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華棠回到儀安王府時,天色已經沉了下來,月上柳梢頭,房檐上懸挂著的銅鈴叮噹作響。

飛霜一看到她,就急急迎了上來:「郡主這是是去哪了?怎的不帶上奴婢?可把奴婢急壞了。」

華棠不著痕迹的移了袖子遮掩膝蓋上的灰塵:「啊,我出去的時候看你睡著了不忍心叫醒你,就自己出去走了走,不礙事的,母親她們沒發現吧?」

飛霜卻不依不饒:「我當然沒有告訴王妃她們,我只說郡主去找朋友喝茶去了,要是讓王妃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場責罰……」

華棠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飛霜繼續道:「郡主出門總是不帶上奴婢,要是您出了什麼事,奴婢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呀。」

華棠暗暗笑了笑,看來這趙明妍的作風同她還是有幾分相似的嘛。

她伸出雙手扶住了喋喋不休的飛霜:「我餓了,你去弄點東西給我吧。」

飛霜有些哀怨的看著她:「郡主私自出門就算了,還餓著肚皮回來……」

眼看著飛霜的眼圈慢慢紅了起來,華棠連忙擺手道:「我保證下次一定不會了!好飛霜,我知道你擔心我,下次我一定不會了!」

飛霜滿臉的不相信,邊走還邊回頭看看華棠。

華棠嘆了口氣,摸了摸咕嚕作響的肚子,走到桌邊坐下。

一刻鐘過去后,飛霜便端了晚膳過來,幾個小菜和一個湯菜看上去都十分可口,華棠咋舌,不愧是親王的府邸,連一個小菜做的都要比她華家的精緻上十倍,唯一美中不足的一點就是量少了些。

華棠餓壞了,拿起碗筷便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一旁的飛霜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郡主什麼時候吃相如此難看了?

「郡主……你這樣用膳恐怕不妥……」

華棠從菜堆里抬起頭,嘴邊還粘著幾粒雪白飽滿的米飯:「啊?」

「郡主怎麼病了一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從前郡主可不會有如此難看的吃相,」飛霜有些急,「莫不是郡主聽說了飲馬川的事……郡主一向與華家大小姐交好,該不會是傷心壞了吧?」

華棠一口飯噎在喉中,險些被嗆死,乾咳了許久才緩過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和華棠交好了?」

飛霜有些莫名其妙:「您之前不是總和華棠鬧在一處?您一直不想讓華棠嫁給咱們世子難道不是因為世子與白家小姐糾纏不清,怕華家大小姐嫁過來受委屈嗎?」

華棠:「???」

難道趙明妍一直在她和趙明翰的婚事上使絆的原因真的是這個?華棠一頭霧水,這趙明妍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人啊,不過她從未聽說過趙明翰和除了她之外的哪個小姐糾纏不清,這一定是趙明妍為了阻攔她和趙明翰的婚事才亂編出來的借口。

不過趙明妍總算是對的,趙明翰不是什麼好人,華棠恨不得將原來的趙明妍從身體里揪出來問問她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華棠輕咳了一聲:「你還不明白么?我只是不喜歡華棠這個人,所以才亂編了一個理由阻攔她嫁給我哥哥而已,」她伸手拍拍飛霜的手臂,語重心長的說:「你不懂,這叫偷梁換柱,我明面上是為她好,其實我比誰都不希望她嫁給我哥哥。」

飛霜:「……郡主,偷梁換柱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華棠:「……好吧,當我沒說。」

用完晚膳后,華棠背著手細細打量著趙明妍的屋子。

一道金絲楠木框的屏風將床榻與外面隔開,紗質的屏風面上綉了彩蝶戲花,針腳細密,顏色鮮艷,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床上垂下水紅色的紗幔,連帶著被褥都是水紅色的,錦被輕而柔軟,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就會凹陷進去。

「嘖,真是奢華。」華棠不禁讚歎。當年她的母親懷著她的時候還隨著她的父親去邊關駐守,她出生在西境,也經常跟隨著家人去西境。西境條件艱苦,一年四季也吃不上幾頓好的,即便是回到了汴京里皇上御賜的府邸中,她的家人也崇尚節儉,不行奢侈浪費之事。

她的父親告誡她,驕奢會讓人忘本。

儀安王府這等奢華,是她未曾想到的。她的父輩常年駐守邊疆風餐露宿,汴京城中的貴族子弟卻錦衣玉食,肆意揮霍,甚至還怕武將世家勢力過大會威脅到自己而竭力打壓,保衛他們,華棠怎麼都覺得不值。

「郡主,該服藥了。」飛霜斷了一碗濃稠的葯汁上來。

華棠看著那晚墨汁似的葯,皺了皺眉,是趙明妍有病,又不是她有病,「你先放在那兒吧,等涼些了我再喝。」

「醫官說了,這葯得趁熱喝才有藥效,奴婢知道郡主怕苦,所以已經備好了蜜糖,郡主快點趁熱喝了吧。」飛霜將頭埋得更低了。

華棠抬頭看了看窗外,一輪皓月懸在漆黑的夜幕中,庭院中水池的粼粼波光將月亮的影子攪得支離破碎。

「今晚的月亮真漂亮呀,飛霜,我們去外面喝吧,興許看著漂亮的月亮這葯就不會那麼苦了呢。」

飛霜:「啊?」

她家郡主總是有這麼多的歪理,沒辦法,去她只好硬著頭皮子答應了。

庭院中有一方小水池,水池的中央立了一座石頭堆砌起來的假山,一旁有幾尾小金魚游來游去,時而停頓,時而倏地疾游,一旁樹枝的影子綽綽約約的倒影在潭水中時隱時現。

華棠很是不情願的往水池邊上挪了挪,接過飛霜手中的葯碗。

她手忽然一抖,一碗湯藥悉數潑進了水池中,「啊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飛霜這才明白過來華棠哄著她來水池邊上是要做什麼,她有些氣惱的說:「郡主你……」

