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廢礦與亡靈（其一）
蘇伸著懶腰走出帳篷。
「早上好，阿蘇。」
「早，大師兄。」
蘇看到辛貝蒂姆坐在鍋子前，手裡捧著吃粥用的碗，嘴裡鼓鼓囊囊，顯然他正在吃早餐。
「你看，我就說沒問題的嘛，做噩夢只是開玩笑。」
「嗯...其實我真的做了噩夢...我只是覺得浪費食物不好。」
「......」
真虧他還有心情吃的下飯。
格拉漢姆已經在整理行裝，他走過來：「早上好，我剛把您的儲集罐放上馬背，不得不說這些罐子真是沉重。」
「沒辦法，薩丁尼亞雖是魔素礦石產區，卻也沒有魔素循環爐，所有礦石都是帝國寶貴的財產，不自帶個罐子在這也不能釋放魔法。而且我這罐子經過特殊改裝，裡面裝的可不僅僅只有魔素，好奇嗎？想知道嗎？」
格拉漢姆知道，蘇又開始了「猜猜我藏了多少張底牌」式的炫耀，連忙轉移話題。
「啊...今天天氣不錯，下午應該就能到小鎮了，我再去檢查一下行李。」
「切...」
武士逃離了自己主君的長篇大論，蘇只能去跟自己的師兄搶最後一碗粥喝了。
吃過早飯，三人動身前往此行的目的地。
小鎮的名字十分樸素——礦石鎮。
魔素礦石這種高價的礦產並沒有為小鎮帶來多少繁榮，相反，這裡居住的多是礦上的勞工，所有礦產的利益都進入了貴族法師和皇室的口袋，留給他們的只有高強度勞作帶來的疲憊和低得可憐的薪水。
大量的鑽探開採破壞了當地的植被，讓這裡看上去像是荒涼的西部小鎮，沙塵裹挾著風滾草和雪花，招搖的吹過空曠的街道。
格拉漢姆去找地方寄存馬匹，這三頭老馬馱著他們經歷了三天的風塵，更不用說蘇那個沉的要命的魔素儲集罐，是該讓它們歇一歇了。
蘇與辛貝蒂姆則進入了小鎮唯一一間酒館。
勞工們還在礦上揮灑汗水，午後的酒館門可羅雀。
蘇看了一眼菜單：「兩份薩丁尼亞風味烤沙蟲，三杯艾爾。」
被打擾了午睡的酒保揉著眼睛，起身為他們準備餐食。
「喬他又不打算吃嗎？這可不行啊，按時吃飯很重要的。」
「額...是我不打算吃，蟲子暫時不在我的食譜里。」
蘇還是有點挑食的，烤沙蟲這種，把大量幼年沙蟲烤成一坨意麵狀的東西，他實在是有點下不去嘴。
「那我吃，我吃兩盤！酒保，多加一份烤沙蟲。」
「你又來...？」
蘇無語的看著大師兄，好奇眼前這個瘦弱男子的胃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只要談到吃的，他的胃總有空餘。
很快，當地的特色美食，飛天意麵教的邪典，烤沙蟲便被端上了桌。與此同時格拉漢姆也走入了店內。
見到烤沙蟲略顯寒磣的賣相，武士也沒有猶豫，坐到蘇的身旁，用叉子捲起一坨送入口中。
「嗯，味道還不賴。」
坐在另一側的辛貝蒂姆則是做出了更詳細的食評：「成年沙蟲的表皮過於堅韌，用幼年沙蟲就正好，不但足夠軟嫩便於入口，還有一絲絲嚼勁，好吃。」
草草吃了兩口，忠心的武士便彙報起了工作：「我安頓馬匹的時候順帶著打聽了一下，沒有找到關於會動的石像的傳聞。」
「嗯，畢竟他們遭遇暴風雪是在野外，沒有經過小鎮，這下有得好找了。」
「客人是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礦石鎮很少有外界來客，酒保忍不住有些好奇，向蘇他們搭話。
「我們是帝都大學的學者，來做考察的，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誒？帝都？大冬天的，還真是辛苦你們了。奇怪的事情...」酒保托著下巴思索：「如各位所見，礦石鎮就是個普通的小鎮，跟大事無緣。硬要說的話也就是前幾個月，有一批號稱自己是什麼...平衡什麼協會的人，在礦上鬧事，當時鬧到貴族老爺請來了軍隊呢。」
「魔素平衡保護協會」其實蘇也略有耳聞。除去靜滯教會這樣手段惡劣的組織，大陸上還流竄著幾個臭名昭著的邪教組織，「魔素平衡保護協會」就是其中之一。他們具體的宗旨蘇並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們不支持魔素礦石的開採和魔法的研究，認為魔素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不該過度干涉自然。
相當於是個過度激進的環境保護組織吧。
「嗯...還有別的嗎？」
