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四更天時,那輪灑著清輝的明月,早已不見了蹤影。

山北中心校這會,完全籠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教室、操場、宿舍,無處不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黢黑所代替。

白頭霜趁著明月的溜走和黑暗的侵襲,更是比先前暴虐。往常只在田野乾枯的稻桿和茅草上落腳,可這刻校園中的地坪上也鋪了薄薄的一層。有的還不客氣地飛進了宿舍里,將那些蓋在人身上的被子狠狠的凍結成硬塊,失去了應有的柔軟與暖和。致使許多師生,運用翻身、側睡和彎曲等的姿勢來抗衡。那些身體孱弱,手腳冰涼的師生,實在挺不住時,只有起來把所有的衣服穿上,成就和衣而卧的板本。

五官明朗的校長韋紹有,正值青壯時期血氣十足,也被這寒霜弄得踢被而起,在房子裏借踱步來減輕身體的承受能力。當然,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在韋紹有的世界裏,還有諸多的睡不着。一校師生學習、生活等的事情是其一。其二是十四年的民族水心火熱,三次的內部爭鬥,特別是黎明前腳下的這塊熱土,將如何去戰勝黑暗迎來光明。

啄、啄、啄、啄啄啄,韋紹有正沉浸在踱步中,宿舍后牆窗戶,突然響起三慢三急的敲打聲。

這,什麼情況!

韋紹有第一個反應,就是先去肯定書櫃暗格里的物件,然後才處理一下相關資料。當一切整理妥當,方朝着有絲絲光亮的窗口走去。

「誰!」他淡定地問。

「我。韋校長。長嶺村的韋世澤。」窗外小聲回應。

啷噹!韋紹有的心往下一沉。韋世澤三更半夜來訪,難道黃狗進村,或者「鹿崗墾讀田」「青年讀書會」被天德發覺向梁遇報告了。但不管是那一項,對長嶺村將是致命一擊。

韋紹有快速起近窗枱,壓低聲音對答:

「韋世澤呀!我以為是誰呢。村裏發生了什麼事嗎?」

「韋校長,」韋世澤也控制一路急行動的情緒,只不過他不答,卻反問道:「你認識一個叫,梁寂溪的江湖郎中嗎?」

「梁寂溪!韋世澤你說的是梁寂溪?是不是中等身材,額頭微突,下巴留有兩寸長鬍須,舉著『華佗再世』幡的樣子?」

「對對對。他昨天進村,剛好碰上小天從榕樹上跌落……」

小天!韋紹有每一次回村,小天都和小強來家玩。他很喜歡小天的天真無邪和敢做敢為。他韋世澤能講出小天,而且他爽脆的聲音也似韋世澤。於是,他打開窗戶,探出頭與韋世澤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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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韋紹有從書櫃暗格中,拿出兩捆用麻布袋裝好的又長又硬的東西遞給韋世澤。韋世澤也不問那麼多,接過在手。韋紹有叫韋世澤到學校門口附近等他。

約幾分鐘光景,韋紹有已從學校門口出來。他們碰面后,二話不說,扛起東西就往長嶺村趕。

路上,韋校長才詳細問村裏的情況。韋世澤一一作答。當韋校長問到韋錫活的化裝夠不夠逼真時,韋世澤說逼真是逼真,就不知到了關鍵時刻韋錫活的膽魄夠不夠。這也是韋校長最關心的問題!因為平時是一回事,到了危急關頭又是另一回事。期間,韋世澤也問到關於天瞞和天溜的事。韋校長說,他們先是轉到軒村,爾後又轉到伏柳村,現在應該被韋敬禮送到前線去了。

說話里,他們已走了很長一段路。肩頭的重壓,路面的坑窪,黎明前的暗黑,一點也無法阻擋他們的歸程。

長嶺村離山北中心校,少說也有數十里,可在他們腳下如走泥丸。梁星的竹筒剛打過五更,他們已回到了抱珠山下。

因不知村裏這時的情況如何,他們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觀察。道路的彎曲處,房屋的拐角,無不是小心翼翼地過。

天德在韋世澤的家,打不開口子,心裏有所不甘。因憑他的眼力,梁星和韋世澤是同時來到村口。就算韋世澤的腿長走得快,也沒有快到那種地步。心說,除非韋世澤家裏出現的韋世澤,是他人頂替。那知他一想到頂替,自然就想到了與韋世澤容貌有幾分相似的韋錫活。

