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第84章 第 84 章

姜鸞是被沐浴的水聲吵醒的。

用作卧寢的後殿七間,從最中間的明堂往西,西次間,西梢間,西邊盡頭的寢堂隔出一間沐浴用的小型浴殿。浴殿外打了一口深井,清冽的井水專供浴殿使用。

這是從前臨風殿裏沒有的好待遇。

昨夜裴顯沒走,浴殿早早地燒好了熱水。上次丟下的那件中衣洗曬乾凈了,就擱在黃花梨的木衣架子上。

窗外的天光已經開始亮了,但放下的沉香色帷帳遮光,嚴嚴實實地把晨光遮擋在外。

姜鸞在昏暗的床里睜開了眼。四邊掖得嚴嚴實實的衾被裏探出來一隻白藕似的手臂,隨意地扒拉幾下,把被子掀旁邊去了。

她在亂糟糟的床褥里摸索著找肚兜。

外頭值夜的白露聽到動靜,送進來一套新裏衣。

隔壁寢殿裏的沐浴水聲清晰入耳,白露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殿下……」

「嗯?」姜鸞聽出她的猶豫,「想講什麼?直接說。」

白露鼓足勇氣,她今天要說的話,不是她一個人的想法,是幾個東宮女官共同商量后要勸諫的說辭。

「殿下,女子到了十四五歲,天葵至,從此就能孕育生子了。」白露服侍著姜鸞更衣,因為等下還要沐浴的緣故,只穿了裏衣就停了手,改而把烏黑及腰的柔軟長發鬆松綰起。

「裴中書……」她瞄了眼水聲傳來的浴殿方向,「又是個精氣充足的盛年男子。一兩次,仔細地沐浴清理,或者還無甚後果。但如今殿下和他……奴婢們都怕……」

她說得吞吞吐吐,但意思姜鸞聽懂了。

她笑出了聲。

「你說的這些,他自己應該也想到了。我看他那邊行事格外注意著,我這邊仔細沐浴清洗,該做的都做了,如果還是有了什麼……」

姜鸞坐在銅鏡前想了想,無所謂地說,「那是天意呀。讓它來吧。」

白露:「……」

白露牙疼得輕喘了口氣,「怠慢不得!殿下如今連東宮駙馬都未選,怎麼能就……」

「還是覺得女子名節有損了。」姜鸞打斷了她的言語,

「假設東宮裏的是位真正的皇太子,還未迎娶太子妃,先弄出了一個庶長子,會怎樣?」

白露一怔,掰着手指回想大聞朝歷任皇太子,姜鸞說的情形雖然不多見,倒也不是沒有過。仔細數數,還不止一個。

姜鸞自言自語:「肯定會被罵,言官看不得皇太子私德不修,朝臣們巴不得每一任的東宮都是毫無瑕疵的完人。但罵完了也不會怎樣。皇太子依舊安安穩穩地端坐東宮。歸根到底,不就是屋裏納了個喜歡的人,生了個兒子。」

「怎麼到我這兒就不行了?」姜鸞的指尖繞着烏黑的發尾,思索著。

「一來,因為我是個公主出身。二來,東宮裏還沒有駙馬。但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因為我朝里的人還不夠多,我手裏的權還不夠大。身上只有一個幽州牧的虛職,東宮放出去任職的也只有謝瀾一個。裴中書一會兒幫忙一會兒不肯的,只能算半個人……」

