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粥與夜談

與馥靈堡做了短暫的告別，蘇一行三人在風雪中動身前往薩丁尼亞，帝國最大的魔素礦石產區。

一路快馬加鞭，兩天後薩丁尼亞便近在眼前。

在一處視野開闊的高地上，蘇停住馬：「今晚就在這裡紮營過夜吧。」

格拉漢姆幫助蘇卸下馬背上沉重的魔素儲集罐。

「阿蘇，今晚吃什麼？我來生火。」

很顯然大師兄很喜歡蘇做的料理，一張口就是吃。

「又要吃嗎？我感覺我們中午吃的石板烤肉還沒消化呢。墨蘭先生看著瘦弱，意外的胃口好啊？」

武士長期的角鬥士生涯讓他對飲食沒有多大的追求，只要能提供足夠戰鬥的能量，便是好食物。

蘇略加思索：「嗯...那就吃粥吧，正好我有一款想嘗試著做做看，這兩天思考了很多事情，需要補充點糖分。」

三人合作無間，很快就在營地支起帳篷升起篝火。

將乾燥的麵包撕成小塊填入鍋中，再加入大量的牛奶和途中找到的，不知道是什麼鳥類的蛋液。原本這道料理為了增加香甜的味道是要加入香蕉的，可惜即便是商品豐富的帝都，冬天也沒有這種熱帶水果，蘇只好用切碎的蘋果和少許蜂蜜代替。

耐心的攪拌，不一會，香甜的氣息便開始慢慢從鍋中飄出。

「真香啊，旅途中能吃上這樣的熱食果然心情也會變好。」嗅著空氣中的芳香，辛貝蒂姆將手湊近篝火獲取溫度。

蘇活動著因為攪拌而有些酸麻的手臂：「以前出去採風都是老三負責做飯，我們只負責吃。就算味道馬馬虎虎，也沒聽師兄你抱怨過啊？」

「嗯？是嗎？我抱怨過啊？大概是你們沒聽見吧...」辛貝蒂姆對自己存在感弱這件事也麻木了：「跟老三出去，第一天永遠是吃的最飽的，後面就只是湊數糊口罷了。他啊，總是沒有計劃性，跟你完全相反。」

「我之主君，之前沒有做過料理嗎？這兩天您展現出來的廚藝，完全不像是沒有經驗的人能有的水平啊？」

「嗯...怎麼說呢，久病成醫吧？家裡做飯的傭人手藝實在差勁，還不如自己動手來的好。」

薩爾瓦多家族再落魄也是貴族，蘇在「合體」之前也的確沒有做過飯。但他總不好說自己在另一個世界下館子吃飯都困難，被迫自炊吧？

鍋里的粥開始咕嘟咕嘟的冒出泡泡。

「好了，開動吧！喬，你真的不要嗎？我做的有點多了。」

格拉漢姆擺了擺手：「您二位吃吧，我還不餓。」

「那我吃兩碗。」

蘇開始呈粥，一邊說道：「不用說兩碗，三碗四碗都行，你今晚保準是過不了這個岡。」

辛貝蒂姆疑惑的看著他：「什麼岡？過什麼岡？」

「沒什麼...」

辛貝蒂姆接過呈的滿滿的粥碗，將滿滿一勺塞入口中。

「呼...呼...好燙。不過的確很好吃。阿蘇，這叫什麼粥？」

他紫色的眼睛都吃的睜開了，閃爍著好奇。

「啊...這本來是為嬰幼兒設計的流食，你可以叫它...典明粥。」蘇乾笑了兩聲：「關於典明粥還有個故事，但還是不跟你說了，我怕聽了你就吃不下了。」

「怎麼可能，這麼好吃的東西，小寶寶能吃到也會很滿意的。」

「那就不好說了...」蘇敢肯定，加過料的典明粥絕對是一道「臭名昭著」的料理。

他吹了吹自己碗里的粥，淺嘗一口。

原本因為天氣而凍得冰冷堅硬的麵包，此刻已經被煮至軟爛，提供了主要的口感，綿密柔軟。在其中還有切得細碎的蘋果顆粒，提供了少許嚼勁。細細咀嚼便有香甜的汁水溢滿整個口腔，麵包的小麥香氣，奶香，果香以及蜂蜜的香甜相互交織。

濃稠度上沒有達到蘇最想要的狀態，也許下次再做可以往裡面加些乳酪碎，拿掉水果放些肉類和乾貨，加鹽做成鹹粥應該也不錯。

「嗯！好吃！」

身為始作俑者的蘇此時也拋開了對「典明粥」的成見，開始大快朵頤。

格拉漢姆原本沒打算加入，他還是想要維持自己嚴以律己的武者人設的。但看到兩人狼吞虎咽的樣子，也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我...也還是吃一點吧，今天晚上就由我來守夜。」

「哦？吃吧吃吧，還有很多，吃了不睡也好，不會做噩夢。」

蘇給他打了一碗。

「我開動了！」

真香武士雙手合十用遠東的禮儀感向蘇和食物表達感謝。

嘴裡塞得滿滿的辛貝蒂姆聽到蘇的話猛然抬頭：「什麼意思？吃這個「典明粥」還會做噩夢嗎？」

「不會不會，吃你的吧。」

「典明粥」的確很好吃，但和格拉漢姆說的一樣，他們中午吃的那一頓還沒消化，蘇又做了比較多的量。直到吃完第三碗的辛貝蒂姆放下餐具，鍋里還剩下一部分沒能吃完。

「呼...我吃飽了。剩下的就當做明天的早餐吧，話說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啊...」