魔素平衡保護協會是崇尚自然的組織，連火球術都不會用，更別說什麼會動的石像了，蘇不覺得這二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別的...哦，對了！」酒保拍了一下桌台：「這事我們也說不準，不知道算不算那個什麼協會鬧事的影響，最近偶爾會有老礦區鬧鬼的傳聞。」
「鬧鬼？」
「啊，對啊。老礦區在西邊，跟鎮子比較近。因為礦脈枯竭，多年前就被廢棄了，現在頂多是當做存放礦石的場所偶爾在使用。最近偶爾會有礦石失竊，鎮上的人猜測會不會是以前死在老礦區的礦工亡魂作祟，又或者是那個什麼協會還不死心，在用什麼巫術偷我們的礦石。」
「你們就沒有嘗試自己去礦坑裡面探個究竟嗎？」格拉漢姆不屑的搖了搖頭：「管理這裡的貴族也默不作聲？」
酒保連連擺手：「貴族老爺可生氣了，趕走了鬧事者又來了鬼魂，我們大氣都不敢喘啊，可也確實是有心無力。」
「何出此言？」
「那裡深處早就是巨鼠和毒蟲的巢穴了，軍隊接到命令離開了，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能有什麼辦法？我勸您幾位也別去湊這個熱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謝謝，這就足夠了。」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蘇將飯錢放在桌上，想了想又多追加了些小費，當做情報費用，隨後起身離開酒館。
格拉漢姆緊隨其後：「您是打算去老礦區調查嗎？」
「如果那個石像真的是以某種魔法運行，它必然會需要魔素，魔素礦石的失竊，確實值得調查一番。」
「我來為您開路。」
「嗯，麻煩你了，話說...我大師兄呢？」
蘇左顧右盼，沒有發現辛貝蒂姆的身影。
酒館內，酒保望著走出去的二人喃喃自語：「好久沒見到那麼大方的客人了，諸神保佑他們平安無事吧...」
「謝謝你的祝福，我們經歷過比這更困難的問題，會沒事的。」
「哇！」酒保嚇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馥靈國罵」嚇死我了！怎麼還有個人在這？！您...您是跟他們一起來的嗎？」
吃的滿嘴都是醬料的辛貝蒂姆苦笑著抬起頭來：「我一直都在這啊...？還是我叫的多一分沙蟲的呢...」
掉頭回來的蘇很是無奈：「大師兄，你沒吃完好歹說一句啊，我都差點把你忘了，好了好了，把嘴擦一擦，我們還得下礦呢，別真走丟了。」
「啊...可我還沒吃飽...我的沙蟲...」
他拖著辛貝蒂姆再次出了酒館，一行三人行至小鎮西邊廢棄的老礦區。
「阿蘇，我能說實話嗎？我提不起勁，這地方讓我想起帝都的下水道。」
「哪有？這可比陰暗潮濕的下水道好太多了吧？」
原本在這裡暫存的魔素礦石已經全數轉移了，老礦洞連最後一點餘熱也發揮不了，徹底被小鎮所拋棄了。
無視入口「靜止進入」的告示，三人一路前進。
「再說了，你知道在那次之後我又進了幾回下水道嗎？真的是，只要是和地下有關，就沒有好的回憶，我都麻木了，每次還不得捏著鼻子硬著頭皮去？」
「......」
辛貝蒂姆沉默不語。
蘇只能安慰他：「好了，別生氣了，不就一盤沙蟲嗎，等回頭我給你做更好吃的。」
「這還差不多。」
解決完隊內糾紛，三人排成一字，沿著狹窄崎嶇的通路，向礦坑深處前進。格拉漢姆打頭陣，蘇在中間，辛貝蒂姆負責殿後。
這裡到處都是開採后的痕迹，幾乎找不到任何的計劃性，哪裡曾經有過礦石，路就向著哪裡延伸，無數的岔路，無數坍塌后的景象。
「簡直就像是米諾陶洛斯所在的迷宮...我們該不會就這樣在裡面迷路一輩子走不出去了吧？」
「放心吧，我一路上做了記號。」
這座地下迷宮本身沒有什麼特殊的，倒也不用模仿傳說中的英雄那樣，用線團記錄走過的路。
背著沉重的罐頭蘇有些吃力，他正在用匕首給牆壁刻上箭頭。
「前面好像有什麼動靜，能麻煩您嗎？」
格拉漢姆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好，交給我吧。」蘇應聲打開魔素儲集罐，利用飄蕩而出的魔素，他釋放了魔法。
「紅桃——感知。」
「怎麼樣？」辛貝蒂姆關切的問道。
「嗯...不行，魔素擴散的太慢了，感知的範圍小的可憐。」
蘇皺著眉頭集中注意力，試圖擴大感知的範圍。
「沒有那個必要了！」在前面開路的格拉漢姆返回他們身邊：「我已經看到了，是大量的巨鼠！小心了！」
他將火把扔在地上，拔出腰間的刀刃，擺出防禦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