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生產（二）
桂香來了，媽媽心裏輕鬆了一些，從外面進來和桂香說了一句話就出去了。
大約七點半左右，醫生給燕子打了靜點，是催生的。燕子的腹部開始陣痛，她痛苦地皺着眉頭咬着下唇，不讓自己哼出聲來，因為她知道媽媽就在走廊上，媽媽聽到了會擔心、會着急、會心疼。燕子扎針的右手緊緊地抓着桂香的手，左手死死地抓着床板，牙咬得緊緊的。額頭上漸漸的有汗滲出。
醫生把燕子頭下的枕巾抽了出來塞到了燕子的嘴裏，說：「別老咬牙，會做病的。如果痛得厲害就喊出來吧。」燕子感激地點點頭又搖搖頭。這裏生孩子不在產房，就在住院處的病房裏。催生針點上以後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襲來，額頭上有開始的滲汗慢慢變成豆粒大的汗珠，疼痛一陣緊似一陣，大約疼了兩個小時左右，醫生看了看燕子，然後對三個孕產婦的老公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屋裏的男人都先出去吧，都出去。」醫生把陪護的丈夫們都趕了出去。
九點三十五分，隨着嬰兒「哇」的第一聲啼哭，結束了燕子的痛苦。一條鮮活的小生命就這樣在母親的痛苦中誕生了。因為羊水沒有了，下體乾澀，所以生產會很痛苦，當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燕子感覺到了撕裂的疼痛，疼得似乎麻木的沒有知覺了，以至於醫生在縫合傷口的時候沒有打麻藥都不知道疼。
「九點三十五分出生，男孩兒，命夠大的了，臍帶繞頸三圈。」醫生說着給孩子清理了身體，用燕子自己準備的被子包好。「足月，一切正常，體重四斤二兩，偏輕，體長48公分。」這裏的醫療設備還不夠完善，沒有保溫箱，只能靠產婦自己照顧。
一號床的產婦聽見后弱弱地說:「這孩子太瘦了，身高挺長的。我姑娘八斤，呵呵。」她是剖腹產，不敢大聲說話，笑的時候可能扯到了刀口，「嘶」微微皺了皺眉。
四號床是在燕子後面住進來的孕婦，癥狀和燕子一樣沒有任何反應，坐在病床上看着一直虛弱的燕子：「姐，是不是很疼？你真厲害，一聲都不吭，我來到時候聽人家說疼的都大喊大叫的。」
醫生把孩子包好放在燕子身邊。燕子好想看看這個讓她飽受折磨的孩子，可是她沒有力氣。桂香一直守在燕子身邊安慰著燕子。
愛民和婆婆來了，婆婆直奔孩子去了，抱了起來「嗯，是我們家孫子。嘿嘿。」病房的人詫異地看着她，又看看痛苦的燕子，眼神里透著費解。好像在問「這是幾個意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生完了你才來了，剛才你老婆痛苦的樣子你沒有看到，你以後能對老婆好嗎？」這個醫生是冷性子，但對工作一絲不苟，對待病人盡職盡責，就是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她不管對誰都一點面子不給，燕子很吃驚醫生這麼說。
愛民來到燕子床前，在燕子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謝謝你！」
醫生一邊給四號床的孕婦做檢查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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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燕子：「你產檢時肚子那麼大，個子矮又是大齡，我還害怕你肯定要剖腹產的，結果來了，肚子沒了，孩子那麼小，臍帶還繞頸，這是有危險系數的。你是不是懷孕以後吃的不好啊？吃的不好孩子身體就弱，以後容易感冒發燒的。」
二號床的產婦說了一句：「沒事，我媽說，有苗不愁長。呵呵。」她也生個女兒。
「話都是那麼說，但是誰都希望生個白白胖胖的寶貝，好帶。」醫生說。
四號床的家人來了五六個，大姑姐、小姑子、姑婆婆、姨婆婆和老婆婆，因為他家是幾代單傳，所以很在意這個孩子的性別。他們進門就擠過來，看到燕子生的是男孩，高興地轉頭對床上的孕婦說：「好兆頭，你一定也是男孩？不用害怕。」生女孩的兩個產婦有點尷尬，表情很複雜。這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了。
一號床的丈夫不高興地說：「你們說話能不能小點聲音，這裏還有人休息呢。生兒子了不起嗎？你們哪個不是聽老婆話的？生女兒怎麼了，生女兒有酒喝，你們的兒子將來是給老丈人打酒的。你們信不信？我女兒將來就是管你們的兒子的。呵呵。」
他好像報復性地說完，回頭撫摸著老婆的臉頰，對老婆說：「咱們女兒長大肯定像你一樣漂亮，然後找一個像我一樣帥的小伙，到時候，你這個丈母娘就有兒子了。別看他們現在高興，他們可是建設銀行，咱們女兒是招商銀行，有什麼好得意。老婆，你說對不對？」這個男人對老婆還真是好，不惜傷害別人討好老婆。
