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道士屬意官家女（3）

足足半個月的時間，李淳風每日與女子相處，女子見他除了有些呆，倒也沒有其他壞心眼。可是李淳風這個人，真的是屬於那種心不靜的道士。本來正一派的確是講究清修的，但他自從失去師妹，失魂落魄，終日見到還有些姿色的女子，就覺得像師妹李靜楓。

有一天女子在洗衣服，他在旁邊看著，竟然看傻了。女子察覺他眼神不對，便問：「李道長，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李淳風支吾著：「哦，我沒有啊。」

女子卻說：「我原以為你們修道之人都是正經人。若你有什麼想法或心思，可趁早收回去。別敗壞道門的聲譽。」

李淳風心想，這小女子倒挺厲害。他便說出實話：「女施主，你看我像個壞人嗎？我這個人不是壞人。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像我師妹。可是你到現在都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

女子說：「你師妹是誰，與我什麼干係。」

李淳風說：「唉。說來話長。不過提起我師妹，全天下真的是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大名。你聽沒聽說過以前有一個吐谷渾守將叫李孝琰，為國捐軀的那個老將軍。我師妹就是他的小女兒，李靜楓。你若是大唐的人，你該聽說過吧？」

女子一愣，便問：「李道長，你師妹如果是李靜楓，那她是不是那個輔國將軍王衡王少卿的妾室？」

李淳風很驚訝：「是啊。你怎麼知道？」

女子說：「李道長，你一定認識王將軍吧？你能帶我去找王將軍嗎？」

李淳風更加迷惑：「找王衡？你找他做什麼？」

沒想到女子竟然給李淳風下跪說：「李道長，如果你認識王將軍，就拜託你帶我去找他。我，我怕阿史那賀魯會殺我。只有找到王將軍，我才能得到保護。」

李淳風忙說：「你快起來，你到底是誰？阿史那賀魯為什麼要殺你？你又跟王衡是什麼關係，憑什麼說他能保護你？」

女子說：「道長若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說完女子悲悲戚戚。李淳風問：「你到底是誰，你講給我聽，我再想一想要不要帶你去找王衡。」

女子說：「李道長，我叫惜蕊，小名寒雲，以後你就叫我寒雲便可。我是王將軍故友的女兒。我父親臨死前把我託付給王將軍。我在閨中之時，喜歡出去打獵，在長安郊外遇到一個女子，從一隻豹子口中救下我，我便與她成為好友。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她是西突厥的人。她與我掉包之後，讓人把我送到阿史那賀魯的帳下。賀魯為羞辱我，將我嫁給草原的一個牧民。牧民待我很好，可是他命不長，在風雪夜出去找羊群，被大雪埋了。」

李淳風驚掉下巴。原來這中間竟有這般曲折。他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因為女子不像是說謊之人。這

么說，王衡身邊的那個惜蕊一直就是個假的？王衡還為了她那麼傷害師妹？假惜蕊不是已經戰死了嗎？一連串的問號在李淳風的腦子中閃現，可是他的第一個念頭還是不能帶這個真惜蕊去見王衡。他的邏輯是，他師妹李靜楓已經是王衡的妾室，如今他遇到這個女子，又是與王衡有解不開的淵源，這怎麼能行呢？

