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牙婆趙春
等趙俏兒醒過來的時候，她人已經在馬車上了，牙婆就在邊上眼巴巴的望着，昨日給這小丫頭看病塗藥換衣服的時候，看着小丫頭身上還藏了九百兩的銀票，雖然是被燙壞了幾張，但是至少還有五張可以去換呢，又是發了筆橫財，昨夜她還去當了那根簪子，白得了一百五十兩白銀。
治完這丫頭加上車馬葯錢，總共還能餘下六百二十三兩零五錢白銀。再加上這丫頭長得好看，皮膚白皙，就是身上有幾個烙疤也能換上個十兩白銀，這些皮薄肉嫩的丫頭一向是緊俏貨，有錢人家的夫人們帶出門不曉得多少有面子。
她盤算了一下，攢到如今自己攢下的錢，加上這筆橫財，等她現下手裏的這五十幾個姑娘全都賣完她也就收手了，用這些錢去置備幾分薄產，養養老，倒是聽的就讓人心動。
趙俏兒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衣裳已經換過了，摸摸懷裏的銀錢也已經沒了，想來是這個女人都拿走了。現下自己身無長物，看來只能聽從這個看起來也不算面善的老婦人了。
老婦人見她醒了，一口黃牙小的花殘柳敗（不是成語，只是詞類活用），看着她就像看着一朵花一樣，知道面前這個女孩子身上所有的錢都在自己手裏了，還幻想着對方只是一個姑娘，說不好還有什麼身家背景可以利用。
趙俏兒搖搖頭，「我不過是一屆孤女，身上的銀錢是先前在大戶人家過寄人籬下的日子攢的，後母早就對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我也想不到還有何處可去，先前想去惠城，可眼下，銀子也沒了。」
牙婆也是見過世面，自然是知道她在賣慘想拿回一部分的銀子而已，她狀似悲憫地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幾兩碎銀子來塞到她手裏：「我昨日為你換衣服的時候發現銀票都燙壞了，也是，你身上那烙鐵......罷了，我昨日為你看病還留下了些碎銀，你拿去用吧，若是吃得了苦倒不如來找我，我可以推薦你去那些待婢女好的主家。我這裏啊，從不用賣身，就只是推薦，不過推薦了去，就至少得干五年，若是干不足五年，你還得償還主家給你的定約錢。」
趙俏兒細細品了品她的約定，到確實算是牙婆里算厚道的，當時小么兒來的時候就是簽了賣身契，當時賣身錢自己還一兩銀子沒拿到，全被那牙婆拿走了，賣身契後來她想方設法在趙姨娘那裏拿到了，直接給了她，她卻是驚恐萬分，惟恐自己被主家掃地出門。
趙俏兒想了想，暫時自己也沒處可去，作為奴婢，若是遇上主家厚道點的，不受大罵，每日就是辛苦些，總比在外頭飢一頓飽一頓好，做小生意的話就現在手裏這二兩銀子本錢壓根不夠花。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待我養好傷，還請婆婆幫我找上一份靠譜些的工作，好讓我有去處去安身。」
劉婆笑得越發開心，輕輕摸着她白皙沒有繭的手，道：「好好好，這樣的話，過段日子惠豐錢莊的顧夫人找我說是想找幾個靈巧的丫頭，我看你年紀還小，哪怕是五年的歲月過去，也不過二八年華，出來后，找個好人家嫁了也不算遲。」
趙俏兒勉強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她的話，接着就是安心養傷，等著半個月後去顧家。
許是那枚金釵和那幾張銀票的原因，牙婆總是對她特別優待，倒是將幾個年歲差不多的孩子看的十分眼熱，老是覺得她有什麼神奇的背景。
雖然這牙婆是貪心了些許，至少她同別的牙婆不同，沒有那麼多不平等條約，哪怕是對別的丫頭也不做什麼過度打壓的事情，聽說有不少還是苦命人家的孩子特地送來她這裏的。
半個月後，趙俏兒的身體恢復了不少，只是身上的烙印還是沒有好全，新肉到是已經長出來了，帶着淡淡的淺粉色，沒了前幾天的可怖，倒是有些像花瓣一般，遠看倒是能看出幾分精緻小巧的樣子來，近看卻也抹不去當初慘烈的創傷。
趙婆雖然是摳門了些，貪心了些許關鍵時刻倒是大方的緊，給準備去給顧府找活計的丫頭各個準備了一身新衣裳，那幾個貧苦人家的姑娘哪裏想到有這種好事，當下又是哭泣，又是感謝，簡直把趙婆當成了再生父母，不過，某方面上確實可以這麼說，趙婆為她們找了好的地方，可以補貼家用，沒用直接充入奴籍，未來等五年過去了，還可以回娘家，找個好人家嫁了，自己的月例銀子還能補貼家用，藏點體己錢。
那日，趙婆起了個大早，將十二個準備送去顧府的丫頭都叫道了一起，看着十幾個丫頭站在一起，穿着統一的染色不均的棉布衣裳，到也看着生出了幾分和諧。
這幾個丫頭可都是她精挑細選下來的，不論是長相，還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顧家雖然是商賈人家，但是在這惠城可是一等一的大人家了，能進顧家的婢子就是個粗使丫頭，出了門也都是抬頭挺胸的，回了家也都是媒人踏破了門檻。
有言道：「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趙俏兒站在她們中間，許是丞相府出身，到底還是與這些市井出身的姑娘有些不同，雖然臉上因為這些日子人人都要做的夥計多了幾分淡黃，唇色也因大病一場失了幾分嬌美。那身姿站在人群中卻也格外顯眼，初春的風，帶過棉衣，悄悄搖動衣角，幾個丫頭冷的仍不住打顫，趙俏兒的頭還是穩穩的擺着，在灰藍色的棉衣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只見她怔怔地瞧著圍牆的角，望地出神，圍牆的檐角上挺著一隻小小的雀兒，梗著脖子望向日出。不知是外頭有調皮的孩童，一顆石子打上了麻雀站着的瓦片，雀兒一驚，撲棱著翅膀，漸漸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