白露道,「殿下說的極是。眼下是關鍵時刻,因此才要謹慎行事,千萬不要弄出條性命,耽擱了整年啊。」

姜鸞想清楚了厲害,總算認真起來,點頭應下。

「你們勸諫的正是時候,之前是我大意了。原想着有了就有了,生下來又不打緊。我還挺想看看裴中書的小孩兒會長成什麼模樣,乖巧還是討嫌,一雙眼睛會不會隨了他……」

嘩啦一聲輕響,浴殿通往寢堂的木門打開了。

裴顯衣裳穿戴整齊,從浴殿裏出來。

姜鸞和白露同時閉了嘴。白露起身福了福,陪着姜鸞進去浴殿梳洗沐浴。

寢殿的熱水預備得多,姜鸞這回清洗得格外仔細,花了平日裏兩倍的時間。

挽著濕漉漉的長發出來時,裴顯已經站在窗邊等候多時了。

「今日生辰的大好日子,殿下需要早些穿戴妥帖,去紫宸殿覲見聖人。臣在紫宸殿外等候殿下。」

姜鸞走近他身側,懶洋洋地輕踢了一腳。

「從我床榻上下來,用了我的浴殿,站在我的寢屋裏,還喊殿下?」

她走過去抱住他的手臂,上臂的人體熱度貼她的臉頰,她不輕不重地咬下去,隔着幾層布料不客氣地留下一排小巧的牙印,

「給你一次改口的機會。叫我什麼?」

裴顯的手臂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以攫取保護的姿態,把她扣緊在懷裏。

「阿鸞。」他改口喚道。

姜鸞滿意了。

兩人靠在窗邊無聲地擁抱了一陣,姜鸞趴在他的胸膛上,耳聽着沉穩均勻的心跳,又問他,

「我生辰當天,你早晨要覲見聖人做什麼。別拿朝廷政務煩我跟二兄。」

裴顯只說,「不是煩擾聖人的朝廷政務。」

天光逐漸亮起,昏暗寢屋裏的旖旎消散,裴顯踩着清晨的露珠去外皇城值房。

日上三竿時分,姜鸞穿了身妥帖的華麗長裙,去紫宸殿見二兄端慶帝。

巍峨莊嚴的紫宸殿外,兩人正巧在兩處長廊的連通處相遇。一個微微頷首、腳步不停地走過去,一個肅然停步等候皇太女先行。

只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彼此遞過一個交纏的眼神。

——

姜鸞年少,自古流傳下來的習俗,少年人的生辰不能大辦,怕折損了福氣。

姜鸞今天去了紫宸殿,赴的是家宴。

今年的生辰宴格外不同。

懿和公主姜雙鷺已經定下了出降的日期。出降需要的大小物件,宮中六局去年就準備好了,宮裏的太妃嬪妃們的添妝都送過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成的正紅織金的龍鳳嫁衣只需要從庫房箱籠里拿出來,掛在陽光下曬一曬。

姜雙鷺出降的日期,定在四月。

謝征前幾日入宮回稟過端慶帝,等懿和公主出降,他就會按舊制請辭了值守宮禁的職務,就連驃騎大將軍的職務也要卸下,打算以平盧節度使的身份回遼東。

端慶帝都覺得不好意思,連聲拒絕,堅持把驃騎大將軍的榮銜給妹夫留下了。

今天是姜雙鷺在出降之前,皇宮裏給姜鸞過的最後一次生辰。

姜雙鷺早早地就在紫宸殿裏等候。

生辰宴席定在靠近蓬萊池的偏殿,景緻最好的溫室殿。

因為這次宴席的不尋常,姜鸞連宗正卿家裏的姜三郎都叫來了。明著祝賀生辰,也有姜雙鷺出降之前,和交好的家族親友當面辭別的意思。

端慶帝姜鶴望在宴席中途過來入座。

他今日穿得尋常,精細刺繡的硃色常服上連個龍爪都沒有,只綉了青松流雲,頭上戴了慣常的翼善冠。除了氣色還是不大好,說句話就要斷斷續續地咳嗽幾聲,打扮得倒有幾分去年做閑散王爺時候的模樣了。

