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君子與槍

索爾的光輝撒入室內，兩位武士靜靜對峙。

透過厚實的覆面護具，吐息在寒冷的空氣中化為白霧。

勝負出現，僅僅只是一瞬之間的事。

「面！」

「唔！」

面部遭受重擊的蘇脫下了頭上的防具，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不打了不打了，只是做掉了一隻會遠東武術的老鼠，我為什麼會突然覺得自己行了...」

「能和我打到十個回合，已經很不錯了，您只是缺點體力。」

格拉漢姆拄著訓練用的木劍向蘇伸出手來。

「謝謝。哪怕是客套話我也很開心。」

蘇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武士會說什麼「你反手不精，正手無力，腳步鬆散，反應遲鈍，就你還想與我同台較量，痴人說夢！」。

「最近您總是心情很好啊，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嘿嘿...沒什麼。」蘇從懷中掏出一方淡藍色繡花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你恢復的挺好啊，開春回去的路上就指著你保駕護航了。」

「那是自然，很抱歉當時沒能前去護衛...」

蘇知道他指的是他去營救伊麗絲的事，笑著擺了擺手：「不用提了，定位的方法只有我知道，當時顧不了那麼多，而且，那是必須我出面的事，與你無關。」

兩人有說有笑準備離開訓練用的房間。

「那個...」

「嗚哇？！」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蘇一大跳，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門口站著一道身影。

蘇定睛看去，驚訝道：「大師兄？！」

被叫到的青年顯得有些局促，用手指撓著自己的臉頰。

他有著深青色的頭髮和鬍渣，高高的鼻樑和薄薄的嘴唇，快要把薄倖二字寫在臉上。紫色的眼睛大部分被濃密的頭髮遮擋，不光是看不清他的眼神，甚至都會懷疑他自己能不能看清東西。

辛貝蒂姆.墨蘭.倫底紐姆，蘇的師兄，在蘇之前的博物學首席，是莫里亞蒂教授的得意門生，亦是他的左膀右臂。

「喬，我的大師兄辛貝蒂姆.墨蘭.倫底紐姆。大師兄，為我效力的武士，格拉漢姆.喬.弗拉格」

蘇為二人介紹對方。

格拉漢姆伸出手來想和對方握手，卻被躲開了，他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

「啊，師兄不喜歡和人接觸，不要在意。」蘇連忙解釋：「說起來，大師兄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從你們開始比試的時候就在了。」

「？！」格拉漢姆有些驚愕，蘇沒有發現就算了，自己居然也沒有察覺門口大咧咧站了個人，這是武士的失職。

蘇察覺了他的驚訝，把雙手一攤見怪不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大師兄的存在感之稀薄，甚至超越魔法，已經可以稱呼為神跡了。」

「阿蘇你好過分啊...我也知道自己不顯眼，但...也用不著這麼說我吧？」辛貝蒂姆臉上露出苦笑：「虧我還貼心的沒有打斷你們...」

「你知不知道我們當時在下水道還以為你走丟了，有多著急？九師妹都要哭出聲了，你才不緊不慢說了句我在。」

「抱歉...」

「陳穀子爛芝麻就不提了，你怎麼突然來找我了？我還以為教授把你關起來了。」

「你忘啦？是你拜託老師搜集民間魔法的傳聞的，天太冷了，他不想出門，所以這項工作落到我頭上了。」

「他有跟你說什麼嗎？」

「你是想聽今天出門前他跟我說了什麼嗎？嗯...我記得的，讓我回憶一下」

辛貝蒂姆開始模仿莫里亞蒂的語氣：「他說「母系親屬」的，蘇這個「某雄性的器官形容詞」小子，知不知道民俗學絕大多數都是「馥靈國罵」，想從中找到真的運用了魔法的，談何容易。「馥靈感嘆詞」的這種天氣，我的咖啡呢？！真是「低俗的馥靈諺語」！喝多了魔素劑！交了四年學費就這樣使喚老人，沒有「某雄性的器官」的。」

蘇和格拉漢姆都面露難色，蘇知道自己的師兄生性老實，問什麼就答什麼，他真的只是在口述莫里亞蒂的原話，但憂鬱美男的口中竟然能吐出如此污穢的話語，畫面太美，不是很敢看。

