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生產（一）
這個春節燕子一個人在自己家過的。燕子什麼年貨也沒有買，一是因為沒有錢，二是自己也做不了，孕期反應一直很厲害。這幾天燕子就吃土豆、蘿蔔、白菜，偶爾吃點木耳。因為反應厲害所以吃了睡，睡了吃，吃了吐，吐完還吃。她聽桂香和二薇說，不吃飽到時候生產的時候沒有力氣。燕子一個人在家，掰着手指算著預產期是二月二十二號，也就是農曆正月初六。
初二早上，燕子弟弟曉明借了一個挎斗摩托來接燕子了，燕子把待產包一起帶上了。因為媽媽家離醫院較近，有什麼事情也方便。愛民沒有跟過來，他在他媽家。燕子告訴愛民初三過來，因為預產期是初六，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提前做着準備，燕子和愛民就一直呆在娘家了。現在媽媽家清凈了不少，只有姐姐、燕子和愛民在，因為哥哥嫂子、弟弟弟妹初二就回了娘家。
初六，也就是燕子的預產期，燕子沒有任何反應。燕子媽媽還是很擔心的問燕子：「你不是說今天是預產期嗎？有沒有什麼反應？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燕子搖了搖頭：「什麼反應也沒有啊。」
「噢。如果有哪裏不舒服就趕緊上醫院啊，別挺著，生孩子不是感冒，挺不得。」
「知道了，媽。現在還沒什麼感覺。」
「愛民幹啥去了？吃飯了都不回來？」
「不用等了，我們吃吧。誰知道他去哪裏了，出去也不說一聲。」燕子沒好氣地說着，卻突然覺得胃裏翻滾，立刻跑出去蹲在雪地上吐了起來。姐姐拿了一杯水出去了，燕子的孕吐反應比前一陣子好多了，但是有時候還會吐。
燕子和姐姐從外面回來了，燕子不想吃了，上炕躺下了，迷迷糊糊中：燕子感覺自己被拋棄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白茫茫的一片，白的耀眼，遠遠望去，天地相連，沒有界線。哪怕一隻麻雀飛來，都會覺得還有一些生機，可是這裏除了皚皚白雪，什麼都沒有。燕子原地轉了一圈，白茫茫的雪原上連一棵草都看不到。燕子無依無靠又無助，她想走出雪原，在沒膝深的雪地里，走啊走，說是走，其實近乎於爬。燕子覺得自己累的渾身是汗了，可是回頭看了一眼，居然還在原地。她有點絕望的，哭天喊地，茫茫雪原仍然只有她一個人，哭着哭着她蹲下去把自己縮成一團，無力地抽泣著。她邁不動步，哭不出聲，一個激靈醒了原來是夢，枕邊濕了一片，眼角還掛着淚。不知道為什麼懷孕以後經常做這樣的夢。
「媽，我想洗洗頭，免得月子裏不能洗。」燕子說着自己燒水去了。
東北這邊女人生孩子是要做月子的，也就是產婦一個月之內不能出屋，不能下地，不能洗澡，不能洗頭，甚至不能刷牙。所以燕子準備洗洗頭，然後再擦擦身子。
一會功夫，水剛剛燒好了，燕子忽然覺得某處有液體流出，她以為是想上廁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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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外面的公廁。這個廁所要上五級台階，裏面是橫著幾根鐵路的枕木，沒有平台，一上去，兩隻腳就要分別在兩根枕木上，坑位很深，燕子大著肚子，又是晚上，可以想像的恐懼。這時候，燕子覺得下面已經流了好多水。燕子還是咬牙上去了卻一點不想上了。
回來的時候燕子遇到了愛民：「你去哪了？吃飯也不回來。」燕子本不想說話，可還是問了一句。
「出去溜達溜達，四處轉轉。」因為天黑看不出愛民的表情，聽聲音卻是滿心的怨氣。
燕子聽了雖然不高興，也沒有說什麼，燕子和愛民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可聊，誰也不說話往回走。
「啊」燕子忽然感覺下體又有液體流出，不知道該怎麼辦，燕子嚇得緊走幾步，結果液體流的越多。因為害怕，燕子的臉色煞白。
「你去哪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媽媽看着燕子一臉的痛苦模樣。
燕子要哭的樣子和媽媽說：「我怎麼好象褲子有點濕啊。」
媽媽一聽急了說：「這是要生了，羊水破了。」
