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鎮

離鎮

西亞爾盯着他們,眼中似乎沒有半點憤怒之意,只是那眼底深處止不住地散發冰冷的氣息。

「呦,說誰誰來,自己來找罵可別怪我們咯。」那女生見了西亞爾,依然是語調不改,反而譏諷之意更甚。

「真沒想到這孤僻鬼還會來。」旁邊的人也低笑應和。

西亞爾對此毫不在意,而是上前緊逼那出言不遜的女生:「道歉。」

「道歉?給誰道歉?」這女生仍是絲毫不怕,囂張氣焰絲毫不減。

「給我媽,你不需要給我道歉。」

「我就不呢?你能打我不成?一個大男人就會欺負嬌小可憐的女生是吧。」

聽完這句,西亞爾不屑地笑了一下,倒不是被她這副嬌柔作態的樣子都笑,而是眼前這女生手臂和腿比他還粗,倒還敢自稱「嬌小可憐」。

被笑的女生氣的臉都發紫了,這個孤僻的傢伙才應是被人恥笑的對象,如今卻反過來將她笑了一頓。

「你笑什麼,你個賤人......」

「後代」二字未落,她臉上便火辣辣了起來,一時懵圈了。回過神來,眼前的西亞爾仍是雲淡風輕地看着她。

反應過來的女生失聲尖叫到:「你敢打我!你打女人!」

米穆恩一夥也是才反應過來,不過米穆恩倒不意外,畢竟西亞爾曾經就和他因為這種事打了一架。

米穆恩冷笑一聲,如今的他可不相信當初那個黑衣人會再來救助這個孤僻鬼,況且他還身懷火焰術,大不了將兩人燒成灰!

因此他站了出來,理了理身上精緻的禮服:「西亞爾,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再怎麼說索菲亞也是女孩子。」

「不尊重他人,不尊重死者,她連人都算不上。」西亞爾冷冷地說。

索菲亞氣急敗壞地就要去扑打西亞爾,被旁邊的人給拉住了。米穆恩回頭對她說道:「別急,索菲亞,我會給你討個說法。

「西亞爾,索菲亞出言不遜的確犯錯在先,不過你這樣是不是太過了。」米穆恩淡淡地說道。

「過?我並不覺得,我可不想縱容這種人。」

索菲亞惡狠狠地盯着他,似乎要將他千刀萬剮。

「大家都是同學一場,今天又是畢業典禮。你看,我們各退一步,別破了氛圍如何。」米穆恩給出了提議。

「怎麼退?」

米穆恩卻是冷厲地笑了一聲:「我先替索菲亞給你賠個不是,等會你當着所有人的面給索菲亞道個謙,畢竟你打了人。」

這明擺着是要西亞爾丟了臉,就算西亞爾當着所有的人面解釋,也沒人會信他,大家也不過會把他當做一個打女人的人渣。

「滾。」西亞爾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這下把在場所有人都震驚到了,這傢伙居然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滾」字!

「米穆恩,別聽他說了!把他揍一頓然後扔出去吧!」索菲亞憤怒地說道。

米穆恩也沒料想到這個孤僻鬼居然這麼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並且還敢直接對這麼多人撕下臉皮。

「敬酒不吃,要吃罰酒不成嗎?」米穆恩聲音冷下來,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給這個傢伙一點教訓。

「跟他廢什麼話,老大,把他打一頓吧!」

米穆恩一個從小跟到大的小跟班憤憤不平到,同時直接一拳揮向了西亞爾。西亞爾卻是連眉毛都不曾皺一下,便握住了襲擊者的手。

西亞爾自小練習劍術,

氣力豈是這種小嘍啰可比的?因此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完全控制住了對方的手臂,只是對面還渾然不知。

「哼,接住了又怎麼樣!」這小跟班長的挺壯實,平時也是別的學生不敢輕易招惹的主。

然而,今天倒怪了。他欲用蠻力掙脫西亞爾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如鐵鉗一般死死地控制住了他。

驚訝之時,西亞爾一個快速的翻腕,令他直接吃痛地叫出了聲。這一招快速狠厲,絲毫沒給他做準備的時間,因此硬接下這一招使他的手臂彷若脫臼!