小規模的家宴,氣氛鬆快隨意,就連起先局促的姜三郎都放鬆下來,重新談笑風生。

懿和公主姜雙鷺吃到一半,看看左右,忽然想起來小侄兒,問姜鶴望,「二兄,虎兒呢?」

姜鶴望聽到虎兒,臉上難得的笑容就消去了。

「虎兒在椒房殿,皇后那處。」他開了個不是很好笑的玩笑。「皇后還在生氣。莫說你們,為兄自己都有三五日未見兒子了。總不能發兵去椒房殿把虎兒搶來吧。」

氣氛沉悶下來。

姜雙鷺懊惱地咬住了下唇。

如果是其他的緣由,她早就自告奮勇過去二嫂那邊,勸她放寬心結,和二兄重歸於好。

但二嫂的心結,從顧六郎而來。

顧六郎死在她面前,也從此成了她的心結,姜雙鷺如今見不得二嫂。

姜鸞夾了一塊蜜汁鵝脯,神色如常地招呼家宴上的各人,

「嫂嫂會好生照顧虎兒的。二兄不要憂心,等下我去椒房殿看看嫂嫂和虎兒。」

端慶帝擺擺手,「今天是你的生辰,大好日子……咳咳咳……莫要多想,好好吃席。」

宴席還算平靜安樂地到了尾聲,徐公公過來,低聲附耳說了句,

「聖人,裴中書在殿外等候了有一陣啦。老奴瞧著宴席剛開始那時,裴中書就來了。不讓門上通傳,說不敢擾了皇太女殿下的生辰家宴。」

「哎喲,那等了有整個時辰了。」端慶帝在徐公公的攙扶下起身,「扶……咳咳……扶朕去隔壁延英殿。召裴中書進來說話。」

裴顯說起的是一件私事。但也是正事。

天家無私事。

他在端慶帝面前提起了東宮皇太女的婚事。

「去年危難之時,皇太女入主東宮,穩定社稷。如今皇太女已經受命幽州牧,入朝觀政。臣以為,政事不應影響殿下的婚事。聖人當年十六歲成婚,十八歲喜獲麟兒,皇太女殿下如今也十六了。」

姜鶴望其實這陣子也都在心裏琢磨著。

「裴中書說得有道理,可見是真心替阿鸞考慮啊。不枉你們曾經舅甥一場,彼此的情分還是在的。」姜鶴望感慨說。

他心裏最近挺犯愁。眼前有了個能商議的人選,他終於能把心事說出來商議了。

「原以為阿鸞心裏的是謝五郎。朕最近瞧著不像。」

他愁眉不展地說,「喜歡的人,當然是放身邊。哪有把人遠遠的放出去的?只怕還是那個盧四郎。裴中書可知,她二月里求到朕面前,好說歹說,還是把盧四郎的奴籍給去除了,如今已經恢復了良籍。」

裴顯噙著笑聽着,並不應答。

她不止把盧四郎的奴籍除了,還打算讓他入仕,把東宮舍人的職位給他。

崔瀅的東宮舍人不好辦。李相代表了朝中一股老臣勢力,見不得女公子入仕。但崔瀅是四大姓出身,她父親是崔知海,她的東宮舍人加一把火,倒不是不能辦。

但盧氏和他有家族仇怨。盧四郎想入仕,他必定阻攔到底。

裴顯輕描淡寫地在端慶帝面前提了幾句,端慶帝果然大為驚異,連連搖頭,

「不成,不成!阿鸞太胡鬧了。頂着盧氏的姓,盧四郎這輩子能做個庶民,阿鸞喜愛他,讓他隨侍東宮,安穩度日,已經是天大的福分。裴中書,你在政事堂,你得攔住她胡鬧。」

裴顯不動聲色地聽着。

盧四郎以庶民的身份『隨侍東宮』,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安穩度日。

「皇太女殿下的駙馬人選,還是要早日議起來。」

他在御前提議,「殿下還年少,心思善變。臣曾問了她幾次,每次她給出的人選都不同。不如由聖人做主,以兄長的身份,當面詢問幾句殿下的心意?」

姜鶴望陷入了思索。

他忽然記起來,正月里,姜鸞曾經說過,她喜歡上一塊石頭。

她要做些不好的事,惹那塊石頭生了怒氣,或許會報復她。

她還當面開玩笑地提起過,要自己這個做兄長的給她庇護。

姜鶴望醒悟過來,是不是阿鸞最近做了些什麼,惹惱了謝五郎。謝五郎沒有對姜鸞報復,而是自請離開東宮了!

「哎喲!」姜鶴望懊惱地說,「想岔了,她心裏頭的那個應該還是謝五郎。她在朕面前提過的。」

裴顯霍然抬眼!

御前不能直視龍顏,銳利的視線瞬間又轉去其他方向。

姜鶴望越想越覺得條條樁樁都對上了。

他跟裴顯商量著,『朕本來就覺得,盧四郎雖然相貌生得好,但脾性才情都比不過謝五郎,不可能是阿鸞心裏的那個。想來想去,應該還是謝五郎。裴中書的意思,是讓朕當面和阿鸞提一提賜婚的事?』

他自言自語地說,「還是朕先把謝五郎的父親召入宮,和他父親提一提——」

話音剛落,裴顯已經斬釘截鐵道,「聖人三思。殿下的心思多變。臣的意思,還是先問一問殿下那邊。」

「殿下喜愛相貌出眾的郎君,過去屬意謝五郎,周圍的人都看得出。但最近謝五郎入了吏部,政務忙碌,清減了不少。倒不是說不好看了……臣前兩天見面時眼瞧著,人憔悴了幾分,氣色比不上過去。」

