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北岩,村之東的一個山洞;確切地說,就是一個洞口。其之身軀,自村之東遙遙擺擺經過村前,然後直至龍灣祠。這道山脈,彷彿似缸窯,到處都有小出口。那些出口,時常有霧氣從裏面冒出來。遠遠看去,猶如無數蛟龍在吞雲吐霧,很有神秘感。

北岩的面積僅有數十平方米,但它是個洞中洞,四通八達。直通后拐,橫插再拐,或左右盤旋,然後再拐。拐來拐去,忽然開朗,一個洞天便出現在面前。梁岳英從石牆坳扛回的鬼子四鬼子五,就存放在第三個洞天的隱蔽小洞裏。

平時,村民很少到北岩來。儘管北岩前面是一片田垌,膽子大的人,也是在工休時到岩口坐坐就走。因為岩洞裏尖硬的石頭,光滑的洞壁,不是個舒適的去處。加之蛇鼠出沒,時常危險紛至沓來。

韋紹有他們,選擇在北岩議事,就是看中這裏的環境。當然,他們每每小心翼翼,做足防範工作。鎚子、棍棒和鐮刀,這些利器,那是常常別在腰間。一次,韋瑞安去檢查庫存,就差點被一條小蟒蛇咬一口。他手上黃澄澄的竹棍,虎虎生威,才令小蟒蛇知難而退。

梁星掛在肚皮上的竹筒一敲,嘴裏一唱五更,梁岳英就第一個朝北岩趕來。他的心思,韋世澤去山北中心校找韋紹有,應該在五更天就回來。他要先到北岩巡視一番,免得洞裏的蛇鼠,或天德派花豹他們來蹲樁也不知道。

梁岳英想得這麼周到,但他卻想不到梁祖坐他們半道上給他扛回兩捆德國造。他激動得眉飛色舞,連說幾個好字。並在北岩內左壁畫上型號,右壁畫上數量和時間,記錄在冊。

五更天時,北岩還處在一片夜色中。東邊的啟明星,不停地閃爍,也只給北岩增添少少的光明。

也就是這一點點光明,若若能看清地面的光明,讓韋麗生他們引著梁寂溪安全地到達北岩。

這時的梁寂溪,手拿竹籤,腰掛篾簍,嚴然上山採藥的郎中打扮。在他的神態里,昨天的華佗再世幡,僅是來長嶺村的敲門磚。日後的日子,長嶺村將是他人生一個長住點。

韋紹有以前到武宣找韋敬禮,曾與梁寂溪有過一面之緣,這番在北岩相見自然更顯親熱。不過,他們沒有熱烈的擁抱,只是若若的握握手而已。因為形勢嚴峻,而且天德不知那筋經不對,隨時會派人來北岩巡查。

梁寂溪簡單地與韋紹有交換了意見,還沒有等人員從田垌、菜園、村尾等地方來齊,就開始在北岩里傳達武宣工委韋敬禮的指示。

直到這時,梁岳英和韋世汶他們大大兩百多,若分細管理的話,足有四中隊的人,才知道長嶺村外面的時勢。——桂。將迎來新的一頁。

如何迎接新世界的到來,成為梁寂溪傳達指示的重點。他說廖聯原從延安聖地回來,準備在桂中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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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嶺村做好響應工作的同時,仍然需要擴充人員和物資。物資方面,最好方案能自給。

到會人員面對曙光,激動非常又摩拳擦掌。但對於地方黃狗的猖獗,卻是萬分的擔憂。

他們的擔憂還沒有找到切入點,韋增魁飛快地從北岩左邊奔來。他說花豹和花鹿,他們已來到了村尾的木茹地。看他們行動,是朝着北岩這邊來。他說時,嘴角的法令線,顯得很深很深。深得似山川河流,深得似田垌南邊的溝渠。

梁寂溪的眉頭,蹙起了少許。他定定地望向韋紹有,意思這情況應如何應付。

韋紹有的舌頭在嘴裏轉了幾圈,然後將對人員的安排,向梁寂溪彙報一番,就朝着韋增魁和梁祖坐他們揮手,示意他們快速散去。於是,岩里岩外,兩百多號人的聚集,眨下眼的功夫,就從岩內通道、岩外右側山坡、岩前田垌等處悄悄沒入黎明的曙光中。那場面,神不知鬼不覺,猶如乾旱已久的甘露,瞬間滲入了大地。

