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

花草

「來自自然的本真生命可以暫時緩解食月者們趨於病態的情緒波動……」

「內心的頑疾是無法單靠藥物來治癒的,但自然總是擁有療愈一切的能力。」

抱著這樣的想法,普萊亞開始尋找花草中的可能性。在藍陸生活的這些天,她逐漸發現藍陸的植物除了顏色外觀與其它地區的植物不同外,還有著更加特殊的性質——十分頑強的生命力。或許是由於月光帶給它們藍陸之外的植物們不具備的靈性,這裡的植株中擁有十分強大的愈傷組織,它們中大部分植物即便被攔腰斬斷仍能繼續生長,少部分植物甚至被切為粉末也依舊能存活。此外,這些植物的根系也十分發達,即便被放置於空氣中也能汲取到足夠的水分,這延長了它們在被斷絕養分供應的情況下存活的時間。

但在發現這些信息的同時,普萊亞也意識到,靠月光與自然生命供養的食月者們已經徹底沒有了回歸普通人生活的可能性,她目前所做的一切也只能儘可能讓他們過得舒服些。

神明不想看著普萊亞研究那些枯燥的草木知識,祂又坐回了蘑菇鎮小廣場中央的那個噴泉上,聽著人們的禱告。

月神睜開了一隻眼,看著祂:

「你不愧是繼承了她的力量。」

祂以沉默回答月神,月神也不再看祂,垂下頭打理著自己蔓延至地平線的長發:

「不過……那些黑皮人的信仰確實比其他人要純凈得多,他們好像都不太在意自己本身。」

見祂還是默不作聲,月神便不再講話,忙著給自己的頭髮上光去了。但月神說的話祂都聽了進去,純凈的信仰……他們不過是失去了除生存以外其它雜亂的慾念,不再為了一己私慾祈禱罷了。

把長河一般的頭髮整理好重新鋪回地平線的月神,或許是出於無聊,又開始試著和祂搭話:

「那個一直在擺弄花草的人類女孩——我看她總是走在你的視線範圍里,你好像很在意她?」

祂看了一眼月神。

「哈……你總算有點反應了。我還以為……」

「別在意,我不反對誰抓個人類來做神使。但我看你們做的事情,怎麼好像你反倒是她的神使?」

其實祂偶爾也有這樣的錯覺,畢竟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祂就是因為那女孩展現出了遠超人類甚至遠超祂的神性才指點她來走這條自己走過的旅程,甚至祂擅自把為自己尋找存在意義的希望都加在她身上,在月神的調侃下,祂忽然覺得她才是指引者。

等等……神使?

普萊亞在旅店的房間里擺滿了瓶瓶罐罐,裡面盛著清水,上面放了各種各樣的植物。現在是白日,食月者們都以幽靈的狀態附在叢林里,但是她知道,他們在等夜幕降臨后自己給他們送去的新的希望,他們在以另一種方式和她一起見證那些花草的生長。

「這種椒草……好像也可以在失去土壤和水分的情況下轉變成氣生植物?」

這些植物都是她從叢林里挖回來的,她保留下了食月者們最喜歡的花草。叢林中的它們看起來和普通的植物無異,但一旦離開叢林環境,甚至脫離了土壤和清水之後,它們便顯現出了其它植物不具備的特性:這些植物可以同時滿足土生、水生和氣生植物的特點,一旦脫離原來的環境它們便會在枯萎前努力適應新的環境,最終在新的環境里紮根生長。

「藍陸看上去沒有能夠促使植物進化出如此強大的生存力的環境……甚至連稱得上惡劣環境的地帶都沒有,

這些植物的生命力真的是月光帶來的嗎?」

神明的注意力飄到了藍陸人記錄的歷史中——事實的確如此,傳聞月神喜愛植物,早期的藍陸人便以花草為貢品獻給月神,這些花草在被送上祭壇后仍然生長,據說是得到了月神的喜愛……於是人們從祭壇前拾回了花草的種子培育成了後來的藍陸植物。但由於那些得到了神恩的植物具有比其它植物更強大的生命力,其它普通植物的生長空間越來越少,月神便乾脆在人類注意不到的角落讓所有植物都得到了可以適應幾乎一切環境的生命力。不過……這些資料看起來是藍陸人們編寫出的神話,理論上他們應該從沒有得到過月神的恩賜才對……

況且依據祂看到的現實,並不是所有植物都有那麼強大的適應力,事實上只有一小部分植物能夠適應所有的環境,大多數植物無法適應氣生環境,適應力弱的脆弱植物也是存在的。

普萊亞並沒有擺弄其它的植物,只是看著房間里形形色色的花草。在一個黃昏,她把房間里開花的植物做成花束帶去了森林。

小小的食月者抱著她的花束轉圈圈:

「這就像碧莉絲做的花束一樣!」

碧莉絲……是誰?

「誒?我們還沒有和普萊亞說過嗎,碧莉絲是一個賣花的姐姐,她每次來到這裡都會帶好多好多花……」

完全沒聽說過。

一個看起來已經成年的食月者坐在樹下,用一條很長的花藤編著花環:

「碧莉絲……在藍陸有一個秘密花草組織叫『梅蘭可莉的花』,他們集結了許多賣花人帶著花草和花束遊走……」

「『梅蘭可莉的花』的成員們,白天里就以普通賣花人的身份像藍陸各處的居民們出售鮮花,但他們中的許多人本身是已經出現了類似食月者情緒波動但還沒有變成食月者的特殊人群。這部分人自稱『憂鬱者』,-通過花草進行自我療愈維持自己正常人的形態,同時因為情緒上的共鳴,他們給大陸各地的食月者都提供了許多幫助……在有賣花人到來的日子裡,我們能得到的食物也比平時好很多。」

而那部分並非憂鬱者的正常成員,本身也是願意將食月者和憂鬱者看作正常人的。在加入「梅蘭可莉的花」后,他們同憂鬱者一同行動,同時他們也是憂鬱者們生活中的堅強後盾。

「但梅蘭可莉並不是誰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梅蘭可莉的花』的創始人是誰,大家只知道碧莉絲小姐負責蘑菇鎮這一帶的花草……而且聽說『梅蘭可莉的花』還為成員制定了特殊的規矩,不能使用摘取后就會死去的花製作花束,不能摧殘花草的生命,不能將花草視為『非生命物體』……」

祂聽著賣花人的故事閉上了眼睛,如果「梅蘭可莉的花」能夠光明正大地照顧只有夜晚能得到實體的食月者,他們才算是真的改變了食月者的處境……然而現實是,被發現接觸食月者的人們會遭到不亞於食月者的排擠和嘲笑,沒有人敢接近他們……沒有人願意接近他們。

藍陸人眼中沒有「憂鬱者」的概念,他們認為「憂鬱者」只是喜歡胡思亂想的正常人。他們藏匿在熾烈的陽光下,小心翼翼照顧著已經被排除出正常生活的「同類人」,這也讓他們面臨著隨時可能被發現、被揭穿、被傷害的危險……

賣花人,拯救者,賣花人……

祂突然睜開眼睛,賣花人們做的事情,不就是人們眼中應該由神明來做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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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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