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博戲

第十三章博戲

駝鈴聲聲,伴著一行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在彷彿無邊無際的大漠上清脆綿延。一隻灰色的小蜥蜴好奇地趴在沙丘上,慵懶地看著一群自遠方而來的客人。

他們是一個商隊,從遙遠的上唐國而來,已經把貨物運往了西域。現在奔赴在踏往大涼的路上。不過,他們對這片沙漠並不陌生,他們是這裡的常客。這裡的每一縷風兒和每一粒沙子都熟悉他們身上散發的汗水味。

「老闆,我們還要走多久呀?都快渴死了。」一個新來的小夥計用帕子揩著額頭不斷冒出的熱汗,舔了舔自己乾癟的嘴唇。

「渴,那就喝點水吧。」一個左臉戴著黑色面具的男人微微一笑。然後他取下腰間的羊皮水袋,扔給了小夥計。

「老闆,您別慣著他。這點苦都吃不了,還怎麼去大涼?乾脆渴死他算了。」另一個騎在駱駝上穿著白袍的夥計笑著說。

「咦?那兒怎麼有那麼多的禿鷲圍在一起啊?」小夥計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沙丘,疑惑地說道。

「那好像是一個人!」穿白袍的夥計定睛一看,驚訝地大叫。

「走,快去救人!」陶老闆立刻跳下駱駝,帶著剛剛那兩個小夥計,向前面那個沙丘奔了過去。

走近一看,有三隻大禿鷲正貪婪地看著它們中間一個橫躺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暈死過去的年輕小伙。它們開始躍躍欲試地撲棱著黑褐色的翅膀,似乎準備馬上飛起來爭奪美味的人肉。

這時,陶老闆迅即抽出三隻冷箭,他把雕弓拉成了滿月,嗖地一聲就射死了三隻兇猛的大禿鷲。然後,他迅速跑到小夥子的身邊,蹲下身,搖晃著他的身子,試圖喚醒他。「喂,快醒醒。」

他搖了一會兒,小夥子終於醒了。他努力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咽了咽自己的口水,然後發出了微弱的聲音。「水,水。」

「把水袋給我。」陶老闆接過夥計遞來的水袋,輕輕地擰開了蓋子,然後就將水袋裡剩下的水一股腦兒全倒進了小夥子的嘴裡。小夥子貪婪地喝著清水,他的喉結在金色的餘暉中一起一伏。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為什麼會在這沙漠里?」陶老闆忙問道。

「謝謝你救我。我叫余嶠。」小夥子舔了舔嘴角上殘餘的水珠,盯著陶老闆臉上的黑色面具,不假思索地說。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你是哪裡人?為什麼會在這沙漠里?」陶老闆定定地看著余嶠,依舊問他那兩個問題。

余嶠看著他身後載滿各種貨物的駱駝和一群夥計們,思索了片刻,忙道:「我是一個上唐商隊裡面的小夥計。」

「怎麼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陶老闆皺起了濃黑的劍眉。

「唉!我們商隊是第一次來這個沙漠,走了幾天,就迷失了方向。加上我們帶的水源和乾糧所剩無幾,大家就開始自相殘殺。我不會武功,就趁亂帶了一點兒食物一個人逃跑了。後來,我在沙漠里亂跑,身上也沒有水和任何食物了。最後,我就暈倒了。你們也就剛好救了我。」余嶠看著陶老闆的眼睛,不慌不忙地說道。「對了,我還不知道恩公您的尊姓大名呢。」

「我叫陶然,是一名商人。」陶老闆淡淡地說。

「你……你就是陶老大?你就是上唐首富,陶然?你看上去還挺年輕呀。」余嶠睜大了自己的眼睛,驚訝萬分。

「那當然。我們陶老闆就是這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陶老大。雖說我們陶老闆已經富甲一方,但他尚未及弱冠之年。沒想到吧?那是因為陶老闆天賦異稟,而且又自幼跟隨陶老先生經商,所以才年輕有為。今日你能遇見我們陶老闆,那可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否則,你這條小命可就要折在這幾隻猛禽的口中了。」小夥計指了指余嶠身邊那三隻胸口插著長箭的死禿鷲,得意地說道。

「陶老大,您的大恩大德,我余嶠銘記於心。若有朝一日,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余嶠一定鼎力相助。」余嶠真誠懇切地說。

