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親人一別何時再見

第73章 親人一別何時再見

「這裏不是土地廟嗎?」

嘔吐之餘,我詫異問他。他點點頭,知我所惑道:

「你走後的第二天,他們就已經謝絕了王家的好意,搬回來住了。你二哥的決意,小八和你大哥也無可奈何。我想,應該是他覺得對不起你吧。」

「二哥……哇~」

本想說些什麼,結果又是一陣反胃,剛才吃的煎餅不說,連沒消化的野雞肉都給吐乾淨了。肚子空空如也,飢餓又席捲起全身。

「話說回來,都讓你做好心理準備了,竟然還吐成這樣。真是個人才。」不安慰也就罷了,張太虛竟然還在旁幸災樂禍。我心裏一橫,趁著還沒吐完,轉身就往他腳下一頓狂噴,嚇得他怪叫連連,連忙蹦出去丈遠,

「太過分了,不帶你這麼噁心人的吧!」

我擦了擦嘴,抬頭咧然一笑,「誰讓你幸災樂禍的?活該。」

清理完后,我勉強站直來,渾身無力不說,頭也暈乎乎的。

此刻,正值清晨,平常里大家都還在廟裏睡懶覺,可能只有大哥已經勤勞地出門找些吃食了。眼看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面前,我也沒閑心管張太虛的嘰嘰歪歪了,拖着搖晃的步伐走向大門。

四周的原野里,稻田已經在黃了,麻雀在稻草人上扎堆,吵鬧着靜幽的鄉間田野。有的農夫在田間地坎除草散步,有的農婦則扛着鋤頭,在未播種的地里上下翻土。

鄰村裏三三兩兩的熊孩子,在小路上追逐嬉戲,有個掛着紅肚兜的丫頭掉在夥伴們後邊兒,正咬着手指頭,扭頭與我隔着兩塊荒草地相望。我不由一笑,沖她翻起張白眼鬼臉,嚇得她趕緊跑開跟了上去。

這麼幾日不見,卻像是都不認得了……

踏上青石台階后,當我把手按在陳舊的木門上,滿心歡喜地要推開的剎那,腦子裏卻有什麼東西閃過,令我頓住了身子,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襲來的是恍若隔世的錯覺,竟是那種分別三日如隔三秋的物是人非。我這短時間的經歷,是曾經的我做夢都不曾夢過的,不單單是見識和眼界,我以為我還是那個自己。

可就像每天都能看到的這個清晨景色,今天的我,看來卻是如同隔岸觀花,景還是這個景,映在心底時,卻變成了一幅沒有溫度只有表象的山水田野畫。稍作比較就知道的,我的一切都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許人間的生活,已經不再屬於我了……恍惚間,我竟想到。

現在,若就這樣進去和小八和二哥相見相擁,我還能是以前的我嗎,他們會察覺到已經變化了的我嗎?不,我不想,至少不是現在。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準備好,無論心裏,還是身上。我害怕這個陌生的我,更害怕他們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怎麼了,你不想進去?」

也不知道我在門口想了多久,直到張太虛在身後出言相問。

放下手來,只見他兩腳跨在青石階上,一副等着我開門的姿態。「你也要跟着我進去?」皺起眉來,我問他道。

「當然了,好說歹說來這裏溜達起碼不下十次了吧,從來都是在外面逛逛,今天難得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你進去見見你的家人,我還一直想感謝他們把你照顧得這麼好呢。雖然性子野了點,身子骨瘦弱了些。不過以後等你長大了,自是會溫柔起來,另外,該凸的也會凸,該凹的也會凹吧。」

看着張太虛若無其事地口無遮攔,尤其是後面兩句輕薄之意,我真是頓時窩火得想直噴他色狼,不過我終是忍住了,呲牙咧嘴地怒瞪他一臉,沒敢搭理他。因為我怕會不小心會吵醒了廟裏睡覺的人兒。

