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四 探路（上）

最近一次見韓大姐是前年的事情了，因為疫情我在BJ一直就沒回去，那個時候的韓大姐和我記憶里的韓大姐已經大不一樣了。我印象里的她還是那個白白胖胖，一說話就笑眯了眼的中年婦女。可是那年見她，原本170多斤的人瘦的只剩下90斤了，曾經白皙的皮膚上也長出了不少老年斑，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她那滿頭白髮，整個人也有些萎靡。和我聊天的時候，我發現她的反應也有些慢了，我問她怎麼會成這個樣子，她只是笑笑說，「毛蛋兒，咱倆也快有將近十年沒見了，如今你都快結婚了，我今年更是快70歲了，能不顯老嘛？」

看著我眼前這個步入老年的韓大姐，我腦海里浮現出過去在牧區、在山裡她帶著我們采蘑菇、摘杏兒還有給我講笑話的往事。果然是，十年光陰彈指間啊。不過回過神來，我總覺得好像不太對，因為她身上好像有些不一樣，是什麼我也說不出，但是就感覺她不是過去的那個她了，好像多了些什麼。

回家之後，我就和我媽說起韓大姐，總感覺她怪怪的，我媽開始還和我說沒事，但是我總纏著她問，她就告訴了我實情。韓大姐老家是東北的，我們前面也說過，他們家其實有三個孩子，韓大姐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因為家裡父母走的早，其實韓大姐是兩個姐姐一手帶大的，早些年她還經常走動，可後來因為家裡的事兒，也就回去得少了些。可是前年她二姐病重，每天嘴裡都念叨想韓大姐了。韓大姐就抓緊回去照顧她姐姐了一段時間，可是她姐那年也快80歲了，說實話其實該是瓜熟蒂落的年紀了。可是到了最後，身子也擦了，壽衣也換了，她姐姐總有一口氣吐不出來，就是不肯走，家裡的小輩們也都不知什麼原因。當然牧區也有人說，人走之前最後一口氣是殃氣，讓將死之人的殃氣打了不好，所以小輩們也不敢靠近問。

韓大姐雖然也知道，但是看著和親娘一樣的姐姐這麼難受，她心裡更是難過。於是她就把臉貼在她姐面前問，「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放心不下啊，有你就和我說啊。」就這樣問了好幾遍，她姐終於弱弱的說「哎，三兒啊，也不知道有沒有地府閻王爺。你說要是真有，我也不認識路啊，找不見去的路怎麼辦？」

韓大姐一邊哭一邊握著她姐的手說，「姐，你別怕，我給你探路去，我給你探路去。」聽了這句話之後，不知道老人是真的油盡燈枯了，還是放下心裡的牽絆了，緩緩的吐了最後一口氣就這麼走了。後面他們怎麼發落逝者，家人怎麼難過，咱就按下不細表了。單說處理完這一堂子白事，韓大姐就覺得身子好像是不大舒服，不過她也心大不當回事，只當是又傷心又累，身子吃不消了。可是等她回了牧區，人就開始越來越瘦了，開始大家和她說，她還打趣說「千金難買老來瘦，這回不怕高血壓了。」可是沒幾個月人就瘦了三四十斤，而且精神狀態也越來越不好，有時候韓大爺叫她吃飯，她都不理。過去是黑頭髮多，白頭髮少，可是突然一天起來就一夜白了頭。

韓大爺這才著了急，也想找人給看的，但是韓大姐就像怕生人一樣，別看瘦的都一把骨頭了，可是勁還可大了，拉都拉不出門。你要是叫人來家看，她就把自己鎖在裡屋，誰叫都不開門。後來韓大爺來找奶奶，想讓出個主意，可正好那年奶奶身體也不好，這個事就耽擱了。我媽私底下也問過姥姥，姥姥就說，要是聽這個說法，怕是有什麼說道，不過人家也沒找咱，又是人家的家務事，咱也不好上趕子去管。至於韓大姐後來怎麼樣了，我又到底是怎麼請姥姥來幫韓大姐看的病，咱們就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