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夢

「少爺......少爺？你怎麼了？」

莫子笙被人推搡醒來，習慣性地揉了揉了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視力似乎差了許多，就像高度近視一般，但他能依稀看到自己所處的地方煥然一變，剛才那個暗巷不見了，那個黑影子也不在了？

但空氣中那股高度腐爛的屍臭味卻加重了幾許，還隱隱帶着幾絲燒焦的動物皮肉味。

「少爺，你終於醒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詭譎笑道。

「你的聲音怎麼......」那麼像剛才那個搭他肩膀的老人。

對，就是那個奇怪的老人，他剛才明明化作一縷煙消失了，他到底是人是鬼，莫子笙瞳孔放大難以置信地盯着老者，表情說不出的難看。

「大爺，我們以前應該沒仇吧，可沒掘過你祖墳吧，你怎麼老纏着我，如果我是無意得罪你，你也得告訴我一聲，缺錢我清明給你燒，缺伴兒我清明給你燒，你缺啥我給你補啥，別找我了行嗎？」

「少爺，來了就別走唄」老者伸手想扶起莫子笙，莫子笙一把推開老者的手回道「可別，我還年輕力壯的……」

難道他死了？那個黑影殺了他，而他來到了地獄，要不就是這個大爺覺得無聊，硬是把他拉下來做伴，這比死更慘吧！

莫子笙忽然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於是猛一彈開，離老者遠遠的。

老者褶皺的嘴角劃過一抹笑意，手指了指前方道「十六少，你看那邊」

莫子笙居然莫名就聽話的順着那手指方向看去，那是通向光明的區域。

老者指完方向，便又消失。

莫子笙蹙了蹙眉，那裏又是什麼意思，這個大爺似乎沒有要害他的意思，這個地方太大了，卻隱隱透著幾分熟悉，莫子笙沿着那個光明區踱步，這地方有點像他經常做噩夢的場景，他該不會又進入了夢境了吧。

淚顏。

「十六爺回來了？」一個空靈緊湊的聲音自唯一光明處傳來。

「爺.......」

莫子笙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不疼，他果然在做夢，只是現在的他眼睛不靈敏，看東西都是略帶散光的。

忽而身後傳來緊密的腳步聲，其間混合了高跟鞋的噠噠聲。

莫子笙背脊發涼，該不會又是那群沒有眼睛的女人們吧，莫子笙緊閉眼睛喃喃道「不是我，我沒有取你們的眼睛」

「阿笙，你回來了，你才是我的阿笙，他不是......」一記凄楚無奈的女聲叫喚著，女子小心翼翼地撫著莫子笙挺直的背脊。

莫子笙警戒性地避開那柔荑軟綿小手說道「別碰我，我根本不認識你們，你們就別糾纏我了」

「沒有……你認識我的，你認識我的」女子哀慟的抽泣一聲，回頭看了看那沒有光明的黑暗處忽然湧來了一堆魑魅魍魎。

女子心裏一急，伸手拉着莫子笙就往別處而跑，莫子笙本身在夢裏眼睛不便，加上女子力氣格外的大，也只能被她拉着踉蹌的逃跑着，耳朵也能伴隨着惡鬼撕裂的聲音。

這裏非現實，過多的奔跑都不會有疲憊感，那女子的力氣出奇的大，拽得莫子笙都慌。

「我把你帶到這裏，你從這裏跳下去就能醒來」女子深情不舍的看着莫子笙，而後着急道。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跳下去？你這是想我死吧」莫子笙眯了眯眼依稀能看見腳下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山谷。

她要他往下跳？雖然是在夢裏，可他能相信一個陌生人的鬼話嗎？

「靜儀不會讓阿笙死的，阿笙就聽靜儀的話吧，就當相信我......最後一次」徐靜儀說了一半停下更咽了幾下再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才是......如果我知道，我不會，不會……」

「你不知道什麼，哎呀，你們就別神神秘秘了，能不能清楚的講順一句話，別……」

徐靜儀話還未說完，就被背後一道激光襲來打散了她的身體，就這樣沒有，那話語還在空中回蕩。

「別……講一半留一半給我猜呀」

佛了。

身後鬼叫聲一股接着一股而來。

莫子笙能感覺到那女人，可能也是女鬼，說的話應當有幾分可信，反正也是在夢境裏，思及此，莫子笙向著腳下那山谷決絕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後一群嘶喊聲。

「十六少，還我眼睛，呵呵呵呵」

............