「你說什麼呢？男孩女孩都一樣，性別不同而已，我沒有在意，你不用擔心。」女人一臉幸福地露出笑臉看着自己的男人，弱弱的抬起白皙的小手摸著男人的臉。
燕子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無力地閉着眼睛想睡一會，可是身體的痛感一陣陣襲來，她睡不着。他這才想起媽媽還在走廊里，心裏非常歉疚地對愛民說:「愛民，你把我媽送回家吧，天黑路滑的。」愛民起身對桂香說：「你再呆一會，我回來你再走吧。」說完轉身走出病房。
婆婆來了，媽媽一直在走廊里沒有進來。這裏的風俗是媽媽不能看女兒生孩子，婆婆既然來了，媽媽就可以回去了。這是媽媽第一次和婆婆見面，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見面，這是后話。所以燕子沒什麼事了就讓媽媽回去了。
愛民很快就回來了，燕子對愛民說：「你把桂香也送回家吧。」說着，燕子推著桂香「你快回去吧，這裏沒事了。」桂香和愛民一起出去了。病房裏暫時安靜下來了，孕產婦和護理都睡了。
也許是生了孩子累的，或者是真的困了，燕子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燕子被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燕子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就看見四號床的孕婦，和當時自己一樣痛苦地呻吟著，兩個醫護人員在她的床邊做着什麼。
「你們男的都出去吧。」產婦的丈夫沒有出去。病房裏只有產婦痛苦的叫聲，一聲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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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一聲，燕子想也許叫出來會減輕痛苦吧。生孩子還是真鬼門關里走一遭。
「哇」地一聲嬰兒的哭聲響起，「男孩，體長45公分，體重6斤4兩。」這個孩子比燕子的孩子晚出生兩個半小時，就是兩個生日。燕子的兒子是正月初六，那個孩子的生日是正月初七。因為他是在十二點零五分出生的。
燕子聽見了醫生的話，這個孩子足足比燕子的孩子重二斤。燕子心裏難過，這一刻她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孩子，內疚自責從這一刻在燕子心裏扎了根。生孩子的痛苦，遠沒有燕子此時的心痛。生孩子燕子不但沒有流淚，甚至都沒有喊叫，沒有哼一聲，可是現在燕子的眼淚卻確如山泉般地止不住了。
那個產婦已經收拾利索了，愛民和燕子對面床的丈夫都回來了，愛民看見燕子哭了，用毛巾提燕子擦眼淚問：「怎麼了？是又疼了嗎？我去叫大夫過來看看吧？」
燕子搖了搖頭，他哪裏懂燕子此時的心情？燕子慢慢的閉上眼睛。這一夜也沒有醒過，不知道孩子有沒有哭過，有沒有餓，有沒有尿。燕子什麼都不知道，她醒來的時候夜班醫生已經來查房了。愛民不在，他昨天晚上就回去了，他要把屋子燒暖一些，怕燕子和孩子回去屋子冷。
「昨天晚上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孩子有沒有哭鬧？」醫生一連串的問題把燕子問的有點蒙，因為燕子一晚上都不曾醒過，所以她什麼也不知道。醫生檢查了燕子的身體並無大礙，轉身對剛剛進門的愛民說：「你媳婦沒什麼事，今天可以出院了。一會開些消炎藥就去辦出院吧。」
桂香一早就過來了，給燕子做的小米粥和荷包蛋。
「能不能坐起來，先吃點粥。生完孩子愛餓。」桂香打開保溫飯盒遞給燕子。
「這生完孩子還不適應了呢，覺得少了什麼東西似的。呵呵。」燕子坐起來靠着床頭故作輕鬆地說。
「你要是覺得不適應，就把孩子再給你送回去。」查房的醫生笑着調侃道。
夜班醫生又檢查了另外兩個病床的產婦，一個是在燕子對面床那個生女孩的產婦，她也沒什麼事，因為是剖腹產，所以需要住院治療。
另一個就是半夜十二點生孩子的四號床產婦，都是順產，基本沒什麼事，今天都可以出院了。
八點，醫生都上班了，愛民辦理了出院手續，九點，爸爸找來了車接燕子出院。婆婆和姐姐把燕子包的像個粽子，根本無法走路。愛民背着燕子出了門，車子就停在門口，姐姐先上車，愛民把燕子放到車上，姐姐幫忙抬着燕子的雙腳半躺在車座上。然後婆婆抱着孩子和愛民也上了車。
燕子還是回了自己的家。婆婆不讓回她家。昨天晚上愛民就已經回來燒爐子了，所以屋子還算暖和。
一夜的小雪，如果是女兒，燕子一定給他起名叫「雪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