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知識與力量（其二）
蘇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再次置身於那個奇特的夢境之中。
「晚上好，我的門徒。」索莫絲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晚上好，吃了么您？找我有事嗎？」雖然對擅自被收入門下有點意見，但蘇還是下意識的回了一個招呼。
「我是神誒，不需要吃飯的。還有，不是我找你過來，是你自己要過來的，真是，偏偏挑我整理房間的日子過來...」
蘇獃獃的望著那片天空：「不用吃飯但卻要打掃房間嗎？需要我上去幫忙嗎？」
「什麼？！啊...嗚！」
空曠如廣播般的聲音中傳來一陣凌亂的雜音，似乎碰倒了什麼東西一樣。
「我沒事！我很好！不用你幫忙了孩子，你先自己在下面玩一會！嘶...痛痛痛...」
「......」
聲音沉寂下去，沒辦法蘇只能照著索莫絲的意思，在這片支離破碎的『城市"中漫無目的的遊盪。
「嗡...嗡...」
蘇發現自己身後的一處拐角，有兩個非常小的影子正伸出頭打量著他，如果那露出來的位置是他們的頭部的話。蘇似乎能從他們發出的嗡嗡聲中感受到他們想表達的情緒和大概的含義。
「晚上好，吃了么你們倆。」蘇轉身與他們打招呼。
「嗡！」小小的陰影像是被嚇到了，飛快的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又探出頭來：「嗡...」
「說的也是，你們跟天上那個大姐是差不多的構造是吧？也用不著吃飯...」
吃飯卡已然從打招呼牌組中退環境了。
他回憶起上次索莫絲與他說過的話，這裡的所有陰影，看似是有意識的生物，但實際上都是記憶的空殼，沒有自我，一切行動都是遵照記憶的本能，同時也很有可能是蘇另一個世界的同胞。
「我想到處轉轉，你們倆能給我帶個路嗎？」
「嗡...？嗡。」「嗡嗡！嗡！」
一個較為弱氣，另一個則精神滿滿，看來原本的記憶各有不同，行動方式也各有不同。
兩個小影子，一個拉著蘇的小拇指，一個則在身邊繞來繞去，三個『人"開始了神域一日游。
「往下走是菜市場？你們不是不吃飯嗎？」
隨著與陰影們的交流，蘇對他們的嗡嗡聲越來越熟悉了，雖然依然不能完全聽懂，但大概的意思都能明白了。
「那邊是市政府...？都幹些啥？」
「嗡。」
「哦，棋...？」
「這裡是畫廊...？你們怎麼繪畫的？」蘇望著拉著自己手的弱氣小陰影，對方的『手"像樹的枝椏，不像是能進行精密動作的樣子，更別說拿起畫筆了。
「嗡！」一旁跑來跑去的精神小陰影跑到他的面前，似乎要給他做示範。
只見它高舉『雙手"一路助跑直衝向建築的牆壁，吧唧一下把自己拍在了牆上，原本單調的陰影身軀因為碰撞綻放出鮮艷的色彩，牆壁上多了一灘不規則的顏色。
蘇有些無語望著整個『畫廊斑斕的建築：「啊這...」
「嗡！嗡~」
「啊不不不，我就不用了，我不會畫畫。」藝考落榜生拒絕為藝術獻身。
三人走馬觀花來到了又一處，與其他地方不同，依然支離破碎的建築拼湊出一個巨大的建築群。
蘇從陰影們的嗡嗡聲中聽到兩種不同的稱呼——「歸宿」和「圖書館」。
凌亂的建築並沒有上下左右和內外之分，無數巨大的書架暴露在視線中，除了正常杵在地上的，還有橫著長在牆上的，吊在天花板上的，或者乾脆兩個書架十字交叉如同卡了bug一般，數不清的陰影穿行在書架之間。
蘇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他隨手從身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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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理解的文字和信息的洪流同時映入了蘇的腦海。
「唔...這什麼..高考三年模擬？！嘔...」蘇非常嫌棄的合上書頁，準備將書塞回書架上。
他一抬頭，看到書本間的空隙中，一隻大眼正盯著他。
「再一次，晚上好，我的門徒。」
「卧槽！什麼逼動靜，嚇我一跳！」
「嗡...」「嗡！」
兩個小黑影也嚇得躲在了蘇的身後。
索莫絲從書架後走出：「抱歉抱歉，嚇到你們啦？」
「您...忙完了？」蘇將書放回書架，打量著眼前的神祇：「這又是什麼造型...？」
只見對方依舊是長袍頭紗的造型，只是頭紗和衣服上貼了許多創可貼，打了好幾塊補丁。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跟我房間里的雜物打起來了。」
「我信，我太信了，只是您這...能有用嗎？」
「咳，這裡是夢境，是我的神國，我尋思有用那就有用！」
索莫絲昂著頭雙手抱胸，頭紗上的獨眼閉合，似乎是很得意的發表了自己的綠皮發言。
索莫絲捏了捏蘇的胳膊：「嗯，你終於弄到捕夢網了？這次信號很穩定。」
「什麼？我沒有...」蘇完全把這茬忘記了。
「那為什麼...？你啊，我好歹也是個神，神的話你都不當一回事的嗎？」
「對不起，下次一定。比起這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問。」
蘇將伊麗絲的事與自己剛剛看到高考三年模擬和索莫絲說了。
「記得我跟你說過，你所在的世界有大量的靈魂漂流到了我們這邊嗎？並不是全部都被我接收了，有一部分損傷過重的靈魂直接逸散在了這個世界，你說的那個孩子，大概是感應力很強，機緣巧合，本來病魔會取她性命，但兩個靈魂融合了，她僥倖得救。只是漂流而來的靈魂損耗的更重，不然有可能會變成像你這樣兩個人的完全融合。所以現在的她應該還是這個世界的靈魂的意識為主導。」
