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慧璉師太手中的烙鐵被趙俏兒一撞,循着慣性就要往她自己身上倒過來,她連忙往後退了兩步,但是烙鐵還是不可避免的燙傷了她的手臂。

邊上的人見狀連忙上去接過她手中的烙鐵。慧璉師太臉上的笑意已經綳不住了,是很痛,比她第一次屈辱的夜晚還要疼不知道多少,她已經疼的幾乎站不住。可是她的手臂,她的肌膚,毀了,她的人生也毀了。她發了瘋似的搶過了烙鐵,宛若泄憤一般在趙俏兒身上又捅了兩下,一處在手臂,與她燙到相同的位置,一處在胸口,剛剛燙過的那處邊上。

慧璉師太宛如瘋癲一般大叫,「把她給我帶走,給我找最好的醫者,去京城找,找劉三通,快去。」趙俏兒淚眼朦朧的看着她慌張的揮手,看着邊上的人將慧璉師太妥貼的安置好,看着幾個僕婦將繩子解開,將她粗魯的帶到柴房,然後扔在草堆里,便再也無人問津。

趙俏兒躺在柴草上,傷口很疼,但是至少她不會再被侵犯,也不知道小么兒現在怎麼樣了,只是她現在自身難保。現在雖然能保證自己不再受到欺負了,可是離開這裏依舊是個難題。

離開似乎太過艱難,自己如今受了傷,行動不便,右手臂使不上力,胸口疼的發懵,血水的腥味混上皮肉的焦味,柴房特有的潮濕和腐朽的味道,擠入鼻端竟然有一種不能呼吸的感覺。

想着想着,意識漸漸模糊,眼皮似乎重的難以抬起,本來因為哭過了一通所以眼皮本來就感覺腫脹不堪,難以睜開。鼻腔中的混沌似乎是連帶着腦子也變得一片模糊,也許是夜色悄悄佔領了外頭的天空,或是底下的精靈惡鬼迫不及待地爬出來在盡情釋放身上的寒氣。

趙俏兒只感到自己的身體越發的冰涼,她用那隻尚且完好的左手在身邊小心的扒拉着,觸到的也只有冰冷的乾草,和黏糊糊的地面。

柴房門似乎被什麼人推開,手中的東西大概是瓷碗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放在了地上。那人大抵是看她太久沒有動靜,上前來摸了摸她的鼻息,摸完以後又立馬跑了出去。

趙俏兒半闔着眼睛,聽着那人的腳步聲遠去,她想坐起來看看那人拿來了什麼東西,卻發現自己竟然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樣躺在地上,好冷,好冷,意識似乎就要離開身體另謀高就。似乎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貼上了自己,趙俏兒想着大概是母親講過的精靈或者是鬼怪,它們總是在人彌留的時候出現,然後帶走那個孤單又倔強的靈魂。

趙俏兒就這麼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等待那人回來,或者是等待地獄的使者來勾去她的靈魂。沒想到離開相府後美麗的未來沒有向她招手反而是死神先發來了拜帖。

腳步匆匆,有幾人將她抬起,走在外面,路過一處院落,混沌中的她突然抬頭,看見曾經熟悉的小小身影,趴在桌子上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命運已經定下。

抗爭或者不抗爭,命運已經寫就,抗爭者有抗爭者的命,逆來順受者有逆來順受者的命,並不是抗爭能改變命運,而是抗爭本就是命運本身的一部分。

昏昏沉沉之間,趙俏兒聽見了慧璉師太的聲音,那聲音尖銳刺耳,又似乎有些辨的不那麼清晰「將她給我扔出去,發燒了還要花銀子救治,她還毀了我的肌膚,就讓她燒死在外頭吧。」

庵門打開,趙俏兒就如同一卷破舊的草席被人隨意的丟棄在了山門外,尼姑庵,尼姑庵。佛門清靜之地,卻依舊躲不過世俗人心糾纏。

暮色越發昏沉,路上也無人經過,只有趙俏兒一個躺在地上,她曾經見過在京城的馬道上,躺着幾個枯瘦的凍死的人,看見那些高門大戶子弟的狗在那些屍骨邊上徘徊,野狗普遍是不吃那些骨頭的,也許是有相同的遭遇。而那些被人精心豢養的狗,大概是繼承了主子的性格,扒皮抽筋,敲骨吸髓,宛若蛀蟲,雖然表面光鮮亮麗,內里都是腐朽不堪。

趙俏兒躺在地上,似乎聽見了有蟲子的鳴叫,風路過草尖的沙沙聲,然後她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牙婆趙春本來是不想走夜路的,只是收到了京城那家滙豐錢莊顧夫人的信,托她在這半個月裏頭找十個新的婢女,要靈巧幹凈,勤快些,她只好匆匆趕回惠城去找,這小路上也沒什麼人,天色也暗了,她又沒帶個燈,眼下看過去都是烏漆嘛黑一片,她開始不停後悔,早曉得在前面那最後一家客棧的時候就不該貪圖多走二里路,搞得現在,天都黑了,連個容身的地方都找不到。

走着走着,褲腳突然被一隻手拖住,牙婆一驚,就開始哭喊,求爺爺告奶奶,「阿彌陀佛,我趙春雖然是個牙婆,凈做哪些倒賣人口的勾當,但是從未做過那些真正傷天害理的事情啊,求求這些妖魔快些鬆開手,放她過去吧。」

趙春緊緊抓着脖子上那串銀鏈子,細細的,此時似乎寄託了她活下去的全部力量,等了好久也沒見那隻手有下一步恐怖的動作,趙春大著膽子,抓着項鏈,藉著空中滿月的光亮,看清了此時抓着她腿的竟然是個漂亮的姑娘,只是這姑娘似乎是受了傷,她鼻尖始終縈繞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氣。似乎胸口是受了傷了,她現在只想快些甩掉這人自己好趕路。

那姑娘見狀,另一隻手緩慢的伸到懷裏,費勁巴拉的拔出了一根簪子,遞到她眼前,她張了張嘴,因為發燒嘴唇已經乾裂開來,聲音更加的沙啞難聽。「這簪子是用純金打的,大概值個一百兩白銀,你若是救了我,日後定有重謝。」

趙春本來在這夜晚看不清這簪子的樣子,一聽到純金眼睛都直了,此時還有什麼怕的,將簪子揣進懷裏,將趙俏兒輕輕鬆鬆扛在肩上,也顧不得什麼傷口不傷口,只是這樣走路輕便些。

趙俏兒的傷口實在不舒服,疼的讓她睡不着,可是傷口帶起的高熱卻由不得她不睡上一會。也許是離了尼姑庵,緊繃了太久的神經終於可以稍稍放鬆一下;也許是趙婆顛得太過舒適,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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