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塵埃落定
沈明淵舉起手掌重重按下地面，一道流光沖向天幕，隨後化為百丈透明光罩覆蓋整個交戰區域。
由外向內看去景象一片平靜，但光罩之內已然威勢滔天。
砰——
下一刻蛇尾與顏如璇碰撞轟鳴聲響徹整個狹窄空間，破碎命之力四散激蕩，擊中光罩表面泛起層層漣漪。
幾處迸現細微裂縫，顯然無法承受這樣的猛烈衝擊，若再經受一兩次必然碎裂。
「你們這些傢伙！！」
幸好早在感覺不妙時便做好準備，可時間倉促無法銘刻類似之前的封印陣，只能使用命之力簡易篆刻符文層層疊加，效果自然遠遠不如。
眼下只能寄希望二人趕緊停手，否則……
「快住手！閆重羽！顏如璇！」沈明淵焦急喊道。
碰撞餘波消散，蛇尾被整個轟飛，連帶青蛇身體也一同翻滾幾圈，隨後在地面穩住身形重新盤旋而立，陰冷蛇目毫無畏懼之意，依舊死死盯住擊退自己的人。
而顏如璇只是被擊退一段距離便站定，瞳孔中不斷升起暴怒，漆黑命之力覆蓋右臂洶湧跳動。
從背後望去整個人猙獰可怖，難以想象她纖弱身體竟然蘊含如此恐怖的力量！
閆重羽面色依然凌厲，縱然初次直面交鋒不佔優勢也沒有任何讓步的意思。
此刻雙方目的已不僅是凜星泛，更是為了各自域，以及無人能動搖的——信念。
沈明淵徹底震怒道：「顏如瑾，快讓你妹妹停手！這裡承受不住她兩的攻擊！你完全不替學院周圍普通人考慮嗎？！閆重羽你這混蛋！」
眼見青蛇與顏如璇重新以蠻力對撞在一起，雙方悍不畏死的架勢讓凜星泛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物質利益單純為言論爭鬥，人類這個種族，真是讓我無法理解……」
憤怒與憎惡滿溢空間，負面情感讓葉楚兒幾欲窒息，自身命之力衰退不斷，交戰威勢劇烈更是令本人不知所措。
看著二者相撞在一起，凜月搖卻面露迷茫。
為什麼，為什麼……
兩種情感極為純粹，熟悉的缺失感再度襲來並瘋狂充斥凜月搖身體。
恍惚間腦海閃過場景……
面龐稚嫩的他倒在碎石堆中痛苦嘶啞直至死亡般靜默，畫面隨之一轉是體內心臟殘破不堪，僅僅存余小半碎塊！
並非痛苦，而是徹底的空虛。
「我……我到底是……誰？」
雙手抱住垂落頭部，凜月搖宛若受到嚴重驚嚇蹲伏在地。
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這並非恐懼，甚至說……為什麼自己感受不到恐懼？
瀕臨死亡、破爛心臟、他們、她們，這幾日所看見一切到底是什麼。
微小變故浮現，一旁始終沒有動手的顏如瑾瞬間衝到凜月搖身邊握住他手臂，神情驚慌不已。
「阿搖！你怎麼了！」
遠處顏如璇裹挾漫天煞氣再次擊退青蛇，聽到姐姐驚呼回頭，同樣面色陡然緊張，直接撇下對手急掠回凜月搖身旁緊緊握住他另一隻手，言語間隱隱帶著哭腔。
「阿搖！阿搖……別嚇我！你冷靜一點，小璇在這裡！」
頭腦記憶混亂不堪，感受到貼近身體傳來強烈憤怒情感，凜月搖顫抖更甚，猛然甩掉握住右手並狠狠將顏如璇一把推開，顯然極為抗拒她觸碰自己。
毫無防備的顏如璇向後倒去，不慎一個趔趄跪伏地面，長發混亂披散周身。
再抬頭看向凜月搖時美目泛紅已噙滿淚水，
但她極力抿住嘴唇不讓其輕易落下，艱難抬起手臂反覆揩抹眼眶。
「嗚……」
可不知為何動作不停愈漸抑制不住酸澀，鼻息間抽抽搭搭，似乎闊別四年的辛酸、思念將要與眼淚一同奪眶而出。
情況陡升變故。
閆重羽望著發生一切驚疑不定，反而青蛇沒有絲毫遲疑，長嘯一聲重新晃動粗壯身軀兇狠撞來。
這次卻是顏如瑾目光鋒銳，她伸出一手虛握青蛇襲來方向，漆黑命之力以自身為中心急速膨脹，瞬間壓制憎惡青芒幾乎佔據大半空間。
難以遏制的憤怒情感如同餓狼嗅到血腥氣息，狂暴湧向目標！
青蛇衝鋒身形驟然停滯，頭尾劇烈掙扎痛苦不堪，蛇腹緊握處被漆黑命之力勒至變形。
身後閆重羽不再觀望，右手泛起一團極為耀眼青光，命之力自空中揮向青蛇並融入其軀體，同時響起還有他的厲喝。
「竹畫！」
喚作竹畫的青蛇收縮身形，原本三丈龐然身軀縮小至一丈，藉助此機會短暫脫離顏如瑾命之力鉗制，隨後迅速游回閆重羽腳下，附身而上纏繞在他腰間。