「原來如此。」兩人一體的縫合怪若有所思：「不對頭，我怎麼就不對靈魂的存在抱有質疑呢？我好歹是個唯物主義者。上次也是，為什麼我就信了啊？」
「事到如今了都，你還懷疑什麼啊？我們在這裡不就是證據嗎？至於這個圖書館嘛...這也是你要操心的事。」索莫絲坐在書架上，隨手翻動著書籍：「這些全部都是你的同胞的記憶，他們憑著本能留下的痕迹，是逝者留給生者的遺產。」
「全部都是...」蘇感受著龐大的圖書館帶來的重壓：「那這個世界的靈魂呢？這個圖書館沒有這個世界的記憶嗎？」
「沒有，這個世界的靈魂會直接通過我，由我送還大地再次輪迴。」索莫絲的眼睛眨巴眨巴：「該怎麼跟你解釋呢...你們的靈魂和這個世界的規格不一樣，我沒有辦法將他們送入輪迴，只能空出這神國的一隅放任他們自己鬧騰，現在看來他們整挺好，城市規劃的有模有樣，冷清的神國也熱鬧了不少。」
如果這種空間錯亂的融合建築也能被稱為城市的話，蘇心裡暗暗吐槽。
索莫絲接著說道：「也許將來，隨著你和另一個世界的知識融入這個世界，他們能找回自我重歸輪迴，但現在，他們是你需要肩負的重擔。」
「說好的只希望我好好活著呢...？」
「當然啦孩子，這份責任和你想要的生活並不矛盾啊，有了這些知識，不如說更利於你的生存吧？知識就是力量哦！」
索莫絲並沒有因為蘇的貧嘴而生氣，圖書館的牆體，書架，一切東西都在緩慢的進行著『板塊漂移"此時天幕被遮擋，光線暗了下來。
坐在書架上的神祇揮動衣袖，點點光芒散落在館內，如同星火，如同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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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陰影朝著他們的方向匯聚而來，空靈的嗡嗡聲響徹整個建築群。
「現在這又是什麼逼動靜...？」蘇第一次來的時候有過類似的經歷，不想再被當成安烏西卡的他有點慌。
「聽不出來嗎？他們知道你是他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明，他們為你的存在而歡笑，為你的存在祝福。」
「歡笑？」蘇不知道只剩下記憶而沒有自我的靈魂究竟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夢境與靈魂之神的門徒，肩負同胞的記憶之人，圖書館的管理者，給這個圖書館起個名字吧！」
索莫絲張開雙臂。
「我無所謂，您確定要我來起名嗎？」
「當然，名字是很重要的！啊，可別說什麼阿卡夏記錄，地球圖書館之類的，太常見了，我去串門都不好意思提。」
「唔...」被預判了。
「你真打算叫這個啊...？」
「咳咳，那就...」蘇摸了摸鼻子：「魄利格里努思，音意為異鄉人，和字面合起來就是異鄉人的魂魄沉思之地。」
索莫絲拍了拍手：「還不錯，但太長了，我覺得你以後會嫌麻煩直接叫圖書館。」
「煩死了煩死了！還不是你讓我起的...」蘇惱羞成怒。
「不要生氣嘛，我的孩子，生氣容易變老，你看你本來就長得老相了。」
索莫絲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伸手揉了揉他緊皺著的眉頭：「既然名字也定好了，那這就歸你管了哦？不打擾你學習了，我們下次再聊吧！孩子們，都散了散了！」
陰影在祂的示意下緩緩散開，而說完話的祂則向後倒去。
「誒等...！」蘇還有好多事想問，他伸手去試圖觸碰索莫絲。
神祇撞進了身後成堆的書山之中，祂的軀體化為了飛散的書頁，蘇的手撲了個空，握住了空白的紙張。只剩下祂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我知道你不喜歡謎語人，但確實時機未到。還有哦，學習雖好，切忌用腦過度，過多的知識會損傷你的靈魂。需要什麼就跟這些黑不溜秋的孩子們說吧，都是同胞，他們會幫助你的...」
蘇抬頭對著那片血色的天空，正想示意自己知道了。
「哦，還有一件事，捕夢網啊，一定要記得做哦！」
「好...」
「還有一件事！」
「......」
「這個掃地機器人啊，我從你房間借的，要怎麼充電啊？」
「我...哎...」蘇一時無語：「你有拿充電底座嗎？沒電了它自己會過去的...小心點啊！那可是我為數不多值錢的電器了！」
沒有回應了。
夢境中的產物索莫絲皆能掌控，祂共享了蘇的記憶，不可能不知道掃地機器人怎麼充電。也許祂只是想扮演一個對機械不熟悉的啰里啰嗦的老媽呢？
明明剛剛那段不管不顧憑空消失非常的有逼格，非要當個老媽，搞得整段垮掉。
畢竟活了那麼久，有些奇奇怪怪的愛好也不為過，蘇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雖然沒有觸感：「知識就是力量！現在我掌握了拋瓦！」
不過要從何開始呢？這是個問題。
他注意到自己身後，兩個一直纏著他的小陰影，依然沒有離去，面具上四個小小的空洞正在注視著他。
「老媽子說你們能幫我，小傢伙們，能幫幫我嗎？我想找...」
「嗡~」「嗡！」
蘇還苦於不知道如何用語言形容自己想要從同胞的記憶中找尋的東西，兩個小影子似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很快，他們領著一個高大的陰影回到了蘇的面前。
一本燙金封面的厚重書籍被遞給了蘇，他開始在巨大的知識海洋中遨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