他開始犯傻，對女子說：「寒雲，我不能帶你去找王衡。我一樣能保護你。再說阿史那賀魯一直都想統一西域，哪有時間搭理你。」

女子問：「你不幫我找到王將軍，還說能保護我，你，你憑什麼要保護我呢？」

李淳風說：「王衡既然能，我為何不能？」

寒雲突然頓悟。李淳風不是說她長得像自己師妹嗎？他師妹是李靜楓，而王衡是李靜楓的丈夫。

她便問：「難道李道長與王將軍之間有不愉快？」

然後又說：「道長未免太狠心，都不肯幫我一個弱女子。」

李淳風說：「寒雲，你不用擔心，我真的可以保護你。我之前曾經駕馭過貔貅呢。」

寒雲說：「道長既然不願意，我們就先在這裡暫住。什麼時候你想通了，還望你能幫幫我。」

李淳風卻說：「寒雲，我的確跟王衡之間有不愉快，可是我也幫過他。更何況我是大唐的子民。我與王衡就是再多個人恩怨，我與阿史那賀魯也是敵人。賀魯不除，王衡不會罷手。不如我帶你去賀魯的老巢，若有一天王衡與賀魯交戰，說不定你就能在那裡遇到他了。」

寒雲卻說：「啊？你要帶我去賀魯近前？我可不去。你別跟我瞎說八道。我就在這裡。」

其實他們兩個不知道，這個地方目前就駐紮著唐軍，而王衡就在不遠處。

可惜陰差陽錯，真惜蕊竟然不能與他相認。

李淳風被寒雲搞得夜裡睡不著，他想：王衡憑什麼就有那麼多女人整日圍著，卻一個也不屬於我？

他頗不服氣。另外他也想，如果真惜蕊見到王衡，豈不又要給師妹李靜楓添堵么。本來之前那個假的就已經讓師妹受夠了，如果再出現這麼一個真惜蕊，師妹又要夾在中間一無是處。

李淳風這時起了好心，便決意不想讓真惜蕊見到王衡。

賀魯半夜起來，拿惜蕊出氣，其實也是因為他知道螣蛇計劃已經破產，便十分上頭。然後又見瑩啟在門前坐著，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些什麼。他便七竅生煙，暴跳如雷。

第二天一早，他召集十大姓的首領，掐指一算，他還能聚攏十萬大軍。王衡此時的部隊只有區區一萬人。他覺得他還是有很大的獲勝把握，不能稱之為豪賭。待他將作戰事宜整肅清楚，十大姓首領退出去，他便命人將惜蕊叫進來，可是惜蕊卻不願再和他說什麼。

賀魯讓她坐下，她面無表情地坐到主位旁左側的位置。賀魯面前擺放一張長桌，惜蕊前面也是如此，彷彿剛剛飲宴完畢，僕人撤下菜品和酒盞之後的景象。然而此時一點都不熱鬧，只有他們兩個人。

賀魯和惜蕊現在根本耐不住一點性子。他皺著眉頭大聲說：「瑩啟，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打你？」

惜蕊說：「我不知道。」

賀魯說：「瑩啟，若你的心還在我身上，我可以忍。畢竟你是我和我父親兄長都同意派到王衡的身邊。可是你問問你自己，自從你回來之後，心有一刻放在我這裡嗎？」

惜蕊忍不住又開始與賀魯交心：「賀魯，我對你怎麼樣，你為什麼到現在都不明白？我全是為了你好。我從來沒怪過你讓我到王衡身邊做姦細。如今我還活著，我已經很慶幸。若我心裡沒有你，我不會在王衡把你綁到柱子上時捨身救你。從那一刻起我就暴露了。我自小跟你一起長大，難道還敵不過在大唐三四年的光景么？」

賀魯卻搖搖頭：「別說了，你明明就是不接受我。你心裡已經有了別人。卻還在這裡嘴硬。」

惜蕊一句話也講不出，因為她此時也在問自己，是否她心裡真的有別人呢？

也許人的情感會在潛移默化中逐漸發生變化。

賀魯說：「我先回帳中休息，你在這裡思過。」

說完便揚長而去。

也難怪，賀魯不殺她，已經算是給她留餘地。如果賀魯想殺她，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諷刺的是，當外界風雲變幻之時，外人往往不會想到每個私人的住所里是如何的雞飛狗跳。