「不跟你拌嘴,聽着,」我已經做決定了。「我想安安靜靜地看他們一眼,但不想讓他們發現。這兩塊木門年久失修,一推開聲音就大得很,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帶我進去?」

張太虛聞言,出乎意外地看了我兩眼,而後,他帶着我走到了後面圍牆邊。「就從這裏翻進去吧,這麼近就不浪費我的瞬間移動了。」他說罷,竟是抓着我手臂一個跳躍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子裏。

廟堂里,我則早已見到了那兩個躺在草甸上的身影。

我躡手躡腳,點踩進了堂里,張太虛本是跟在我身後,可能嫌我太慢,卻是大搖大擺直接側面超車,還嘲笑似的沖我擠眉瞪眼!這嚇得我亡魂皆冒,但仔細一看,他腳下竟是根本沒有丁點聲音發出。

二哥平躺在靠佛像的角落裏,兩手擱在胸前,睡得還是這般的安詳。但眉頭還是微微緊鎖,幾年都是這樣,連睡覺都心事重重般。而小八呢,四分五裂地斜趴在草甸上,身下還抱着他的布袋小枕頭,嘴裏突然低語夢囈,兩腿間卻是對着他的小枕頭做起了不可描述的動作。

張太虛看着小八這樂此不疲愈加亢奮的動作,捂住嘴差點沒笑出聲來,我瞪他一眼,自己卻絲毫沒有半點笑意,只是蹲到他身旁,將這可憐的枕頭抽了出來。剛拿出來,他兩手摸索著沒找到,也就不再折騰了,扭了個身子繼續呼呼大睡。

我知道看過他們一眼,就該走了,不能停留太久。可當他們就在眼前,安靜地熟睡着,我卻是半點都不願挪開眼睛,更別說腳步了,只想多待一秒是一秒,就算被他們醒來發現,也不再重要了。

二哥的臉上正鼓著幾顆小紅包,想必是昨晚的蚊子又來親他的。他還是穿着這件青綠色的夾衫,有好些天了,花花綠綠地不幹凈,露出的手臂上也多出了一條不知哪裏劃到的新疤痕。

儘管現在不能相見,但是,我真的想讓他們知道,你們的小樂回家了,只是偷偷摸摸地凝視着你們。於是,我從儲物戒里取出了大秦山裏收集的銀兩鈔票,將它們悄悄放在二哥旁邊的草甸上。

以前,只需有幾枚銅板就能開心一整天的,可現在望着這麼多的錢財,我沒了感覺,就像財米油鹽的生活,失去了追求的意義。也因為它已經來得太容易了,儘管來源不是多麼的光明正大。

張太虛對我招招手,示意現在差不多該走了。我怔了怔,伸手將他攔下,因為覺得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完。望着二哥和小八的臉龐,不知哀喜,愁然於心。

二哥……

大秦山裏,那麼多的生離死別,一直讓我感到很不安。這一別,也不知何時能再見,壞點想去,更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來。

還有你,小八……

修仙的世界不好玩的,根本不是我們所期待幻想的那樣了。生命如草芥,螞蚱死的時候都會跳一跳的,可那麼多的人卻是連痛苦都沒來得及感受到,就被燒成了灰燼,直挺挺地摔碎在前進的路上。

小時候,自己必須得像個男孩子那樣活着,所以都沒有留過長頭髮。可這幾年來,在你們的保護下,我已經快長發及腰了。如今一個人將再次踏上路程,就留下自己的一縷髮絲,成為你們的念想吧。

我取出桃木劍來,捋出一縷鬢絲,有點泥濘的臭味,可也沒空洗頭了。想將它割斷,可這才發現桃木劍太鈍了,試着割了下,結果讓我傻眼的是,還沒有我自己手指間扯斷的多。

喂,你有剪刀嗎?沒辦法,我比劃着只好求助張太虛了。

哦,我看看……他摸索著,最後一臉無奈地搖搖頭。要不,你用這個?他扔過來一東西,我接到手心一看,居然是他點煙的生火盒!