一臉天坑的花豹和雙角前傾的花鹿,正快步向北岩走來。他們弄不明白,天德為什麼老糾著梁寂溪不放。一個能給他兒子小天治傷的江湖郎中,能有多大來頭,直得這般的大費周章。

「花豹,你怎麼看!」花鹿的腳趾頭踢着地面的一塊石頭,向趄趔幾步時說。

「什麼怎麼看!」花豹腳步不停,身子已向右拐向北岩。

「我是說,不就是一隻生雞嘛;吃了就是吃了,給那個不是吃。天德至於那樣的小氣,一味的找為他兒子治傷的江湖郎中。」花鹿滿肚不情願的意思。

「花鹿,你吠那麼多幹嘛!天瞞天溜半道被人劫走,上頭一個劈頭棍夯下來,誰頂得了。那個,從來未進過村的陌生郎中,誰敢擔保他不是赤佬。所以說,你的心腸太軟了!三十好幾的花鹿,每晚獨守空房不說,天天在老井那裏,收些雞蛋木茹稅度日辰。你不聽說,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治傷這些小恩小惠,值得什麼!就是救命恩人,到了這混沌時勢,也三叔當木轆。哎呀!」花豹正說得唾沫星飛時,腳脛被一條攔路野藤絆了一下,一時失去重心,跌落路邊的田坎,如一隻狗般吃了一嘴的霜泥。

花鹿見狀,跳下去拖起他。問他頸骨有無跌斷?快些把嘴裏的霜泥吐出來。免得回籠覺,秋雲親著嘴尷尬難堪。

「噓!」花豹二指豎起直架雙唇,示意花鹿別亂說話,恐驚醒在北岩窩藏的赤佬。

這兩隻村犬,從田裏蹦跳上田埂,歪歪斜斜走到北岩時,偌大的北岩早已空蕩蕩,人影都沒有一個。北岩外,白光微弱還好說。北岩內,黑咕窿咚是人都悸得慌。

花鹿不似花豹的牛牯膽。他在北岩外望向黑麻麻的北岩,兩腳一勁的發抖。遠處的貓頭鷹,一聲聲歇斯底里的低吼,更增添了野外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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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是不是牛牯膽,外人無從知曉。但。這會的花豹,卻是推著花鹿進的北岩。

從光明走向黑暗的花豹和花鹿,一陣陰森森的冷風從北岩內深處,呼嘯著向他們衝出來,唬得他們牙齒打架,雙腳軟癱。只不過高頭命令,又或者是出於請功,他們不得不摸黑巡查北岩里的情況。

北岩里,除花豹和花鹿外,此時只有風。岩頂的尖硬石筍,向下滴著水。身上只要滴上幾滴,凍得起雞皮疙瘩。岩兩壁光滑里,生著些青苔,沾手柔裏帶着濕冷。地面高低不平,碎石到處都是,一腳下去,輕者皮開肉綻,重者直穿腳骨。那些個畫在壁里的鐵鎚鐮刀高舉著,時刻在呈現其雄偉的信仰。再說,一心只在赤佬的花豹和花鹿,那顧得了這些。不然的話,將又是給他們於惶恐中狠狠的一記。

「唔!對了!」花豹於黑暗中發出重重的一個肯定。他發出這個肯定時,還伴着連續吸嗦他的狗鼻子。

「花豹,聞到赤佬味了?」花鹿既高興又驚怕地問。

「花鹿,我看你平時的狗鼻子挺靈,是不是昨晚趁著蹲樁,走到那家碧玉的被窩,嘯著了風沒了嗅覺!呀!不然,這麼濃的藥味,也不嗆壞你的鼻腔。」花豹說得冷冰冰。

「這這這,花豹你是說,昨天給小天治傷的江湖郎中,他來過北岩?那那那,我們快回去報告天德!」花鹿說時,第一個退出北岩。

花豹想想,也只能這樣。因他覺得,再在北岩這裏耗時間,已逮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倒不如先給天德報告信息,好醜由他決定。別到時,有個冬瓜豆腐,又是狗血淋頭。

梁寂溪,這會到了那裏呢?他不會手提竹籤,身背篾簍就近給五叔爺採藥吧!

其實,花豹能想到的事,韋紹有他們又豈能想不到!韋紹有早就想到,如花豹和花鹿來找不到梁寂溪的行蹤,一定會掉轉頭向五叔爺家裏趕。於是,他和梁寂溪一從北岩出來,馬不停蹄地左轉沿田垌直下到老井處,然後混入早上挑水的人流中,安然的回到了五叔爺家。可以說,他們與花豹和花鹿,幾乎是擦肩而過。

花豹和花鹿,博命的往村內趕。大霜天時,額頭都走得飆出了汗。可當他們和天德,趕到五叔爺家時,梁寂溪正在屋內火堆旁,給五叔爺的腰上敷藥呢。

但是,他們也不是什麼收穫都沒有。他們將到五叔爺家時,與韋紹有打了照面,也算有了一個,一天一夜折騰的拐點。

然而,面對身為山北中心校校長的韋紹有,天德這番斟酌,一定五味雜陳,或者乾脆六親不認。因為,韋紹有對長嶺村而言,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文化界貴人。他思之再三,深坑裏的一雙眼睛又鬼鬼地轉動之後,似乎有了厥尾螞蟻的牙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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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岩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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