莫子笙醒來的時候正是深夜十二點，他是被一個撿破爛的在暗角大路那裏發現的，撿破爛見他睡在地上還以為死了，伸手在他鼻尖測了測，見還有氣息，忙將他推醒，同時他也脫離了夢境，視力便恢復了正常。

「你怎麼睡這啊，你身上也沒酒臭味，你沒喝酒吧，這天......打了雷，也快下雨了，要睡回家睡吧」

「謝......謝」莫子笙起了身，頭腦混沌的看了看天色。

他如今這是分不清真假夢境了嗎？

只是夢裏的女人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又或者這不過僅僅是一場夢。

一場他是精神錯亂，無中生有的噩夢。

福利院。

穿過迴廊，曲折走道。

莫子笙回到房間，門是開着的，裏面昏暗一片。

「門怎麼是開的，今天出門我分明有鎖上」

難道是他忘記了？

可能......畢竟他最近失眠導致精神狀態的確欠佳。

莫子笙當下也沒有懷疑便推門而入，兜頭便迎來一股寒涼滲骨的陰風，引得莫子笙打了一個噴嚏。

待莫子笙進入房間后，門也被陰風推至關上。

他正想抬手開燈，卻發現燈管壞了，處身黑暗的莫子笙腦海里突兀浮現了許多驚悚畫面，他的幾次噩夢給他帶來了很深的後遺症。

忽然，客廳的電視機莫名開了，發出了嗞嗞電源干擾信號的雜訊。

莫子笙站在原地，只看見那電視機映現出一個新聞報道。

「據本台記者報道，今天凌晨兩點，一位清潔工人掃地時，在迎興廣場廁所垃圾桶旁發現兩袋煮熟的碎肉，本以為是可以食用的豬肉，後來在裏面發現了疑似成人的手指，清潔工人報了警，目前警方已將現場圍封了起來，後續法醫也對碎肉進行拼湊檢測，發現是一具女性屍體，由於是碎屍拋棄，目前警方正在調查第一犯罪現場，後續敬請繼續關注，本台記者報道完畢......」

隨着電視裏面報道的聲音停止，那嗞嗞電源信號的雜訊也愈發的重，莫子笙的頭腦一陣抽搐，驚現了諸多奇怪的片段，使他頭疼眼酸，他的耳畔似乎有無數個聲音在嘈雜私語，說着他聽不懂的雜語。

隱約模糊間，莫子笙看見窗帘裏面站着一個紅衣女人，一張寬大的幕簾把她上身遮住，只露出一雙穿着高跟鞋的腳。

莫子笙搖晃着腦袋，穩了穩心神，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鼓足勇氣衝上前猛扯開窗帘。

空空如也。

幕簾之後根本就沒有紅衣女人，但卻有一雙染了污血的高跟鞋。

「你看你就是嚇自己，幻覺，都是幻覺」

可若是幻覺，這雙高跟鞋是從何而來，這裏只有他一個人住……

窗外忽然一聲驚雷霹靂，狂風捲起了暴雨正無情地肆虐著這片區域，室內除了電視機的光亮，已然全片通黑。

雷電每劈一下，室內便亮起一下，雷光消失，室內便恢復漆黑。

轟隆隆……

轟隆隆。

在暴雨敲打的窗戶陽台外，隨着雷電亮起，出現了一個人形，莫子笙眯着眼睛盯着那個人形，那人形在暴雨中影影綽綽，儼然就是上次在暗巷跟蹤他的黑影子。

黑影披着一件寬大的斗篷站在陽台外，陰雨打在他的斗篷上能聽到噠噠聲，黑影頭部機械地轉了轉，眼睛竟發出夜貓般的綠光，左手處拿着一把柳葉刀，右手攏著兩顆眼珠子，正詭異而淡然地站在風雨間。

電視機再次發出「嗝......嗝......額......」的幽怨聲。

雷電每亮一次，影子的位置便變化一次，直至逼近自己，莫子笙保持鎮定深吸一口氣從儲物櫃處抽出一根橄欖棒，快速地往房間走去鎖上了門，而那黑影也不受限制地穿門而過，莫子笙逼得往衣櫃處退，那衣櫃突然打開，裏面倒出來了兩具女屍。