天!他一拍腦門,咬牙切齒地狠狠跺腳。

天德恨該恨,但又不想在花豹和花鹿他們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疏忽。於是,叫花豹他們到村口附近的菜地上,搬兩個稻草人來立在村口,看能不能嚇出村回來后的韋世澤半死。

也別說,天德這一著雖說無功,但也應將韋世澤的細胞嚇死好多個。當然,這得在五更天前,韋世澤回來到村口才有的效果。因為長嶺村人一向勤勞,每天五更時分,家家戶戶已起來挑水、刨灶灰,出出入入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從前,不,確切點說,往日天德家的生雞還沒有被梁寂溪和梁星吃之前,長嶺村的五更天,大都是由天德家的生雞啼唱來提醒。可自從昨天梁星做了更夫,長嶺村的五更天,就隨着他手上竹筒敲打而打開了新的一葉。屋巷裏,村道中,早已是來來回回忙碌的人流了。

再說,能策劃移花接木的韋世汶,那能不運用長嶺村這五更天的習慣!當梁星的五更竹筒一敲和嘴上一唱,他就叫模仿能力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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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韋錫活和梁祖坐,出村去接應韋世澤。因他是這樣認為,韋世澤在村口,沒有被天德逮著,而且他又沒有轉回家,百分百是從村口退轉老井奔田垌,之後巧妙出村。

村口前面,也有小部分菜地。韋錫活和梁祖坐越過一個個稻草人的恐嚇,向著龍灣祠方向急速前行。

韋錫活和梁祖坐他們,行得是理直氣壯。可韋校長和韋世澤他們回到抱珠山後,卻是摸索著前進。一緊一慢,當他們在大路上相撞時,夜色並沒有將他們的容貌清晰地亮給對方。韋校長他們肩上的東西,得自從前線潰逃的黃狗,驚天動地。梁祖坐他們行走莽莽撞撞,猶如要去救急;就怕晚了無力回天。雙方均快速地閃入路旁的木茹地,蹲著作觀察狀。

啾啾啾、啾啾啾。一陣互哨過後,韋世澤、梁祖坐的名字,如平地起驚雷般響徹天空。

他們沒有相逢的熱列擁抱,也沒有噓寒問暖的煩瑣,一齊調轉方向,馬不停蹄地往長嶺村趕。梁祖坐和韋錫活一邊回一邊問韋世澤,他們接過來扛的又長又硬的東西是什麼?韋世澤說,是韋校長掏腰包買的德國造。

梁祖坐和韋錫活,只見過梁岳英從石牆坳繳回來的四式和五式,卻沒有見過德國造。在一陣激動過後,也知道這緊缺的傢伙將往何處放。當將近村口,他們不入村,直接走田垌,上北岩。

韋世澤在得知村裏的情況后,一身輕鬆。他嘴上的啾啾聲,老早就響到了村口。

梁星在村口聽到韋世澤的啾啾聲,也急忙回應。一時間,啾啾之聲在村中此起彼伏。

開門聲,巷口裏的碰撞聲,很快被村道上急速的腳步聲取代。但有一點,村道上的腳步聲,幾乎全是朝着北岩的方向而去。

在五叔爺家逗留了一晚的梁寂溪,也在韋世汶引導下,加入了人流。他知道,一定是韋校長回來了。不過,他沒有多問,只是一勁的跟着走。再說,他也只能默默地跟着走。他初次到長嶺村,人生地不熟。那裏山高,那裏路低,無從知曉。何人嘴似喇叭,何人嘴如葫蘆口,更是聞所未聞。因為花豹和花鹿他們的一幫地痞,就參雜在人流里。許多個驚險處,都是韋麗生他們這裏兩個,那裏三個的阻擋開來,才得以順利地往北岩走。

韋世澤就是在老井那裏,被花鹿纏上。梁星早為他準備平時日間穿的衣服,及挑水的桶,花鹿也是糾著不放。問他昨晚去了那裏?是不是去山北中心校找韋紹有。花鹿的理由,是韋世澤身上散發着夜行人的熱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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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岩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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