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要窺視天機

莫子笙待在這裡已經好幾天了，他的眼睛還是沒能好轉，更不必說逃離這裡了，通過旁人談話他也漸漸清楚了他所處的時代是什麼，還有他目前的身份。

看情形，他應該是劃破天際，超級惡作劇兼顛覆想象的穿越了。

鏡子便是時空隧道。

如今是民國六年，他叫莫子笙，字郁林。

是嶺南大軍閥莫建平十六子，母親是五姨太，可惜已經死了。

父親只有三個兒子，剩下的全是女兒，他的家人如今都不在這裡，他是被莫建平的安排待在這裡的，東都縣的人都叫他一聲少帥或者「十六少」，東都縣地域不算優越，但卻是戰火難燒之地，很適合養老，因此莫子笙仗著老爹在這裡成為了名義上的小主人。

同時，也有人閑言說他是因為不受父親待見，才被安排到了東都縣這小地方，而他那兩個嫡長兄則跟父親待在嶺南沃土，享受著天倫之樂和奢華生活。

其實，軍閥亂世時代，像他這種能待在這種暫時沒有槍炮的地方便是福。

莫子笙想著這樣更好，他又不是原主，越是遠離原主的家人越是免去和他們交流的麻煩，最好永遠不用見面。

莫公館的僕人說他的眼睛之所以受傷是因為前幾天遇到了大帥的老仇人，被設計刺殺，成功逃脫卻反而傷了雙招子。

所以這幾天他一直都在修養中。

元管家說鳳娘是他的夫人，可他總感覺怪怪的，似乎不應該是她，可是他又不知道他這念頭是打哪來的，畢竟他不是真正的十六少。

他來到這裡雖然暫時還沒有遇到可怕的事情，他也沒再做過噩夢，可是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就比如那個黑影為什麼又雙叒叕不追他了？

為什麼偏偏是他來到這裡成為了十六少，這名號很適合裝逼，十六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是一樣的。

相比起穿越，莫子笙更相信他這是困在了鏡子裡面的平行世界。

又或者他做了一場無比真實還帶有疼感的噩夢。

「阿笙想什麼哪，我來給你的眼睛換藥」鳳娘柔柔的笑著，輕撫著莫子笙的眼睛前的繃帶，而後解開封葯。

莫子笙坐在椅子上神色戰兢如臨大敵，而後沙啞道「你……認識一個叫靜儀的人嗎」

鳳娘明顯愣了一下，而後正色道「阿笙你怎麼提了這個名字？」

「你認識？」

「不認識」鳳娘趕緊垂眸斂住情緒。

莫子笙看不見鳳娘的表情，而後低著頭撫了撫下巴沉思。

難不成那姑娘是原主在外面惹的風流債？

「你覺得我是你的丈夫嗎？你不覺得我更像一個陌生人，比如隔壁老王？」

「你說什麼哪，你就是阿笙，就是我的夫君」鳳娘眸底蘊含春水，一觸及暖，平靜而溫和地回應著莫子笙。

莫子笙眉毛皺了皺，只覺得這話是極大的不準確性，她確定他能分清自己的丈夫？

他可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陌生人！

「好啦，葯換完了，阿笙的眼睛很快就會好的，然後......」就可以見到鳳娘了，可是阿笙從不會正眼看過她。

鳳娘苦笑著低頭整理著換下的繃帶，見莫子笙不說話便深吸一口氣，起身往外走。

「慢著，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講」莫子笙察覺到異樣，開口問道。

「沒有，等阿笙眼睛好了，我再告訴阿笙」

「不用等我好了，趕緊告訴我，我可不想猜謎」莫子笙雙眼被敷住繃帶，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但心裡已然坐不住。

莫子笙有種預感，他的眼睛好不了。

鳳娘雙手握成拳，眸底水光瀲灧，猶豫了半頃走到莫子笙跟前，執起他的右手，在他掌心處寫著幾句話。

「不能說任何打破這個世界意識的話，不能說出要逃離這裡的話，不能窺視天機，你要做秘密的事情要記得躲在屋檐之下，躲避它的眼睛」

莫子笙愈發不懂了，她這是什麼意思？

人在做天在看嗎？

鳳娘神神秘秘的，莫子笙很是懷疑。

鳳娘會不會也是鏡子外面的人，可若她真是鏡子外面的人，那她便應該和他一樣對這裡都是陌生的，抵觸的，融不進來的，她不僅在這裡融合得很好，還有這裡的記憶，有著屬於她自己的記憶，是十六少真真正正的夫人。

是這個鏡子裡面實實在在的人。

莫子笙反握住鳳娘的手，也在她手掌心處問道「你真的確定我是你的阿笙，你會不會是為了順從那個天眼，在說謊話對吧」

鳳娘神色怔住，咬了咬下唇輕輕寫道「沒有......你就是阿笙」

沒有？

鳳娘趕緊撤開莫子笙的手，步伐加快往外跑去。

待鳳娘離開后，莫子笙只覺得信息太多令他難以破解，他越往深處想，腦子便如同塞了炸彈般隱隱作疼，耳邊也出現了許多女人嘶嘶說話的聲音。

不要窺視天機。

不要窺視天機。

他的後背忽然出現了孩童嬉戲打鬧的聲音，莫子笙看不見只能僵在原地強作鎮定地坐著。

這麼快就高能了？

不會是那啥吧！

「嘻嘻......嘻嘻嘻，躲好了，我來找你，1，2，3，4……」

「噓，你藏好了嗎？」

「不要躲在哪裡，會被吃掉的」

「嚇我吶，我才不怕」

莫子笙伸手在空中摸索慢慢踱步，盡量遠離發出聲音的地方，只是無論他走到那裡，都能清晰的聽到那兩個孩子的聲音，他的房間怎麼會跑進來兩個孩子。

莫子笙咽了咽口水，正想開口問他們到底是哪裡來的時候，門外匆匆跑進一個僕人，站在莫子笙面前躬身歉道「十六少爺受驚了，真是不好意思，府里小奴才不懂事誤闖你這庭院玩耍，小的這就攆走他們」