大師兄往火堆中填了一塊木柴，火焰接受了他的貢品，燃燒著發出噼啪的聲響。

「的確，我在馥靈堡待了這麼些年，今年恐怕要算最冷的了。」

格拉漢姆附和道。

「是嗎？」蘇有些疑惑，這是他「合體」后渡過的第一個冬天，在他的記憶里，這與平常的冬天其實也沒什麼兩樣。

「可能因為阿蘇的老家比這還冷吧？我們都算是南方人，這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很冷啦。」

辛貝蒂姆說的不無道理，也不知道薩爾瓦多領的狀況如何了，是否依舊是銀沙滿地，大雪封山。

「明天就到礦區了，要是能有所收穫早點回去就好了。」

辛貝蒂姆搖了搖頭：「老師教過我們，野外的調查多數時候是充滿艱辛和危機，卻沒有什麼收穫的，還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為好。」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二位為什麼決定來礦區調查呢？一個會動的石像意味著什麼？」

「要解釋這個，就得從魔法的基礎原理開始說明了，我對魔法比較生疏，還是阿蘇來跟你解釋吧。」

「喬，你知道魔法釋放的條件吧？」

「額...法師背著罐子，念咒語然後揮舞法杖？」

「差不多，注意到其中的三個要素了嗎？施術者，魔素，以及二者之間起溝通作用的迴路，想要釋放魔法，這三個要素缺一不可。」

「嗯？那這麼說，咒語不是必要的嗎？」

「是的，咒語其實只相當於是一次宣言，向魔素和迴路宣告自己要施展這個魔法。所以只要熟練掌握這個魔法，無論什麼咒語都可以生效。」蘇注視著篝火，開始了他的論述：「只要經過訓練，感應到魔素，人人都可以成為施術者，魔素則更是簡單，只要提煉礦石就行了，真正拖慢魔法發展腳步的，其實是魔法迴路的研究。」

「一條迴路對應一種魔法，這我還是知道的，這和魔法的發展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這些迴路是怎麼來的嗎？它們從我們的文明有記錄之時就已經存在，存在於民間的口口相傳，存在於發掘出的古迹中。那麼後世的法師有發展出新的迴路嗎？答案是否定的，一條都沒有。已知的所有魔法都是在這些現成的迴路上微調修改出來的。」

「也就是說，會動的石像有可能使用了之前沒有發現過的新的魔法？」

「不僅僅是這樣，還記得施法的三要素吧？施術者，魔素，迴路缺一不可，就算有一種魔法迴路能讓它動起來，那施術者在哪裡？」

「額...躲起來了？」

「暴風雪中的空曠平地，能躲藏到哪裡？即便想，也不可能，除開三要素，魔法還有些軟條件，例如很多魔法只能作用於死物，像復原術，粉碎術，塑形術等等，再例如魔法的釋放其實是有距離限制的，我們通常認為這個距離在是施術者可視範圍的極限，沒有法師能對著看不到的東西釋放魔法吧？雖然根據種類不同，有的魔法釋放后能也保持一段時間的效果，但想讓石像保持活動，施術者就必須在附近保持施法。」

「也許在石像裡面？」

蘇搖了搖頭：「要真是這樣也是了不起的壯舉了，可惜，大師兄提供的情報說那是個矮小的石像，根本沒有容納人的空間。」

「我快被繞糊塗了...」

辛貝蒂姆忍不住出聲：「也就是說，那個石像其實不滿足三要素，我們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用了魔法，又或者是什麼玄之又玄的神跡。如果它真的不是信徒們在風雪中的集體幻覺，那想想就很有調查的價值。」

「價值？」

「對魔法俱樂部那些不思進取的火球術法師而言也許沒什麼價值。」蘇依舊沒有放下自己對法師們的成見。

「對我們而言就不一樣了。我所提倡的魔訶學非常需要魔法的新運用，粉碎術用於切割，塑形術用來精細加工，腐蝕術雖然少量，但可以提取我所需要的酸。「沒有殺傷性亦或是容易失敗的魔法即是無用的魔法」這種觀念早就該改變了。一種有可能不需要施術者的「自動魔法」，這對魔訶學而言意義非凡。」

科學的道路上，工業並不依賴魔法，但有這些魔法作為助力，蘇能夠更迅速的接近他的目標。

「好了，枯燥的魔法課程就到此為止。」蘇拍了拍手與辛貝蒂姆道了一聲晚安：「晚安，師兄，希望你今晚不會夢到死神。」

「果然那個粥有問題嗎？！夢到死神是什麼意思？阿蘇你不要嚇我啊...」

「我開玩笑的。」

考慮到寄宿在伊麗絲體內的「鳶」，蘇覺得替身使者存在於這個世界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但他還有另一重身份——夢境女神的門徒，要說這給他帶來了什麼好處，除了魄利格里努思圖書館中豐富的經驗知識，就要屬他的睡眠質量了。

自從他從老媽女神那得了這個門徒稱號，他再也沒有被噩夢困擾過，只要不熬夜，一覺醒來永遠都是狀態拉滿。

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恐嚇完膽小的師兄，他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