你神經病啊,想把我燒成禿頭跟你一起念經嗎?我啞語怒道。

最後,還是他掏出了把殺豬刀似的粉色匕首,丟給我,其看起來樸素無華,然而還沒等碰到拉緊的髮絲,它竟是毫無接觸地就割斷了它們,像是有自己的意識,更能看出我的想法般。

瞄著這把還蠻適手的少女粉系長刀,我狐疑不已,莫非是一把靈器?可它表面也沒有七彩靈光散發,不過最重要的卻是,這怎麼也不像一個大男人該有的東西吧?

腦袋中卻浮出孤峰大神在儲物戒里偷穿我的衣服的場景……

「咳!」

張太虛看我怔怔出神,立刻招手示意我還給他,臉上還有些可疑的緋色。無意關心他的私事,乾脆地扔給他后,我握著半截頭髮,回到了二哥身旁。

二哥……你的愛,小樂無以回報。思前想後,既不能以身相許,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願這一縷青絲,代我陪伴你左右,能讓你在寂寞的時候不再孤獨吧……

將髮絲輕輕理順,我放在了他的耳邊。正當要起身離開時,瞥見二哥垂落草甸的鬢髮,我竟腦袋一熱,禮尚往來非君子,以後自己肯定會常有思念他們的時候,若隨身有個物件作念想,也能緩解相思之愁的吧?

鬼使神差地,我叫張太虛再遞給我粉色殺豬刀,拎着就要對着二哥的頭髮割下去。可猝不及防的是,餘光里似有一雙眼睛凝視着我!

我抬頭一看,只見小八正側着頭直愣愣地盯着我,隨後朦朧小眼睛又往下移,看了眼我僵在當場的殺豬刀,眨了眨巴眼睛……

「三哥……天亮了,還是在白日夢裏嗎……」

小八嘀咕著,已是閉上眼繼續呼呼大睡,留下毛骨悚然的我差點翔都嚇出來了!我憤然看向張太虛,他都不給個提醒的!他卻擺擺手,一臉無辜地看着我。

唉。算了,怎能怪他,我自己不也是沒注意到?

無論如何,虛驚一場,但被小八一嚇,我也不敢繼續割下去了,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拿着把殺豬刀對着自己最愛的二哥,真是有種大逆不道的圖謀不軌……跳黃河都洗不清的。

我趕緊起身來,羞愧得恨不能立刻逃離這裏,決定完畢,本是要順手將殺豬刀甩給張太虛,結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蒼天都不容我,本就心慌意亂,竟是脫手一滑,讓殺豬刀直挺挺地往小八身上掉去了!

屏息,時間都暫停了,半空中,還好是刀把朝下,但這一落下去,小八不被砸醒我就信你個鬼了!剛才他本來就已經醒過的!刀把撞在小八的肉皮肚上,彈了彈,又側翻而過,摔在了草堆上。

我已經嚇得第一時間蹲下身子,心裏直念他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張太虛這傢伙,不出手接下不說,竟是比我反應還快,一個原地蹦身,直接彈射起步似的飛扒到了旁邊的土地石像上!

果不其然,小八嗯哼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嘴裏嘀咕道:

「二哥……你怎麼又打我呀……」

好吧,我無語了,二哥有時候做夢的確會手舞足蹈,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要在夢裏和別人打架,問他他也不說,一副我從未做過此等事情你們純屬污衊的風輕雨淡。

小八一直閉着眼,拉眉扭臉舔嘴巴,根本還在睡夢裏意猶未盡。萬分索性這都沒能驚醒他。見狀,我起身來,扒拉兩腳,飛快就溜到了院子裏,張太虛緊隨我后,見了面就嬉皮笑臉地,像剛玩了場躲貓貓般。

「還笑!」我惱怒他,怎麼總是這樣子弔兒郎當!