「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吧，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還不跟我出去，欠揍了你們兩個，四娃，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僕人李三燦怒氣衝天，兩手有力的拽起兩個孩童的衣領。

「十六哥哥，十六哥哥救救元寶」小元寶在僕人手裡撲騰著小腳，向著莫子笙奶聲奶氣的求救。

「兔崽子，十六哥哥是你能叫的嗎？毫無尊卑，我早就叫你不許偷進來十六少爺的房間，你不但不聽還把我家四娃也叫來」

莫子笙低頭輕咳了一聲，無焦點地對著李三燦說話的方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李三燦」

「嗯，李三燦，這兩孩子你就饒過了吧，估計也是第一次來我這裡，算是誤闖吧」想起剛才，莫子笙嘆了口氣，他還以為是出現了鬼祟。

「對對對」小元寶看著莫子笙使勁的點頭。

「對個......」

屁。

李三燦那個「」屁」字礙於莫子笙在這裡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十六少這是要維護他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進十六少爺房間抓迷藏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孩子就是看著十六少爺脾氣直爽友好，才如此放肆，這樣可不行，主子畢竟是主子，奴才不能僭越。

不安守本分的奴才，以後就會闖大禍。

「十六少爺，小的回去會好好責備我家四娃，以後不會再犯了」李三燦愧疚道完，放下了兩個孩子。

小元寶一聽到責備，小嘴便癟著，抓住莫子笙的衣袖搖擺著撒嬌道「十六哥......少爺，元寶錯了」

莫子笙眉毛一挑，似有所動，小元寶和四娃心裡一高興，正以為十六少要為他們求情。

「慢走」莫子笙輕飄飄說出一句話，嘴角帶著惡搞笑意。

剛才著實被他們兩個嚇到了，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房間里抓迷藏，是該讓他們被責備一下。

未免他們下次又是這般無預知性地偷跑進來，這兩小孩太機靈了，玩個抓迷藏都鬼鬼祟祟的。

「嗷......」四娃聽后嘟嘴看了一眼李三燦，李三燦回瞪一眼，而後看著莫子笙恭敬道「十六少爺，小的明白，十六少爺也該休息了，小的這就帶兩個孩子下去」

「十六哥哥的眼睛要快點好，這樣就可以教元寶寫字了」小元寶小聲說完便撒腿歡快地蹬走了。

莫子笙點了點頭。

從旁人對他態度可知，這十六少性格與他倒是極其相似，可是這不是更奇怪嗎？這隻會讓他自己也懷疑，他出現在這裡成為十六少必定不是偶然。

現在可是軍閥割據的亂世，就算他不出去外面，戰火也遲早會襲來的吧！

這世上就沒有一片絕對安全的地方。

他只想回到原本屬於他的世界。

這下所有人都走了，房間總該清凈下來了。

莫子笙起身沿著牆壁摸索著，以此來熟悉一下這個房間的架構布局，這裡的傢具設備擺放很像他之前做夢時所待的房間。

不是很像，這裡分明就是。

他發現他雖傷了雙眼睛，但觸感認物的能力卻提升了許多。

莫子笙記得這個房間里有一個通道，通往一個暗洞，這個暗洞很長，當時有一個女人追著他要他還眼睛，暗道裡面有兩個紙人。

再後來他見到了和他一模一樣的自己。

再然後......

莫子笙忽然感覺腦袋陣陣抽搐，背脊一股涼風吹來，格外瘮人骨髓，引得他打了一個冷顫。

失明或許對他而言是件好事，至少不會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這心理素質本來應該挺高的，如今被這些怪事都一一破防了。

莫子笙伸手仔細的撫摸著牆壁，房間太大了，他需要有點耐心來敲打這些牆壁的後面是否是空心的。

過了許久，他還是找不到那個通道。

還是先歇會吧！

夢裡的一切本就是虛幻的，即使被他找到了那個暗道又能怎麼樣？

他是個「瞎子」，也逃不遠。

莫子笙嘆了口氣迎著風面處走去，有風能吹進來，證明門口在哪裡，他要出去透透氣。

剛出門口，便有一個家丁疾步上前扶住莫子笙的亂比劃的手臂，問道「爺，這是要去哪？」

「出來開開視野」

「爺的眼睛......怎麼開視野」家丁撓了撓頭有點疑惑。

「你話忒多」

家丁咋舌閉嘴。

「十六少爺，陳少爺和蘭參謀到訪，就在客廳外面」元叔從別處趕來，剛好見到莫子笙出了房門。

陳少爺？蘭參謀？

莫子笙摸了摸鼻子，這兩個人他分明是不認識的，但為什麼在聽到元叔說這兩個名字的時候，會莫名覺得有點親切。

這些估計都是真正的莫十六少圈子內的人，而他只是一個穿越者。

見或不見？

罷了，他懶得見。

「我不見客......」莫子笙話音剛落，就被另一豪爽清脆的聲音打斷了。

「喲，還不見客，我們倒成了你的客了，你這病生得驕傲啊，六親不認的」

元叔笑眯眯地看著陳樹和蘭少瑜兩人，剛才那番話便是陳樹少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