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棋局

日暮時分，霞光漫天。天空中似出現了一隻涅槃的火鳳凰，它的口中噴出熊熊火焰，燒紅了滿天的雲彩。這雲霞時而散成片片紅綺，時而變幻成各種奇異的形狀。

霞光灑在本來如同白練的江水上，也映紅了平靜的大江。成千上萬隻白鷺密密地覆蓋在江中的沙洲上，十分喧鬧。

而天空中的一隻白鴿卻不知疲倦地從大涼飛往遙遠的下唐，不肯在這愜意的沙洲上作片刻的逗留。終於，它飛到了下唐的國師府，飛到了它的主人——下唐大國師白千屹的手中。

白須飄飄的白千屹輕輕取下白鴿腳環中的紙條，將它慢慢鋪開，然後得意地微微一笑。

「怎麼？是有什麼好消息嗎？」屋內的軟墊上端坐著一位同樣蒼顏白髮，卻神采奕奕的老人。

「回王上，是長公主的密信。」白千屹轉身回到棋盤前的軟墊上，緩緩地坐了下來。

「哦？清芷說了什麼？」下唐國君，司城瑜捋了捋自己斑白的鬍鬚，與他相視一笑。

「長公主說那上唐的靜樂公主，司城茗珠，也就是現在的月華夫人與大涼的女將軍，風葉正在明爭暗鬥。而上唐寧王，司城玉也被涼帝李橘誠軟禁了。」白千屹雖已年逾古稀，可是卻聲若洪鐘。

「那就讓他們鷸蚌相爭，我們漁翁得利吧。哈哈哈哈。」司城瑜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王上，近日臣夜觀星象，竟發現有螢惑守心的天象再現於世。」

「熒熒火光，離離亂惑。螢惑守心，聖人出世。」司城瑜低頭默念道。

「風雲涌動，天下易主。這螢惑守心雖屬凶兆，可是對於王上來說，卻是您一統天下，揮劍決雲的吉兆。」白千屹緊握著他的左拳，堅毅地凝視著司城瑜渾濁的老眼。

「啊哈哈哈哈，好。有國師輔佐孤，孤就放心了。等到孤統一天下的那一天，孤定要與國師共享這盛世繁華，錦繡河山。」

司城瑜激動地笑了起來，突然又咳嗽了一陣，「咳咳咳。咳咳咳。」

「王上，您要好好保重龍體呀。老臣還請王上每日都按時按量地服用老臣為王上精心調製的聖葯，方可長生不老。」白千屹雙手捧上一盞琥珀色的春茶，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司城瑜。

司城瑜接過那刻有蓮瓣紋的白玉盞，輕輕地啜飲了一口。然後，他悠悠說道，「孤得國師，如虎添翼。國師相伴，幸甚至哉。」

「王上謬讚，老臣愧不敢當。」白千屹微笑著向司城瑜作了一個揖。

接著，他二人一邊下棋，一邊攀談。下至深夜，燈花落盡，卻還是屢屢和棋，不分伯仲。

當司城瑜離開后，白千屹佇立在國師府大門口的石獅子旁，看著司城瑜滾滾前進的龍輦許久。

突然，他對著戴在自己枯瘦手腕上的那串鬼仙紅眼龍晶，冷冷地笑道：「你來了那麼久，可是看懂了這棋局？」

「喵喵，喵喵」一隻肥胖的橘貓應聲從國師府的圍牆上撲地就跳下來了，它慢吞吞地挪到了白千屹的腳邊。然後，它乖巧地歪著小腦袋，仰望著白千屹，又開始「喵喵」地叫了起來。

白千屹緩緩地蹲了下來，輕輕地抱起橘貓，走向了國師府的門口。

今夜是大涼太后，司城清芷的生辰，整個大涼宮就像過節一樣，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如一夜東風，吹落千樹萬樹的繁花一樣。這大涼宮更是被風兒吹得煙火紛紛，亂落如雨。宮城的門口停滿了豪華的馬車。迷人的芳香和悠揚婉轉的音樂瀰漫在整個燈火輝煌的宮城裡。

玉壺般的曉月從紅牆綠瓦邊的夾竹桃枝頭上緩緩地浮上了夜幕中央。各式各樣的燈籠隨著風搖曳和飛舞在大涼宮裡，像星星一樣照亮了整座宮城。

宮城內的美人們都戴著各色各樣、令人炫目的飾品，笑語盈盈地隨著人群走入永壽殿，身上的香氣向我撲面而來。

「母后，今夜葉兒為您準備了兩個驚喜。」李橘誠欣喜地笑道。

「是嗎？那陛下快說說，這葉將軍為哀家準備的是什麼驚喜呀？」太后與涼帝相視而笑。

「這第一個驚喜就是——胡旋舞」

李橘誠微微一笑，輕輕地拍了拍手。

此時，奔騰歡快的羯鼓樂聲霎時間響起。一群嬌美的紅衣舞姬簇擁著被女官們打扮得嫵媚艷麗的我，姍姍地扭著纖柔的腰肢走到了永壽殿的中央。

我戴著翡翠花冠，穿著一件葡萄紅的舞裙，袒露著櫻桃一般的肚臍，娉婷地站在舞姬們的中間。

隨著第二聲歡樂剛健的弦樂和鼓樂響起，我嫣然一笑，輕舒玉臂，舉起紅袖，心應弦，手應鼓，像雪花一樣在空中急速旋轉起來。緊接著，我就像喝醉了酒一樣，忽而東傾，忽而西倒，還一邊捻起蘭花指繞著我新月似的下巴輕舞玉臂。