「哼,就你。我們陶老闆家財萬貫,富可敵國,還需要你幫忙嗎?」另一個夥計俯視著余嶠,不屑地笑道。

余嶠默默地低下了頭。

「小五,不可無禮。」陶然輕輕地拍了拍余嶠的肩膀,笑著說,「兄弟,你這句話,我陶然記住了。我們商隊這次要去大涼涼州的店鋪。不知,余兄你要去哪裡?」

余嶠想到司城玉應該還在大涼,而自己還要向他復命。所以他爽朗地一笑,「好巧啊,我也要去大涼。不如,你們帶上我吧?」

「好。」陶然與余嶠相視一笑,他爽快地答應了。

落日時分,暮色蒼茫,我穿著男裝和李橘誠的六弟,洛王李容霄瀟瀟洒灑地共騎一匹白馬,遊盪在涼州城的大街上,好不快活。

而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卻對我們指指點點,「兩個大男人還共騎一匹馬,成何體統啊?」「就是,就是。」

「那個……要不我下來吧?咱倆共騎一匹馬,不太好啊。」我尷尬地說道。

「不不不,我下來。哪有讓葉子姐姐走路,我騎馬的道理啊?我下了啊,我替你牽馬。」李容霄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笑眯眯地為我牽起了白馬。

「咱們今天要去哪兒玩呀?你還沒告訴我呢?容霄」我問他。

「現在還不告訴你。你猜吧,猜對了,我就告訴你。」李容霄調皮地向我眨了眨眼睛,笑著說。

突然,李容霄牽著白馬,停在了一家特別熱鬧的店鋪前。「到了。」他向我微微一笑,露出了兩顆可愛的小虎牙,然後他向我伸出了他白皙卻短粗的手。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左手放在了他的手上。接著他就扶著我下了馬。

「這是一家茶樓?茶樓,我去過的啊。」我說。

「茶樓只是幌子,真正的重頭戲在樓上。」他得意地笑道。

「什麼重頭戲呀?」我一臉懵懂。

「去了,不就知道啦。」李容霄不由分說就牽起了我的手,大搖大擺地邁進了茶樓的大門。

「您二位要喝什麼茶啊?樓上還是樓下呀?」一個肩上搭著一塊白巾,頭戴帽子的店小二笑問我們。

「碧螺春。樓上。」李容霄答。

「咳咳,有朋自遠方來?」小二咳嗽了兩聲,然後奇奇怪怪地問道。

「必誅之。」李容霄爽快地答道。

「二位樓上請。」小二看著我們牽在一起的手,笑嘻嘻地說。

於是,我害羞地把我的手從李容霄的手中抽了出去。而他卻又抓起了我的手,而且還握得更緊了。

「別這樣,大家都看著我們呢。再這樣,他們准把我們當成龍陽之好了。」我羞怯地說。

「我才不在乎呢。那就讓他們把我看成是葉子姐姐的男寵吧。哈哈哈。」李容霄直視著人們異樣的眼光,一邊走路,一邊搖起了我的手。

那小二領著我們上了三樓,然後又帶著我們下了另一個木梯,走進了一間特別喧鬧、特別大的地下室。

這時,映入我眼帘的是那房間四面里擺著四五十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有十幾個人圍在一起。他們擠在一起擲骰賭錢,玩著各種博戲。

有的光著膀子,靠在桌子邊上呼幺喝六。有的蹲在地上,夾笑帶罵。還有的站在那裡脫衣剝襪,典當自己身上最後的本兒,也要去贏回來。

「原來,你說的最好玩的地方就是賭坊啊。李容霄,你這個騙子。」我生氣地踩了踩他的腳,然後準備轉身離開。

「哎呀,葉子姐姐,你別生氣嘛。咱們先玩一把。如果你覺得不好玩,我們就去酒樓。你說行嗎?」

李容霄扯住了我的衣袖,像一個孩子一樣蹲在了地上,可憐兮兮地仰面望著我。

「那好吧。我們先去玩一把吧。」我無可奈何地說道。

「嘻嘻,葉子姐姐。那你是想玩雙陸、投瓊、斗葉還是掩錢呀?」他開心地站了起來。

「嗯……投瓊這個名字還挺好聽的。就它啦。」我果斷地做出了選擇。

「好,那我們今天就玩投瓊啦。」他邊說話,邊迫不及待地拉著我走到了一張大桌子邊,對著一個正在搖晃骰盅,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說:「胡亂玩幾把。」