燕子聽了嚇了一跳：「怎麼可能呢？我什麼感覺也沒有啊？不是說要生了會肚子疼嗎？我沒有疼啊，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媽媽就像沒聽見一樣對愛民說：「燕子這是要生了。你趕緊去把南屋炕上的那個包拿過來去到醫院，你先找值班大夫，告訴大夫我們一會就到，然後你把東西放下就走，趕緊回家把你媽接過來。」
燕子的包裹拿過來一直沒有打開，愛民把包直接就捆在自行車後座上往院處走去。媽媽進屋拿出兩個帽子，扣在燕子頭上一個，自己戴一個，然後扶著燕子出了家門。現在不湊巧的是爸爸和姐姐都去火車站送客人了，這樣媽媽一個人在家。
這時候，天空還飄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燕子家到醫院的路程也就十五分鐘左右，可是在這數九寒天裏，一個老人帶着一個孕婦卻像走兩萬五千里長征一樣艱難。媽媽因為着急沒有換鞋，腳下一步一滑，燕子怕媽媽摔倒，一路還要扶著媽媽。燕子覺得自己的棉褲已經濕透了，寒風吹來，凍得燕子牙齒打顫。十幾分鐘的路程居然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醫院門口遇到愛民往外走。
「愛民，快回家找你媽過來。直接來醫院。」媽媽急切地對愛民說。
「燕子的病房是306，直接過去就行。」
媽媽挽著燕子進了醫院的大門。兩個值班醫生迅速地為燕子做了檢查。原本大大的肚子因為羊水的流失，明顯小了很多，現在看好像四五個月的樣子。
醫生來到對着燕子：「趕緊上床，把褲子脫了。」上床后大夫掀開燕子的衣服：「你的孩子哪去了？上次來檢查還那麼大呢？」說着拿着胎音儀放在燕子的肚子上仔細聽着：「沒有胎音，這很不正常。我建議趕快轉院，這樣很危險的。」醫生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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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胎音儀，神請凝重地和媽媽說道。
「這大過年的哪找車去啊？大夫，我們不轉院，哪也不去。我們就相信你們了，就在這生。」燕子媽媽又着急又驚慌地帶着哭腔向大夫說。
燕子聽見媽媽在乞求大夫。
大夫想了想對護士說：「先進行宮內吸氧看看再說。這是大齡產婦，又是頭一胎，個子又這麼小不好說。」然後就看見護士推來了氧氣瓶，然後把一根管子插入燕子的鼻孔。說着大夫又回頭看向燕子對面的那個床，她是在燕子後面進來的。
醫生把媽媽推到了門外：「王姨，你還是先出去吧。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這裏的醫生都是本地人，所以互相之間都認識，甚至有的還保持着良好的關係。現在走廊里已經沒有媽媽的聲音了，媽媽可能離開了。也好，媽媽在這裏只會擔心。燕子還是沒有疼痛感，聽別人說過有胎死腹中的情況，所以燕子也非常害怕。
這時就已經護士急促的腳步聲，燕子睜開疲憊的眼睛看見護士又搬來胎心監護儀。看這陣勢，燕子真的害怕了，害怕孩子有事，畢竟懷胎十月的辛苦和對生命的期盼，酸澀的淚水護士忍不住流到耳邊。
「咚咚咚」輕輕地叩門聲音。
「進來。」醫生朝門外喊了一聲。
一個瘦高的女人閃了進來，一眼就看見了靠裏面床上的燕子，快步走了過來，笑呵呵地說：「燕，怎麼樣啊？怎麼還吸氧了呢？」
「桂香，你怎麼來了？」燕子沒有表現的那麼痛苦，微微皺眉輕聲說：「孩子沒有胎音，桂香，怎麼辦？我好怕。」說着鼻子一酸，眼淚又沒止住。
「王姨找我過來的，說你這裏沒有人。」燕子知道了，原來媽媽不在走廊是去找桂香了，桂香握著燕子的手安撫著：「沒事，不用怕，王大夫老厲害了。」
大夫又過來給燕子檢查，又聽了聽胎音，叮囑護士：「給準備一支催生針。」護士點點頭急忙出去了，此時是晚上八點半。
「護士，我家姑娘怎麼樣？能不能生？如果不能生就剖腹產吧。」媽媽還在走廊上沒有走，媽媽的話燕子聽得清清楚楚。
「現在不好說，我去配藥了。」護士急匆匆地回了一句「嗒嗒嗒」地走了。
走廊里又沒有了媽媽的聲音。燕子又擔心媽媽天冷路滑又黑天的，可是燕子什麼也做不了。
不知道是鼻子插管子的原因，還是孕期反應，燕子又是一陣嘔吐。燕子的整個孕期就是這樣，幾乎每天要吐，有時候會吐幾次。
燕子拉着桂香的手一臉痛苦。桂香安慰說：「沒事，大夫天天接生什麼情況都會遇到，她們有辦法的，別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