裴顯淡淡道,「謝侍郎今年二十三,年紀也不算小了。一來,殿下對謝侍郎的喜愛,是不是到了願意選為駙馬,放在身邊一輩子的地步,還不可知;二來,謝侍郎極為看重仕途,選了駙馬,不得入朝廷中樞,謝侍郎自己只怕也不願意應。若是知會了謝家的長輩,長輩強壓來的姻緣,並非東宮幸事。」

端慶帝覺得裴顯這番話掏心掏肺,說得極有道理,重重地一拍床,憤然道,「阿鸞沒說錯,果然是塊又冷又硬、捂不熱的頑石!不選他!」

裴顯贊同。

「以臣愚見,聖人還是先聽一聽皇太女殿下自己的意思。看看殿下最近有沒有改變了心意,心中有沒有了其他中意的人。」

裴顯今日覲見的目的達成,和端慶帝閑談了幾句,問了病情,起身就要告退。

端慶帝叫住了他。

「今日裴中書的這番話,朕看得出,你是真心實意地替阿鸞打算了。」端慶帝揮退了服侍宮人,靠在龍床上,感慨萬千。

「這邊沒有旁人,朕和裴中書說幾句交心話。過去幾個月,一直有許多人在朕的耳邊嘮叨,叫朕提防著裴中書。說你鷹視狼顧,桀驁之臣,心中所謀深遠,不是個安分的。」

端慶帝搖頭,「庸人誤事啊!朕看來看去,裴中書你好得很。朝中這麼多的大臣,能和朕說道一處去的,能撫慰朕心中憂慮的,只有裴中書了!」

裴顯停步回身,淡笑,「謝陛下信重。」

「朕今天也跟你透個底。」端慶帝接着往下說,「阿鸞的婚事,朕從去年就在心裏盤算著。她今年十六,大好的年華,真讓她孤零零過一輩子,朕這個兄長無顏去地下見先帝。但朕幾次想要尋合適的世家子相看相看,剛提出一點話頭,就被人摁回去!李相堅決反對,哎,還有王相。王相也不贊同。」

「現在王相退了。朕看李相在政事堂里說話也不像從前那麼多。你是向著阿鸞的,崔中丞也向著她。朕覺得,機會難得,可以趁現在的空擋,趕緊地籌辦起來。」

端慶帝鄭重地把事情託付給裴顯。

「裴中書,你和阿鸞曾經結下一段舅甥的情誼。如今情誼還在,朕深感欣慰。朕有空會召她來,仔細問詢一番,問出她心裏的人選,再召你商議商議。不管阿鸞的駙馬選了誰,哪怕她真選了盧四郎,大不了給他一個閑散官職,讓他陪伴阿鸞開心暢意。你全權代朕籌辦就是。」