格拉漢姆感嘆道：「都說有其師必有其徒，我很慶幸教我劍術的老師不會這樣出口成臟...」

「停，我說停停...」蘇連連擺手：「我知道他老人家的起床氣又來了，改天我再去給他賠禮道歉。但是既然大師兄你來找我，說明或多或少有什麼收穫吧？」

「嗯，有啊。」辛貝蒂姆從身上掏出一張地圖：「是來自光明聖教信徒的情報。他們在暴風雪中迷失了方向，想要折返回帝都，卻又被野獸襲擊。就在危急關頭，一個會動的石像突然出現，嚇跑了野獸，他們跟隨石像的腳步成功走出了暴風圈，回到了帝都。」

「會動的石像...？話說聖米歇爾山可是在帝國西南沿海，從帝都到聖山幾乎等於橫穿帝國版圖了，他們是在哪遇上的？不會很遠吧...」

「倒也不是很遠，沿著去聖山的路走四五天的距離，大概在這裡。」

辛貝蒂姆指著地圖上的一處。

「薩丁尼亞嗎...？供給帝都全部的魔素礦石，帝國最大的魔素礦產區...」

「我準備明天動身，現在正要去採買出行的東西。阿蘇你要來嗎？」

「當然！說到底這也是我拜託教授的，我理應親自前往。而且魔素礦石產區會動的石像，一聽就很值得研究。」

「請允許我也同行。」格拉漢姆單膝下跪。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你的契約明年才生效，現在跟我去，等於打白工哦？」

「不能保護主君乃是武士之恥辱，既然已經選擇將名字寄存於您，沒有不隨行的道理。」

「好吧。」蘇拍了拍手：「既然決定了，那就趕快準備，走吧，去金米島。」

蘇走在前面，其餘兩人緊隨其後。

辛貝蒂姆有些疑惑：「去金米島幹什麼？那裡不是魔法用品店嗎？」

「您還不知道吧？」格拉漢姆起身跟他解釋道：「那裡是我之主君的產業，已經更名叫金米島魔訶學體驗店了。」

「不是我的產業，只是合作。」蘇回頭糾正。

辛貝蒂姆略有所思：「魔訶學，最近經常在法師們口中聽到這個詞。魔法的新運用是嗎？但這和我們出行的準備有什麼關係？帝都之外可是沒法隨意釋放魔法的啊？」

自己提出的理念有慢慢在擴散，這讓蘇有些得意。

「魔訶學的一部分根基來自魔法，它融合了魔法，但卻不依賴魔法。」蘇侃侃而談：「師兄你覺得出門在外什麼最重要？」

「應該是口糧吧？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難吃的食物也會影響士氣。」

恩師莫里亞蒂也是一個對吃很講究的人，拜他所賜，博物學十子也都有口腹之慾，把吃飯看的很重。

「吃的當然也很重要，我也不想天寒地凍的啃乾麵包...不過既然在情報中提到有野獸，防身的傢伙應當是首要的，沒了性命，餓死鬼飽死鬼都是鬼。」

「是這樣的嗎...？」師兄敏銳的察覺自己的師弟開始了他一貫的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但是他是個老實人，沒有證據不好反駁，他轉頭向格拉漢姆徵求意見。

格拉漢姆這段時間與蘇相處，也逐漸熟悉了自己主君的風格，苦笑著解釋：「我之主君他...對武器有獨特的見解和癖好，這話也許不該由身為武人的我來說，但他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狂熱了...」

「我聽得見哦？」

「失禮了。」

三人一路行至金米島。

「威廉先生，早上好。」跟店主老人打過招呼，蘇帶著兩人徑直穿過店鋪走進後院。

「哥哥！」小小的四分位跳出來對蘇進行攔截。

「哦！」蘇接住飛來的小猴子原地轉了一圈抵消衝擊：「小薊，早。」

「今天也是練習射擊嗎？」

「嗯，不過不是我，我想給我師兄試一下，新的畢格威做好了嗎？」

「做好了，除了銘文還沒有刻上去。我去給你取過來吧！」

森塔芮拖著她的背帶褲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