此時竹畫身形優勢不再，軀體原本受擊部位凹陷鱗片層層消散，重新凝聚光澤刺眼的青鱗，周身更顯堅韌且靈巧。
啪啦——
光罩再也無法承受壓迫，整體轟然碎裂化作點點熒光消散，頓時二人命之力以各自為源點朝外空間爆發傾泄。
顏如瑾美目含煞單膝跪地，緩緩鬆開凜月搖，漆黑命之力充滿靈性般興奮跳躍。
「閆重羽……你應該知道，真正惹怒我們沒有什麼好下場。無論是戮，還是人！」
「如果要分一個勝負，年底象賽在聖心域我們會等著你。但今晚若是繼續下去，那便只能……」
「不死不休……」
顏如瑾厲聲趨於低沉，話語冰寒刺骨，蘊藏殺意似乎要將空間凍結。
葉楚兒躲在沈明淵身後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無法想象原本來此只是為了追尋黑裙女子行蹤，結果局面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氣氛霎時凝固。
青芒陣陣消散，憎惡命之力主動收斂。閆重羽淡淡道：「你們……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正是為不讓自己後悔，我們才不會讓步。玦院如果都是這種靠猜忌和憎恨才能活下去的態度，那它就是下一個琰院。」
顏如瑾與顏如璇同時散去憤怒命之力，後者含淚面容此刻竟有些委屈，眼神時不時飄向凜月搖但不敢靠近，以免刺激到他。
「信任的界限……究竟在哪裡？與創傷星交戰，你們怎麼能夠去信任身邊的人。」
閆重羽不再有之前凌厲氣勢，此刻面色平靜得可怕。
「無條件信任，這便是聖心域的生存法則，僅此而已。」
「已經有太多太多同伴離去，多到哪怕知曉姓名也無法想起相貌，甚至是男是女、認識多久、性格如何，每個人就這樣逐漸被記憶割離。而至於我們，也早就接受了註定會死去的宿命。」
「……原來如此。」
沒有再作出一句回應，讓人無從得知閆重羽此時內心所想。
他凌厲眼神掠過凜星泛與凜月搖，最終停在顏如瑾淡漠面色上，短暫之後轉身緩步離開，孤身走向遠處燈光不及的昏暗中。
沈明淵見狀也嘆息一聲，簡單作別後拉著驚魂未定的葉楚兒同樣離開了這裡。
「我不會放任任何威脅存在紅塵域，因為這就是玦院的態度。」柔和晚風中傳來厲聲。
原本饒有興緻看著事態發生的凜星泛，此刻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偏僻公園再次歸於沉寂。-
一切看似塵埃落定，細碎瀰漫空間的漆黑命之力被徹底收回，顏如瑾默默看向閆重羽離開方向，卻是在等凜星泛先開口。
顏如璇視線停留在凜月搖無神面目上，發現收斂命之力后他已不再反應抗拒，聯想起剛才自己靠近他的時候，難道……
滴答滴答——
天空醞釀已久落下小雨，剩下四人沒有一點離開的意思。
顏如璇輕輕撩開凜月搖額前碎發撫摸頭頂，果然他沒有排斥自己手上動作，心中委屈退散不少。
只是依然不明白……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
「嗯……」
沉默終於打破，瞬間二人目光凝視凜星泛嬌妍面容，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語。
「這件事其實說來話長，而且我也答應過他，不會透露給任何人。」
顏如璇雙眼睜圓狠瞪著她，眼神中蘊含意義分明是：你之前故意挑起爭端純粹是為了騙我們玩嗎？
凜星泛視而不見，自顧自繼續道：「我能告訴你們的只有兩件事。我叫凜星泛，和他之間……並非你們人類那種血親關係，因為我來自花朝域。」
聽到「花朝域」這個詞，顏如瑾眼神震驚，忍不住道：「不可能！花朝域，那不是九年前被毀滅的三大域之一嗎？除非災難發生之前你就已經離開。」
「不對……你不是人類，你是……」
「而另外，凜月搖給你們留下了一句話。」
氣氛沉寂片刻，凜星泛清冷聲音再度響起。
「待塵埃落定，我會親自向你們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