「上本錢!」大漢吼道。

於是,李容霄從褡褳中取出白花花的幾大錠銀子,豪爽地往桌上一丟。那大漢一看到白銀,立刻喜笑顏開。

「好。今天玩的是趕老羊。我先講好規矩:六枚骰子,兩人一局,每人可一直擲到出現三枚點數相同的骰子為止。最後,其餘三子點數之和最大者為贏家。明白不?」

「ok。」我舉出ok的手勢,笑著說。

「你說啥?」大家都異口同聲地問我。

「我說我明白了。剛才那是我老家的方言。哈哈。」我沖大伙兒尷尬地一笑。

唉,我又忘記我是穿越來的啦。這些古人又怎麼會懂英文呢?瞧我這記性,真是被我家二哈給啃光了。

不知為何,我的手氣好的不得了,竟然連贏了大漢五回。大漢瞪大了他的圓眼,不服氣地用竹扒子將一堆閃閃發光的白銀推在了我和李容霄的面前。我和李容霄相視一笑,開心極了。

而大漢卻板起面孔,扯起粗嗓,喊道:「王老五,快來!」王老五?!難道是一個鑽石王老五?我正想著。一個面色黝黑,闊肩細腰的中年男人就聞聲而來,立即從人群里擠了進去。

「我不玩了,王老五,你來。」大漢站起身,把那把棕褐色的八仙椅讓給了鑽石王老五,不,是王老五。

「賭王出場了,不得了啊。」

「我看這小白臉今天一定會輸得連腰帶也沒有了啊。哈哈,真是不自量力,」

「可不是嗎?賭王出手,必定不凡。」

我身邊立刻涌過來越來越多的人,他們看著我和王老五,議論紛紛。

「這位公子,你可要與王某人一賭?」王老五問道。

「葉……葉兄,我看咱們今天已經贏了那麼多了,可以了。而且他可不一般,他可是這條街上數一數二的賭王。要不我們見好就收,用這包銀子去醉仙樓喝酒去?」李容霄怯了,他拉了拉我的袖子,貼著我的耳朵,弱弱地說。

「不,我葉某人今天就是要一睹這賭王的風采。賭就賭,誰怕誰。」我豪爽不羈地喊道。

「好,葉公子的豪氣真是令在下佩服。那我們開始吧。」他向我恭恭敬敬地作了一個揖,就開始搖起了骰盅。

沒想到,他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賭王。他擲得可凶了,一口氣連贏了我十盤,連連得采。眼看著我們面前的銀子越來越少,可是我就是越輸越不服氣,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就不相信我還不能贏他一回嗎?

於是,我就一直賭,一直輸。直到我輸光了我們所有的銀子后,他對我微微一笑:「葉公子,你已經沒錢了。要不我借給你?」

「好。」我不假思索地說。

果然,我又輸了。而且最後的幾盤,我居然輸了五百兩銀子。王老五開始不再彬彬有禮,他居然叫囂著讓我脫衣服做抵押。

「不行,我可是個讀書人,這怎麼可以啊?」我堅決拒絕。

「絕對不行。」李容霄也皺起眉頭,大喊道。

「不脫衣服,也行。那就讓你同伴把他腰間的那一塊玉佩給我作抵押吧。」王老五笑著盯上了李容霄的白玉佩。

「這玉佩是我祖傳的寶貝,也是我父親留給我唯一的念想。所以,我不會給你的。他不能脫,那我脫。」李容霄解開了腰帶,脫掉了紫袍。

「不要啊,容霄。」我著急地拉住了他的手。

「和我賭的是他,你脫了也沒用。我管你念想不念想的?反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要麼他脫完衣服,要麼就把你的玉佩給我。否則的話——」王老五的話音剛落,從他背後就鑽出來兩個圓眼大臉的彪形大漢。

「好,玉佩我給你。」李容霄不舍地看著玉佩,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他突然果斷地取下玉佩,放在了桌上。然後,他拉起我的手,準備轉身離開。

「哼,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呀?賭債是還了,可是我借給你們的錢,還沒還啊!」王老五用力地一拍桌子,厲色道。

「跑啊。」李容霄拽著我,撞倒了眼前的一個接一個的賭徒,頭也不回地往前奔跑。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啦。」王老五一聲令下,五六個大漢都追著我們跑了起來。

就這樣,我們跑出了賭坊,又跑了好幾條街,可是還是沒有甩掉後面窮追不捨的大漢們。

突然,我感覺有一束奇異的目光投向了我。我循著自己的感覺,一眼望過去,一家青樓的樓上一個左臉戴著黑色面具的男人正看著我。

我感覺他的目光很熟悉,也很陌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竟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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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霽雲銷清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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