莫子笙戳了戳眼睛，不知所措的摔倒在地上，藉著雷光，能看見這兩具女屍儼然成了高度腐爛巨人觀，都是眼窟窿沒眼珠，一股難聞的氨氣撲鼻而來。

這什麼情況？

為什麼他房間的衣櫃會有這些，想起剛才新聞里放播的案件，難道這個黑影是殺人犯，他真的要見祖宗了？

他差不多要被搞瘋了！

難聞刺鼻的臭味熏陶而來，莫子笙忍住發嘔，那黑影發出詭異的笑聲靠近而來，莫子笙馬上往房間廁所跑去，此刻鏡子發出亮光，裏面赫然多出一條通道。

鏡子裏面有着另外一個世界？

後面影子趨步而來，莫子笙未作多想，便立即爬上洗手台鑽進了鏡子裏面。

隨着人進，鏡子的光亮暗下，通道也消失瞬間恢復平常鏡像，那黑影也緩緩走到鏡子前，看着鏡中的自己，夜貓般的眸子眯了眯，詭譎地笑道「本是同根生......相煎，我才能生」

莫子笙進入鏡子裏面，便見一條長長筆直的通道，莫子笙走了半會，只見前方有一個闊然開朗的入口，後面的黑影沒有跟上來，莫子笙猶豫着要不要往回走，看能不能回到鏡子外他原來的世界，那個闊然開朗的入口就在他前方。

他若前進便是生死未知，吉凶難測，他若往回走便能回去，但黑影可能就在那裏等着他。

莫子笙腳步遲疑，那入口傳來幾股聲音，縈繞他的耳畔。

「我的笙哥兒，快點醒來」

「阿笙你怎麼了」

「十六少爺......你可要平安啊」

「十六……」

那些聲音都令他覺得無比熟悉和親切，可他卻記不起在哪裏聽過，這些混雜的聲音就像帶着魔咒一般一直重複在莫子笙的腦海里，讓莫子笙潛意識裏放棄往回走的念頭，反而痴迷的往那聲源處走去。

一團巨大的光環把他攏住，光環裏面刺目的光線刺傷了他的雙目，他帶着疼痛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後我是誰。

——————

「阿笙......阿笙」

莫子笙被女子柔柔的叫聲喚醒，眼睛一陣抽疼腫脹。

他伸手在自己眼前揮動着，他怎麼看不到自己的手。

想起自己剛才所遭遇的，還加上之前做過的一個噩夢也是什麼也看不見，莫子笙推開旁邊那扶著自己肩膀的女子，用力地揉搓著自己的眼睛，試圖抹去一切霧霾。

「阿笙，大夫說你眼睛因為被人用利器所傷又外加毒煙所熏，要很久才能好，你放心，你別碰它，會好的」女子微弱帶着哭腔的聲音在莫子笙耳邊響應着。

「你是人是鬼」雖然眼睛看不見，順着風向，莫子笙能知道自己正處在一個空間寬大的房間內。

「我是鳳娘，阿笙，你別嚇我」

鳳娘是誰？

她叫他阿笙。

上次做夢，裏面的那個女人叫靜儀的女人也叫他阿笙，難道現在他也是做夢？

亦或是他又產生幻覺了。

莫子笙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手臂，由於過於出力，眼眶處溢出了幾滴血，帶給他更加過度劇烈的疼痛。

疼！

這不是夢，也非幻覺，可他為什麼瞎了，完蛋了。

他沒接觸過毒煙，更不認識這所謂的「鳳娘」，而這鳳娘到底是人還是……

莫子笙伸手摸索著障礙物並試圖避開，他急切要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鳳娘擔憂地站在他的身後，默默為他拿掉所有的障礙物。

這裏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是要被這些奇怪的夢魘所困擾。

「少爺啊，你要好好休息，只有休息好了，眼睛才會好得快的」老管家元叔從門外走進來，擋住了莫子笙的出口勸說道。

「少爺？你們都是騙子吧，你們到底想幹嘛，各位好友行個方便，讓開」莫子笙反應較為遲鈍，伸手摸索著推開老管家元叔。

他現在簡直懵逼，莫名其妙成了個瞎子，被黑影追趕了跑進鏡子，說出去誰敢信，鏡子裏面居然有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

意思就是，他現在可能在……

而且他在通往入口的時候聽到有人叫他笙歌兒，十六少的？

這些聲音他分明覺得熟悉，卻在腦海里拾摘不出，是不是代表他曾經應該有這些記憶。

他和這黑影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