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天晴得刺眼。

客棧的角落裏坐着一個人，面前放着壺茶水，呆看着天空。

這樣的天，大約是不會有別的客人了。

不，還是有的。

楊慎和隔壁的秀才一道進了門，笑嘻嘻地掏出一摞話本子來，「茭白啊，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憶江南的新話本兒，拿蒼山細水紙印的，還有他親手蓋的印鑒，這一套少說也要一兩銀子呢。哎，小白，快來看看新話本兒！」這人叫白茭從山上扛下來，躺了兩天身上內傷外傷都還沒好透就從裕陽府里溜出來亂竄，給付大人擔心得不輕。

秀才叫他攬著脖子，瘦高高的一個人不得不歪著進來。他拍開楊慎的手，自己坐在白茭對面倒了一杯茶水，聞了聞才往嘴邊送：「你別聽他瞎胡說，我這一套話本子怎麼也得三兩。」

憶江南他這個人話多的很，白茭心裏明鏡兒似的，這才是個開頭呢，這個人說到興頭上能給這一壺茶都說干。

「哎，今天不跟你打岔，你查那個幹什麼？」憶江南手比劃了一個框，「就那個，玉，你沒惹什麼事吧？」

白茭沒說話，只是給楊慎也扯了個凳子添了茶。

「羽門的事，其實查也查不出什麼來。」憶江南從懷裏摸出一個手絹包解開來攤在桌上，裏面正是那個山上帶下來的碎裂的玉佩。他飲下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這個牌子是羽門的牌子沒錯，按這個料子算多少是個小頭目。不過小道消息是羽門最近好像在換血，內部亂七八糟的，就算真扯上你大概也沒什麼精力管——這就是我能查到的所有事了。不說這個，你們去青娘山這一趟怎麼能搞成這慘樣子？一個羽門的小頭目不至於讓你倆都染成『紅人』吧，有意外？」

這人還是那麼喜歡聽江湖八卦。

「因為這個？」白茭丟出來一條晾乾的蜥蜴，「漫山遍野。」

「嚯啊你什麼時候帶下來這麼完整的一條？」楊慎看着這蜥蜴干還有點發怵，「說起來這玩意兒到底為什麼那麼多？我在山裏最開始那幾天根本都沒看到過這東西，那人死了之後突然一下就冒出來了。而且滿山都是確實也太誇張了，到現在我都不敢信。」

「你們倆三天前才從山上下來，還是殺下來的，你跟我說不敢信？」憶江南的眼睛微微睜大，「要說不信也該是我不信，雖然這東西看起來確實是吃肉的，但是你們說的漫山遍野，青娘山恐怕是撐不起來……哦，會不會是有人養著的？」

白茭卻沒什麼興趣，「大概是吧，你愛查就拿走。」他想了想那天的結局，斬首了那隻格外大的蜥蜴后他和楊慎都帶了點傷，楊慎還是叫他扛回來的，然而那些小蜥蜴並沒有趁此機會再次圍攻，而是又退去了。雨聲中又響起了那種刷拉拉的聲音，響了一會兒就漸漸消失了。

也許，這就是控制者的手段？

但是他沒什麼動力查下去，這條蜥蜴干也是給憶江南帶的。跑了這麼多天樹林子，現在他只想關了店門歇著，最好連來買鹵鴨子的人都不要有。

想到這裏，白茭不由得嘆了口氣。

可惜不成，鹵鴨生意還挺不錯的，一個月能賣出去三隻吧。

白茭的心緒越發跑偏，雖然嘴上說着不想管這一茬，但他已經開始回想與那隻大蜥蜴的一戰了。那東西如果真的是有人養出來的，那恐怕楊慎第一個去查案。而且，憶江南也一定會查個清楚的，他這人向來喜歡湊江湖熱鬧，也很容易捲入江湖麻煩，也許過不了多久也得撈他一趟。

要說那怪物是有人養的，確實還有一樣東西可以給憶江南看看。「唔，對了，」想到這，白茭看着憶江南的眼睛，表情十分真誠又無辜地拋出了一個驚喜。

「那個頭我處理完放在後邊院子了，你要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