這醉步看似如痴如醉，飄忽不定，實則形散神凝，緩促應節。而圍在我身邊的那群舞姬們則踏著節拍，不斷地旋轉，如蓬草一般急速飛舞。

這時，我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而李橘誠好像也沉醉其中，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微微啟齒。

然後，我開始時而如車輪一樣環行，時而如春鶯一般急躍，又時而反手叉腰如卻月，但皆是一絲不差地貼著節拍在舞蹈。

接著，我輕輕一躍，跳上了一個橘黃色的小圓球，旋轉如風，紅裙搖曳。無論我那一雙赤著的玉足在圓球上如何地縱橫騰擲，卻終不離球。此時，滿座賓客皆拍手叫絕，嘆為觀止。

突然我的雙腿飛旋，懸在了半空中，然後我又輕輕地落了地。這時，我雙足上系著的銀鈴就紛紛閃動，閃爍出一層層柔弱的光圈。

忽然，美妙的絲桐樂聲戛然而止，我也微微轉身，開始面對門口。緊接著，我便用一個千嬌百媚的回眸一笑，結束了這場精彩絕倫的舞蹈。

然而，大家都沉浸在剛剛的舞蹈中，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時，一個身著紫青祥雲袍的男子竟激動地站了起來，他直勾勾地看著我，急速地鼓起了掌，還大聲地喊了起來，「跳得好！太美了！」

於是，大家才開始意識到表演已然結束，紛紛鼓掌，太后和涼帝也滿意地笑著為我鼓起了掌。

而那男子依然佇立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著我，目不轉睛。我趕緊低下了頭，躲閃了他火熱的目光。

「咳咳咳，李容霄。這好端端的，你怎麼就站起來了？」李橘誠狠狠地瞪著他，開口說道。

「啊？陛下說什麼？我剛剛沒聽見。」洛王，李容霄依舊傻乎乎地看著我，痴痴地笑。

「李容霄！孤叫你呢！你看夠了嗎？」李橘誠開始怒吼起來。

「沒……沒有。不不不，看夠了，看夠了。」李容霄這才回頭看著李橘誠，趕緊坐了下去，然後尷尬地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看著著這滑稽的一幕，都忍俊不禁。連太后也撲哧地掩面一笑。永壽殿響起了一陣陣的笑語喧嘩。

此時，李橘誠嫌棄地向他的六弟，李容霄翻了一個白眼。我第一次看到橘誠哥哥對人翻白眼，我覺得他挺搞笑的，努力地憋住了強烈的笑意。然而端坐在我不曾注意的一角的司城玉其實也正同樣痴痴地看著我。

然後，太后對我微微一笑，開口道：「真沒想到，自幼習武的葉將軍不僅是我們大涼英姿颯爽的巾幗英雄，還是一位舞姿曼妙的舞者。這開場的胡旋舞不僅美妙絕倫，還真是讓哀家大開眼界。能欣賞到如此絕妙的舞蹈，哀家感到很是開心。所以哀家定要重重地賞你。陛下，你覺得呢？」

「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葉兒的胡旋舞真是讓孤感到驚艷，也讓大家嘆為觀止。不僅母后想賞她，連孤也要好好地賞賜她。」李橘誠看著我，滿意地一笑。

「謝陛下，謝太后。」我微笑著躬身向他們行了禮。而此時的司城茗珠已經在心中燃起了熊熊妒火，她緊緊地蹙起了眉毛，瞪著我。而我裝作視而不見。

「母后，這葉兒的第二個驚喜馬上也要揭曉了。孤保證母后見了，心中一定十分歡喜。」李橘誠笑著說道。

「真的嗎？聽陛下這麼說，哀家很是好奇，哀家已經迫不及待地要看葉將軍為哀家準備的第二個驚喜了。」太后滿面春風地看著我和李橘誠，微微一笑。而此時我居然看到，司城茗珠也笑了。

「啪啪啪。」李橘誠又拍了拍手。這時，一隻巨大的覆蓋著紅布的東西被幾個宮人一起抬了上來，被他們放置在了永壽殿的正中央。

「葉兒，既然是你為母后準備的驚喜。那就由你去掀開紅布，讓大家好好看看這第二個驚喜。」

「是，陛下。」我笑著走到了紅布前，一把掀開了紅布。

「啊！」太后迅即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然後她的眼皮一翻，往後一仰，她居然暈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而李橘誠看著那個驚喜，他的笑容也凝滯了。滿座的賓客皆是一片嘩然。

然後，我迷惑不解地回頭看了看那紅布之下的東西，居然是……

「啊！」我也嚇得立刻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