米穆恩見勢不對,也心下暗驚西亞爾何時有此本事。

其實西亞爾連十分之一的氣力都沒用出來,若是用出來,眼前這人怕不是當場要作廢一隻胳膊。

「你走吧,我們不會為難你了,但畢業典禮也不歡迎你。」米穆恩一話如晴天霹靂,讓眾人當時都呆在了原地。

「就這麼輕饒了這小子?」索菲亞咬牙切齒道。

「避免節外生枝了,今天還有正事要干呢,都退一步吧。」米穆恩皺眉到。

頭頂的黃銅吊扇緩緩地旋轉着,下面的人卻是僵持不動。

過了一會,西亞爾放開了手,一言不發地往外走。他本來就不想來參加這個活動,畢竟今天他也要離開這裏了,但艾維執意讓他來一趟。

望着那黑色身影逐漸走遠,索菲亞低聲對米穆恩道:「就這麼便宜他了?」

那料米穆恩一陣冷笑:「當然不是,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界。」

米穆恩想到了一個比揍西亞爾更好的辦法,那就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施展火焰術法讓他的感受一下被火焚燒的感覺,不過他會把握好力度,不至於搞出人命。

米穆恩當即地念術語,將術力引至手上。其實高等術士根本不需要念術語,念術語只是因為初學者不能熟練地將術力彙集變化,因此需要將念出術語來輔助,而熟練之後只需一念便可聚術於手。

「老大,有生之年可見到術法,死而無憾了啊!」旁邊的小跟班眼睛發亮,一臉興奮地說道。

畢竟對於這種普通人,見到這種超自然的力量自是好奇無比,就算不能身懷,一睹其容也足夠了。因此旁邊的人都湊了上來,想看看所謂地術法到底是怎麼樣的。

米穆恩的手上也開始出現了一團小火苗,只要再大點,米穆恩便可引導它燒至西亞爾。

米穆恩以為自己是獵手,卻不知西亞爾早就察覺到了四周元素的變化。從小練習術法的他對空氣中元素的流動可謂是敏感至極,這種下三濫地手段早被他發現了。

「真夠無恥,你這種人擁有術力當真是一個禍害。」西亞爾暗想,不過沒有揭穿他,只顧自己走自己的。

但他不是全無對策,任憑米穆恩胡作非為!西亞爾暗中已經發動了風系術語,他根本不需要念術語,一念之間便是狂風襲來,吹得這些人包括他自己頭髮都凌亂了。

再看米穆恩,剛剛成型地小火苗一下子滅掉,變成零星火光!更要命的是,即使是這些小火星,掉落在木質的地板上也立刻雄雄燃燒起來,馬上就要演變成一場火災了!

「啊!着火了,救命啊!」索菲亞見到火勢瘋長,不住地尖叫起來。

米穆恩也是看傻了,這莫名其妙地狂風,把他的小算盤也吹得七零八落!

「救火,草!」米穆恩也不顧什麼紳士風範,直接脫下禮服就開始撲火。

此時已經陸陸續續地來了更多人,見到台前失火,都大聲呼救去了。米穆恩和他的同夥此時異常狼狽,緩緩升起的濃煙將他們熏了個夠。

「咳咳...西亞爾,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米穆恩狼狽地抹了抹臉,同時憤恨地說道。

他才不管哪來的狂風,反正這一切都是因為西亞爾那個混賬引起的!可惜此時的西亞爾早已走遠,自然聽不到他的肺腑之言。不過剛剛西亞爾確實是留手了,那一道[烈風術]他甚至連三成實力都沒用出來,要是十成,別說那幫人,就是屋頂也得被掀開。

這種無聊的畢業儀式他也不想參加了,心想着直接回去收拾東西。

沒錯,再過三天他就要離開這裏了。前幾天艾維再次跟他鄭重其事地談了一次話,這一次,無關抉擇,而關別離。

「西亞爾,你已經滿了十六歲,而我已經不能再教你什麼了。接下來的東西你要麼自己學,要麼自己領悟。」艾維對他說道。

「是嗎,那我可以離開這了吧。」西亞爾問道,這一天他等了太久。

「自然是,只是我也要離開你了。」艾維輕嘆一口氣:「這些年與你的相處,雖說我也不舍,但我們可能今後很難相見。」

都說長兄如父,艾維比西亞爾年長個十一二歲,雖說兩人並無血緣關係,卻其實早已形同父子。如今兩人要分道揚鑣,西亞爾自然是難以割捨,畢竟他們......一起度過了六年啊。

「那,你要去做什麼。」西亞爾輕聲問,縱然他再不舍,也知道不可能攔住。

艾維沒說話,而是從兜中拿出一張泛著黯淡金光的信筏。西亞爾定睛一看,才發現這紙的背景是純黑的,但字是金色的。

「皇城那邊急信過來,要我快馬加鞭趕緊回去。」艾維放低聲音說道:「當初跟你母親和你一起來這個地方,也是我自己的意見,群臣上下一致反對,只是我強行做主來到這裏。」

「為什麼,大叔.......」西亞爾問道,他不是沒猜過艾維帶着目的保護他娘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目的,甚至很多時候都是他在補貼家用。

「我知道你很多疑惑。」艾維突然笑了起來:「你這小子從小精的很,看似人畜無害其實鬼點子一堆。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那小聰明就能猜出來的,你得自己去找。我能告訴你的就是我欠別人一個很大的人情,而我也想逃避一些人一些事所以才到這裏來,而那個人情我想這六年我已經還清。」

