都聚攏來，神情嚴肅，因為這次敵軍人數較多，他們對打好這場仗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他們見王衡不緊不慢，神色無絲毫的波動變化，平淡之中似乎成竹在胸。他對幾位將領講清目前的情況，就是兩股敵人不能做到協調一致，互通有無，他們之間有些信息是不順暢的。唐軍可以利用他們奔襲到前方山兩側之時的距離，趁夜進行一次左右開弓。但是前提是，所有執行命令的兵將都不許出聲，要把隱蔽埋伏工作先做好。

周智度問：「他們到達山的兩翼，我們怎麼知道一定是在黑夜裡？」

王衡說：「按現在探馬探知的情況，他們比較怠惰，走走停停。而且他們長途跋涉，士卒疲勞，在接近我方營地的時候，會做一兩天的休整。我們就利用這一兩天的時機，在夜間行動，分別打左右兩側，然後迅速撤離。派遣西突厥籍士兵一二人，身著兩大姓的兵服，混入兩股敵軍陣營之內去散布他們彼此火拚的假消息。這兩股勢力一定會打起來。即便打不起來，也會鬧矛盾。我軍則向東部撤離，跳出包圍圈，與大部隊會師，準備分兵突襲。」

梁建方說：「可是如果敵人不上當怎麼辦呢？」

王衡說：「即便有風險，也要冒險一試。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大部隊就在後方接應。法圖麥將軍也有大軍隨時可以增援。老虎還能被驢騙一陣呢。何況哥舒闕和鼠尼施處半啜不是老虎，充其量不過是兩隻雪雞而已。」

四個唐軍小兵，當然都是非常機警能幹的那種，早就迂迴到西突厥兩大姓的隊伍附近，埋伏在小土丘後面。哥舒闕這邊的兩個小兵用眼睛觀察，發現敵人在就地休息。也難怪，走了這麼遠的路，難免敵軍將士會有怨懟。大熱的天，他們席地而坐，紛紛叫嚷腳疼，有的人已經顧不得骨頭架子要散掉，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更多的人衣服上的汗水實在太黏，只能脫下來先搭在草叢上晾著。一個唐軍小兵對另一個使眼色，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開始行動。他們躡手躡腳地爬到敵人晾曬的衣服旁，一點一點挪，挪來挪去，衣服就到他們手裡了。到手之後，他們匍匐著爬回去，疲憊不堪的敵軍兵將們竟無一絲察覺。小兵繼續從小土坡後面爬行一陣，到一人多高的草叢附近，才站起來。一個對另一個說：「嘿，這回好了，我們有哥舒闕他們的軍服了。」另一個壓低聲音說：「別高興太早，就你這碎嘴，小心暴露。」

兩大姓的兵一覺醒來之後，發現衣服沒了，急得到處找，甚至差點與其他士兵發生衝突，最終也沒有找到。場面一度有點混亂，結果還是上級士官下來處理，臨時給丟了軍服的士兵抓住幾個牧民，把他們的衣服扒下來，讓這幾個當兵的穿上，才使他們不至於袒胸露背。

沒有人刨根問底到底衣服是怎麼丟的。有的丟衣服的人始終懷疑是被和自己平時不對付的士兵偷走了，有的則胡亂編一個理由，說是可能被野狼叼走去給崽子絮窩了。

士兵們一排排立著，王衡走到隊伍前面。身後跟著其他將領。士兵們見統帥過來巡查，看他神態安詳平靜，目光富有智慧又很親和，都對他湧起一股敬佩之情。自然士氣就提振起來。他看見有一個士兵的槍沒有立直，並不批評訓誡，只是幫士兵把槍立了一下。另一個士兵的頭盔戴得有點歪，他又幫著正一正頭盔。他自始至終都不多言語，但是這些舉動，加上不怒自威的神情，還是讓士兵們覺得充滿威嚴的氣勢。

他對士兵說：「派你們去執行這次重要任務，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不能出聲。不能互相說話，要東西。誰若違規，後果自負。」

當兵的平時與他很熟悉，也不懼怕在他面前講話。有個當兵的便問：「王總管，我們能不能直接上去與敵人拼刀尖呀？這次聽說又是只放箭不交戰，還要撤退。我們覺得不過癮。」

王衡站在隊伍前面，對這些士兵說：「當初李靖將軍帶兵打仗，與蕭銑的戰將文士弘在清江遭遇，當時李孝恭想立刻與之較量。李靖將軍說，文士弘是一員猛將，手下的士兵驍勇善戰，荊門失手之後，所有的精銳都出來與我方對陣，士氣和軍威皆強悍無比。如果我們立刻與他們交鋒，必然吃虧。不如等他們士氣低落之時，我們再出戰，定能一鼓作氣，拿下敵軍陣營。可是李孝恭不聽勸告，執意出戰，結果敗得很慘。你們說，李靖將軍主張按兵不動，是他不會打仗嗎？李孝恭盲目出戰，代表他會打仗嗎？」

士兵們被他這麼一問，啞口無言，感覺他的話很有道理。

對呀，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急於求成，硬碰硬是最不可取的。打有把握之仗，才能避免失敗，為下一步的勝利奠定堅實而穩固的基礎。

士兵們仔細琢磨著他的一番話，又學會了一種作戰的思路，心裡更有底了。

任雅湘安撫過處木昆之後，騎馬匆匆趕到前線。一下馬便直奔王衡而來。二人進行簡短的談話。任雅湘說：「少卿兄，你現在手裡兵這麼少，能扛得住嗎？」

他說：「暫時不需要那麼多兵。等哥舒闕和鼠尼施處半啜火拚起來，我們把一千騎兵先拉出他們可包圍的領域，然後從主力部隊分兵，再做安排。」

任雅湘說：「少卿兄可有把握？」

他說：「士通兄，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們現在兵少，想做到分兵不容易。但是如果採取機動靈活的戰術，完成切割和殲敵之任務並不難。」

任雅湘：「那目前先讓哥舒闕和鼠尼施處半啜起摩擦嗎？」

他說：「想樹軍威，就要加強軍隊各級將領和士兵的信心。只有打勝仗才能達到這個目的。這次能否取勝，就看我們能不能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讓他們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