如果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真心相愛過，賀魯完全沒必要這麼在乎一個女人。

既然如此，她跟賀魯之間的愛恨情仇便是一個很難解開的結。

這樣熬到夜晚，惜蕊出來打水，路過一個黑地昏天的帳篷背後的地方，卻撞見塔吉古麗與一個男子在一起，互相抓著對方的雙手。

惜蕊心想，這可不好，有這樣的舉動，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不一般。因為即便兄妹也不可能如此卿卿我我。

她平時受夠塔吉古麗的氣，本來很多次都想直接殺掉她。這回被她抓到把柄，她便毫不猶豫，毫不客氣地出現在塔吉古麗和她情郎的面前，將兩個人著實嚇了一跳。她說：「塔吉古麗，你們在幹什麼？」

塔吉古麗見是惜蕊，知道已經解釋不清，便跪地求饒：「瑩啟，你千萬不能把我的事告訴大汗，否則我們倆就全完了。」

惜蕊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塔吉古麗，你本來是隸移涅的女人，然後又跟了賀魯。他們兩個一個是處木昆的首領，一個是西突厥沙缽羅可汗的弟弟，有什麼配不上你？你倒在這裡找野男人。」

塔吉古麗平時與惜蕊鬥嘴斗得不可開交，但此時已經沒有任何氣焰。她隻眼淚汪汪地說：「瑩啟，我本來與我小哥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一對，不想被隸移涅搶了去，每日以淚洗面。隸移涅也不把我當成他的正室夫人看待，隨便就將我送與賀魯。我小哥哥雖然是普通的牧民，可是他至今都沒討老婆，對我一心一意。隸移涅是酒色之徒，賀魯脾氣暴躁古怪，我怎麼會真心喜歡他們。求你不要揭發我們，我甘願為你做牛做馬。」

惜蕊聽見塔吉古麗這麼一說，倒生出許多的憐憫之心。沒想到平時飛揚跋扈的塔吉古麗原來也有如此傷心的往事。她便說：「塔吉古麗，你太不小心了，在賀魯眼皮底下就與你的情郎幽會，如果被賀魯發現，你就是害了你的情郎哥哥你知道嗎？賀魯會殺了你和他！」

塔吉古麗說：「那我們能怎麼辦？難道能私奔？我們到哪裡去？根本逃不出賀魯的手掌心。而且我小哥哥還有老母，我們也不可能拋下他老母親自己遠走天涯。他在這邊還有牛羊，難道就都不要了么？」

惜蕊一聽也是這麼個道理。她想起王衡對她說過，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如果把賀魯的牙帳比喻成侯門，那麼塔吉古麗的情郎哥哥就是那個蕭郎。王衡告訴她，詩中所指之侯門貴族，在聽到蕭郎和他意中人的苦衷之後，把侍妾還給了蕭郎。

可是賀魯不是詩中的侯門貴胄，他絕不會放過塔吉古麗和她的野男人。惜蕊清楚，賀魯留著她瑩啟，是因為賀魯本來就是個喜歡較勁兒的人。但是塔吉古麗又有什麼能讓他始終較勁的地方呢？那結局只有一片血光之災。

想到這裡，惜蕊說：「我可以幫你隱瞞，可是你們不能再這樣下去，要避一避風頭，以後再打算到底怎麼辦。」

塔吉古麗千恩萬謝，對惜蕊說：「瑩啟，我平時總和你打架，但是我知道其實你的心地非常善良。而且你對賀魯也夠好的了，總是在對他說有利於他的話。他聽與不聽是他的事，但是該做的你都做了。」

惜蕊說：「提這些幹嘛呢。」

塔吉古麗說：「不，瑩啟，我欠你一個人情，我必須報答你，否則我心不安。我跟你說，那個王衡已經攻破了處木昆，可能很快就要打到咱們這邊來了。萬一賀魯失利，你也快想一個脫身之計，別白白做了陪葬！賀魯不讓我告訴你，也不讓任何人告訴你，但我必須跟你說。」

惜蕊一驚：「什麼？王衡打下處木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