西亞爾低下頭,他猜也不用猜那些事肯定與他父親有關。艾維卻開始摸起了他的頭,像一個真正的老父親對他說道:「可是你知道嗎,原先我只是想把你帶大,然後一走了之浪跡天涯。可是這些年,我差點真把你當我兒子了,看你一步步,從那麼小,到如今快跟我一樣高的俊朗少年。」

西亞爾眼睛濕潤了些,腦海里不斷浮現曾經的畫面。有艾維教他劍術的畫面,也有教他術法的畫面,還有教他怎麼打領帶,怎麼買菜,甚至......怎麼做麵包。

一個人陪了他很多年,現在他要離開了,原來想起最多的不是什麼驚心動魄的事,而是那一幕幕溫馨平凡的日常。

艾維大概是察覺到了,故作輕鬆地替他擦了擦眼淚:「都多大了,還哭鼻子,要別人看見不笑死你,以後又不是見不著。」

西亞爾也自知有些沒把控好情緒,他必須學會堅強,這是他從小就認識到的。

「我.....大叔,我知道了,只是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麼才能找到關於我身世的真相。」西亞爾輕聲說道。

沉默良久,艾維說:「你一離開這,其實根本不需要做什麼,便會慢慢有人找上你。」

「為什麼?」

「你的身份被保護的很好,但不是沒有人知道,在有些人眼裏,你就是一柄利劍,直指這個國家的心臟,你一旦你接觸外世,就少不得接觸這些人的爪牙。」艾維直盯西亞爾:「四年前,我曾經問你選擇的問題,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條路,可如今看來,你做了個對的選擇。就在上個月,普萊亞帝國宣戰東方國家東凰,雖說希斯艾爾暫時不會參與這場戰爭,但普萊亞和東凰兩國同時希望希斯艾爾表態。希斯艾爾如今可謂是進退兩難,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無論選擇了哪一方都不可避免一場戰爭。然而普萊亞宰相一周前向希斯艾爾皇子請求締結婚約,艾爾王和皇子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這算是間接表態嗎。」西亞爾低聲笑道。

「那倒不是,普萊亞只說了結親一事,並沒再提盟約一事,希斯艾爾也沒提。可就在前天,諾提斯王子遇刺。」

「誰幹的?東凰?」

「聰明。」艾維爾拍手稱讚:「來者正是東凰國刺客,只是即使到了這個地步,艾爾王仍然不準備參戰。」

「為什麼?」西亞爾懵圈了,這都挑釁到家門口了,居然還能忍。

「這可能就是艾爾王和東凰王之間的個人糾葛了。」艾維嘆口氣:「陳年舊事了。」

西亞爾聽這話覺得艾維必定知道一二,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可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嗎。」西亞爾疑惑到,這國家大事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我先前已經說了,你的身份註定讓你一生不得安寧,未來我也沒辦法替你做抉擇,也做不了。如今將值亂世,三個大國間開始出現裂縫,必當在整個大陸上掀起腥風血雨,我只能說若你出世,這個國家內部也要開始混亂。」

「我有這麼厲害?我能是誰?那這麼說我還不如不出去。」西亞爾聲音低沉地說道。、

當時艾維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不,-你不出去,也要亂,你只是一個催化劑。為什麼我說你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就算如今你藏匿於此,也避免不了危機了,你遲早會被找到。這是你的命運,不可避免的,命運。」

「嗯。」西亞爾未做任何感想,簡單地應到。

「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後多加小心,從今往後也不必對自己的能力掩掩藏藏了。」艾維嘆氣:「至於我答應回去,也是因為如今的希斯艾爾暗流涌動,恐怕要迎來一場大變動,同時也是為了.......了結當初一些過往。」

回憶到這猛然收束

西亞爾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命運?他從未想過自己到底是誰,但他想死的明白。不然,總是要帶着遺憾的。

昨天艾維就已經離開了,再多的話也阻擋不了離別。回去看到空蕩蕩的屋子,西亞爾不免心生失落。

西亞爾清掃了一下整個屋子,又將各種東西擺放到位。其中母親的遺物他更是擺放的到位,好像她還只是剛剛離開。

西亞爾僅僅將母親生前常戴的一個耳墜帶着,有這東西便已經足矣在今後的孤獨中慰藉他了。

「媽媽,再見。」西亞爾緊鎖大門,同時低喃。

西亞爾鎖好了大門,佇立良久方才離開。帶着不多的東西,西亞爾騎着馬背着劍便上路了。

離開前他最後一次看了眼這個他長大的小鎮,心想的確沒有再值得他告別的人。只是,心中總有隱隱的不舍。

此去經年,不知何時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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