「這話說的,你又不是我媽,管我笑不笑,不笑難道讓我哭嘛,而且確實是有點忍不住……哦對了,我的刀差點忘了。」

張太虛伸手一招,那把粉色長刀直接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他若無其事地收起來,連着臉上的笑意也收斂起,正了正色,轉而對我不計較般道:

「別瞎想了,這把刀是一個紅顏朋友交給我保管的。」

「我才沒閑心想這些!我的事完了,趕緊去你家吧。」

張太虛笑着,也不多說,隨後將手按在我肩膀上。我準備迎接又一陣天旋地轉,他忽然取出個布口袋來,遞給我道:「吶,等會兒接到裏面,省得你又到處亂吐。」

本想拍他一巴掌,以防萬一,想想還是一把抓來手中:「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謝你,我作為乘客,這是你應該的!」

「是是是……誰讓我是你哥呢。準備好了嗎,瞬間移……」

「三妹!!」

——!!!

突聞此聲,悚然一驚!

條件反射般回頭看去,只見二哥正站在廟堂石階前,瞪大了眼睛,不確定真的是我般注視着這邊。待我們二人此刻四目相對,隔空相望,皆如若初見,頓有愛意和電流於眼神里往返虛空,

「真的是你……我……」

二哥喃喃自語,回過神來時,卻是注意到了我身旁的張太虛。他眉宇間顯露出疑惑,正要開口詢問,張太虛卻是搶先一步,壓住二哥的聲音,謙虛有禮道:

「初次見面,我叫張太虛!是耿樂請來的貼身保鏢!」

納尼?!貼身保鏢?

我掃了眼完全一本正經的張太虛,也不由配合著對二哥點頭,倒生怕他誤會了什麼:「嗯,就是這樣,花了我好幾兩銀子呢!」

「——瞬間移動!」

……你妹的,來不及驚呼,白光一閃,就這樣,還不等我和二哥多團圓兩句,他就帶我突然跑路了。二哥的臉龐亦隨之消失,我心裏黯然,連一聲道別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索性剛才就吐光了,手中的布袋也沒派上用場。當徹底壓下強烈的噁心反胃,我睜開眼來,周圍儘是一片黑暗,什麼聲音動靜都沒有,太過於死寂幽深,比之地獄更甚,冷得叫我靈魂都在發怵。

「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來了?!」

我在害怕,發自肺腑地。這地方太過詭異恐怖了。像暗處就有無數只深淵惡魔用那日月大小的血紅眼睛凝視着我。無處遁形。

「啊?」張太虛似是才明白,在我身邊的黑暗裏說道:

「這裏是虛空之內,等一下,我換身衣服再回家!」

「啥,換身衣服?」

想起他一身浴袍套著,雖有不雅輕浮之色,但回自己家再換不行嗎?我納悶想。聽他悉悉索索地熟練操作,也肯定不是一兩次了,聯想一切,莫非……他家裏有其他人?!

「你家裏有女人是不是,讓你這麼避之不及的!」

張太虛聞言一笑,預料之外道:「聰明!酒樓花天酒地這種事怎麼能讓家裏人知道,待會兒你也一個字都不能透露!」

「切……你們都是這樣,外面成老虎,回家變乖貓!」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這是純屬生意應酬而已,逢場作戲哪裏有家裏隨心自在?穿這一身回去只會玷污我的個人形象。」

個人形象……玷污……

我真是無語了,原來這傢伙竟是如此厚臉皮。「厚顏無恥!」

過了片刻,張太虛終是換完了,還輕鬆地舒了口氣。「好了,這地方肯定讓你有些不自在吧,沒辦法,剛才居然忘了,再往前移動就到家樓下了,萬一被撞見可咋辦,所以只能暫停下來,夾到這虛空裏換衣服了。」

「哼,老馬總要失蹄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行行行,你是大道理比我都多了……瞬間繼續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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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修且你很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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