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蛇山和老榆樹

話說這年轉場，轉場是方言，就是從一片牧場轉到另一片牧場，這樣做的目的是讓牧場休養生息。新草場背靠大山，西邊還有一條小溪，夏天我和姐姐最喜歡在那玩水、抓泥鰍。後山長滿了杏樹，到了秋天，地下掉的都是熟透了的大黃杏，奶奶就會讓我們挑些大的，用刀切成兩半，晒成杏干，留到冬天做零食吃。正好那年轉場韓大姐他們也搬到這邊來了，雖然兩家離的沒有原來近，但是她沒事兒的時候，還是愛騎著馬來我們家串門。

房門前不遠的的地方，地勢下降一米多，這一塊家裡修了石頭垛子和向下的台階，離台階不遠有一棵老榆樹，韓大姐說這樹看著估計有幾百年了，怕是成了氣候。樹上掛著一口大鐘，不知道掛了多少年，鍾都已經有些殘破了，另外樹杈上還有周邊牧民積年累月祈福求願綁的各色彩帶。奶奶也和我們說過，這老榆樹是棵神樹，平時玩鬧的時候盡量里它遠一些，少惹禍。可是便有不信邪的，我大姑父送我大姑他們來看奶奶，老太太也和他們說過，沒事別去樹那瞎晃悠。那天我姑父早上九點多，非要蹲在石頭垛子上，對著那顆樹刷牙，刷就刷唄，還把漱口水都吐在樹榦上，他還樂呢，跟我們顯擺「你看這不沒事嘛，哪那麼多迷信。」結果一起身，就看著他身子一晃，就從石頭垛子上掉下去了，我和我姑就趕緊過去找他。下了台階看見我姑父，就看他那大黑臉上都沁出汗了，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得。攙起他一看，腳崴了，我和姑姑一邊一個扶著他往回走，到家也沒幾步，坐到炕上的時候，我姑父腳就已經腫的鞋都脫不下去了。

奶奶看了就用打火機點了一盤白酒，讓我姑姑用燒酒順著我姑夫的腳腕到小腿擦抹，這樣能促進血液循回，能稍微消消腫，這樣也能把鞋脫下來，省的腳憋在鞋裡受罪。擦的時候，我姑問我姑父，剛開始還好好的，怎麼一扭頭就掉下去了。就聽姑父悄悄和我姑說，他站起身扭頭準備往家走的時候，好像看著有個小孩晃了一下，他正琢磨呢，就感覺有人抓住了他的腳腕子，往下?了他一下，他這才沒站穩腳跟掉下去。不過好在那檯子也就一米來高，所以也就是崴了腳。從那以後，我姑父算長了記性，再不敢去那刷牙了。

我和韓大姐說的時候，她就笑著和我說，那是老樹故意折騰他呢，讓他長點記性。順便韓大姐還給我講了一個這座山裡舊事。據說以前這山裡有很多蛇，有年韓大爺殺了羊，剝下來的羊皮放在石頭垛子上晾著，晾的差不多了，就拿了草藥，準備取回皮子，拿回家讓韓大姐揉皮子，結果一拿皮子下面就盤著條大蛇。後來我也問過奶奶，她也說早些年這山裡確實總能見到蛇，當地人就叫著蛇山。可是後來有人在山裡開山炸石頭，往城裡運石料。負責炸山的工頭總愛去韓大姐家吃飯，因為她家的飯好吃。這工頭也是個挑嘴的，不愛吃工地的飯，不過他在韓家也不白吃，有時候留些錢，要麼就給韓大爺送些白酒。有天吃飯的時候，這工頭就和韓大爺說，昨天晚上做了個夢，說有個穿黑衣的老太太來找他，讓他先歇幾天。說工人們也累了，而且南山的石頭不好炸，山上的土裡邊有沙子，炸不好容易傷著人。韓大爺在這住了這麼些年，也知道南山的土裡確實沙子大，就讓這工頭稍微緩一緩再炸，說不定就是山裡的動物要搬家，求他寬限幾天呢。這工頭倒也是個聽勸的，待人上山勘探了一番，趕上他正好要去城裡再接個爆破專家，就這麼停了幾天。

過了一陣子，工頭又來韓家吃飯，跟韓大爺聊天又說起做夢的事。工頭說回來之後，就又夢著那個黑衣老太太一次，老太太這回在夢裡說「我們在這住了大幾百年了，本來以為你們就炸北山，所以拖家帶口剛搬到南山安頓下，你們又要炸南山。不過我還是得謝謝你，給了我們幾天時間，讓我能帶著孩子們安生的搬家。不過你們炸山也賺了不少錢，我也告訴你們了，炸南山要小心，沒讓你們人受傷，咱們就算兩清了。」工頭說完，唑了一口二鍋頭，還和韓大爺說這事怪邪乎的。韓大爺本來想接他這話茬，可韓大姐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韓大爺就把這話差過去了。

韓大姐和我說，其實頭一次那工頭走了之後，她就夢到那個黑老太太了，夢裡老太太說「謝謝你們家那口子替我說情，不過你家爺們又是殺羊宰牛，又帶著火銃上山打獵的，殺氣太重。我也不好去找他，不過還是得謝謝你們。」說完朝韓大姐拱了拱手，就走了。第二天早上韓大姐起來，就見家門口放著倆只死了的沙雞，看著像是什麼野獸殺的。這沙雞韓大姐怎麼收拾，怎麼做著吃，咱就不在這細說了。不過韓大姐說，打那以後，山上的蛇也就越來越少，到現在更是不怎麼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