話還沒有說完,飛霜就發現了華棠的表情不對勁。

華棠悠悠然指了指水池中翻了肚皮漂浮在水面的金魚:「你這是做什麼?是要毒害本郡主嗎?」

飛霜急忙跪地磕頭:「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華棠只是雙手抱胸冷眼看著飛霜。

當夜,整個儀安王府就熱鬧了起來。

儀安王趙銘軒,王妃李氏以及三個側妃帶著一大群人來到了水池邊上。

華棠裝作很是驚恐的模樣,渾身輕顫的依偎在李氏懷中哭訴:「今夜好在女兒不慎打翻了葯碗,若是……若是女兒真的將那碗葯喝下了,那父王母妃今夜恐怕只能看見女兒冰涼的屍身了……」

李氏很是心疼的輕輕拍著華棠的肩膀,轉頭對趙銘軒說:「王爺,你可一定要為我們明妍做主啊。」

趙銘軒黑著一張臉,指著飛霜的手顫抖著:「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敢謀害本王的郡主!」

飛霜一個勁的跪在地上磕頭:「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奴婢只是照常端了葯給郡主,丁香和石頭可以為奴婢作證啊!」

李氏的面色也甚是難看:「來人,把下廚里所有的人都帶上了。」

華棠抬眼偷瞟了幾眼吳側妃,吳側妃面色如常,藏在廣袖之下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不一會兒,小水池旁便嘩啦啦地跪滿了一群人。

趙銘軒擲袖怒吼道:「說,今天有誰動過郡主的湯藥!」

一群奴僕跪倒在地瑟瑟發抖,沒有人敢說話。

趙銘軒冷笑:「都不說是吧?好啊,那本王就將你們全賣去北疆修城牆!」

近年來大魏北方的北羌國日益強大,在吞併了周圍的一些小國家之後便時常騷擾大魏北境,北羌的騎兵經常闖入大魏邊境的城鎮里搶奪糧食擄掠婦女,羌人善騎,等到當地軍隊收到消息趕到的時候北羌人早已沒了蹤影,但他們又不發動大面積的進攻,搞得當地的守軍很是頭疼。

這樣被一直騷擾著也不是辦法,庄康帝聽聞此事之後決定在與北羌的邊境線上修一道長長的城牆,從最西端的烏蘇鎮修到最東端的伽月城。

北境連年風沙漫天,一到了冬日便連浩瀚的沙漠都結成萬里的堅冰,可見要建造這樣一道長長的城牆有多麼的不容易,被派遣去修築的工匠有許多才出發便死在了路上,更多的受不了北境惡劣的天氣環境和高強度的運作,往往是有去無回。因此朝廷派去修築城牆的工匠多是戴罪之身,庄康帝許諾於他們,待城牆修築完成的那天便還他們自由身。

北境的環境出奇的糟糕不說,北羌人的兇狠剽悍也是人盡皆知,前去邊境的工匠在出發之前,他們的家人便為他們舉辦了葬禮,畢竟如今還沒有任何一個前去修築的工匠回來,大家都清楚,那是有去無回。

趙銘軒冷冷掃了跪在地上的一片人,「都不說?好啊,來人……」

話音未落,有一個小廝便顫顫巍巍地爬到了趙銘軒腳邊:「王爺饒命!我說!我說!是吳側妃!今日我在廚房洒掃之時看到吳側妃倒了一包粉末在郡主的湯藥里,吳側妃看到了奴,她便警告奴,如果奴敢說出去她就要殺了我的家人啊!王爺饒命,饒命啊!」

吳側妃一聽面色大變,急忙跪在了趙銘軒的面前:「冤枉!不是我做的,不是我!王爺明鑒!」

趙銘軒沒有理會吳側妃,冷哼一聲:「帶醫官過來!」

醫官很快便被請到了趙銘軒面前,一旁的侍女將還裝有葯汁的葯壺遞了過去。

醫官用手指蘸了少許葯汁,放到鼻尖聞了聞,隨後拿出手帕擦乾淨手指上的葯漬,從一旁的藥箱中取了銀針放到葯汁中探了探。

待醫官取出銀針之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銀針變黑了!

醫官拱手道:「稟王爺,郡主的葯湯中確實是被人下了毒藥。」

華棠趁勢乾哭了兩聲,顫抖的更厲害了:「是誰……是誰要害本郡主!母妃,明妍好害怕。」

李氏那叫一個心疼,她抱著華棠,狠狠瞪著吳側妃,似要將她剝皮抽骨,「吳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算計到我女兒的頭上!」

趙銘軒雙手背在身後,板著一張臉,沉聲道:「將吳氏的貼身丫鬟全部帶上來。」

「不用了,我認。」吳側妃突然笑了起來,「就是乾的,我看趙明妍不順眼,看王妃更不順眼,我想殺了她,王爺要罰便罰吧。」

趙銘軒勃然大怒,一腳踹在了吳側妃的心窩上:「豈有此理!吳白枝,你這個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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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枝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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