裴顯神色不動地應下。

隨即又確認地追問,「不論殿下選了誰,臣都照常籌辦?」

端慶帝想起姜鸞的做派,趕緊補了一句,「需得是沒妻室的。皇家姻緣,講究一個正緣,我們不做以勢壓人、棒打鴛鴦的缺德事。」

裴顯應下,「臣告退。」

端慶帝看裴顯出去,留意到他腰間掛在金魚袋旁邊的玉佩和香囊,跟徐公公閑話,

「京城眼看着是太平了。記得去年朕剛登基那陣,裴中書去哪兒身上都掛着劍。這會兒身上掛起香囊了。」

徐公公觀察地更為細緻,笑道,「掛的是沉水香。香氣馥遠悠長,襯裴中書的人。」

端慶帝哦了聲,「阿鸞似乎也喜歡沉水香。」

徐公公笑答,「皇太女殿下是喜歡沉水香。不過除了沉水香,殿下似乎也喜愛其他許多種的香。」

背後被人議論著的姜鸞,此刻正走在出去紫宸宮門的長廊上,和二姊說悄悄話。

「珠寶首飾衣裳二姊應該都不缺了。」兩人走在長廊,姜鸞提起一樁事,「妹妹再給你加點添妝吧。」

姜雙鷺愕然,「還有什麼添妝。去年你都送過了!」

姜鸞抿著嘴笑,附耳過去,悄聲說,「上個月給二姊在京城置備了一座莊子,幾百畝田產,地契早上送到景宜宮了。二姊回去應該就能看到。」

姜雙鷺震驚了。

「不成不成,實在太貴重了。而且我實在不需要這些。四月我在京城,四月底便啟程去遼東。我用不着京城的莊子。」

姜鸞堅持要給,「京城的地契你留着。你人在遼東過得好,京城的田產莊子就扔那兒無需管。如果你在遼東被人欺負了,帶着你隨行的人回來,京城裏有地方住。」

姜雙鷺覺得太貴重,心裏不安,再三地推拒。姜鸞只抿著嘴笑,不肯鬆口,

「二姊只管收著。阿鸞現在手上有錢。」

姊妹兩個邊走邊閑談笑鬧,長廊走到盡頭,橫次里穿過來一行人。

裴顯在幾個御前內侍的帶領下,抄近路過來。

兩邊正好撞上了。

「找二兄說話說完了?」姜鸞停步問,「御前領了什麼差事,出來就堵我?」

「確實有事找殿下。」裴顯遙遙地停步,沖着姜鸞客氣地頷首,「不過並非公務。還請殿下借一步說話。」

姜鸞便走出幾步,兩人遠遠地站在長廊另一側,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說話。

姜鸞拿眼風瞄他,「你要說什麼,正經點說。二姊在面前盯着呢。」

裴顯規規矩矩地站在她面前三步外,從袖裏掏出一張精美請帖,雙手奉上,果然極正經地和她說起一件事。

「恭賀殿下生辰。京城春日好事連連,家中侄女定在四月出嫁,還請殿下有空蒞臨寒舍喝一杯喜酒。」

姜鸞詫異地翻了翻大紅請帖。出嫁的是原來是在京郊別院有過一面之緣的裴家小六娘。

「你家六娘和我同歲吧。」姜鸞想了一會兒,「記得是個守禮乖巧的小娘子。說給了哪家郎君?」

「新郎名叫崔瀧。乃是崔中丞的侄兒。雖然是庶出,人品端良,勤奮上進,是可造之材。」

「崔瀧?沒聽過。」姜鸞隨手翻了翻請帖,看明了日期,把請帖交給隨行的女官,隨口問,「長得可好,可配得上你家小六娘?」

「殿下見過的。」裴顯護送她往前行了幾步,「崔瀧,就是去年秋日宴上得了殿下青睞、召近身說話的崔家小郎。」

「竟是他。」提起秋日宴上的崔小郎,姜鸞依稀有些印象,「長得秀氣,人害羞。記得他過了年才十七?」

「年紀是不大。但是已經可以定下的時候了。和我家六娘脾性也相合。」

裴顯把姜鸞送到姜雙鷺身側,邊走邊說,「殿下和我家六娘一般年紀,聖人剛才相召,說殿下可以開始考慮駙馬人選了。」

姜鸞聽着聽着,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怎麼變成二兄相召了?剛才明明見你在殿外等著覲見。」

裴顯笑而不答。

短短十來步距離並不遠,姜鸞走出幾步,有所察覺,往身側瞟了眼,

「換新衣裳了?早晨見你穿的不是這套。你穿這身鴉青色的蜀錦料子好看。」

「謝殿下誇讚。「裴顯平淡道,「值房裏親兵備好的衣裳罷了。」

把人護送到了姜雙鷺身側,並不多話,客氣告辭。

姜雙鷺瞧著裴顯挺直如松的背影,露出詫異神色,直到人走遠了,才輕聲和姜鸞道,

「原本以為是我聞錯了。沒想到真是裴小舅身上佩了沉水香,那香氣留得久,阿鸞你也喜歡的。裴小舅今天這身穿得也齊整。他不常用這麼好的蜀中錦彩料子,裁製得也好,極襯托他。是不是等下要會客?」

許久不見姜鸞答話,姜雙鷺側頭打量,卻發現姜鸞的目光正盯着遠去的挺拔背影。

姜鸞在瞧那道身影腰間掛着的松草紋香囊。

「稀罕事。裴中書身上帶回香囊可不容易。」她瞧著瞧著,彎着眼笑起來,繼續和二姊往前走,

「新衣裳是值房裏親兵備好了的,難不成香囊也是親兵備的?我瞧著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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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攻略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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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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