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麼鬼東西!」

有一道灰色的影子竄出,被白茭突然掄起的傘擋了一記。那東西見一擊不中,果斷地不再糾纏,轉而撲在那具無頭的屍體身上。

那是一隻人頭大小的、類似於蜥蜴的生物,尾巴肥短,四肢卻是與身體格格不入的長。它的眼睛彷彿是一顆死珠子,漆黑、突出、沒有一絲光亮。渾身披着細鱗,一張嘴裏的牙齒長而鋒利,還帶着致命的倒鈎。撲上血肉便開始貪婪地噬咬。

於是楊慎一刀斬去。

血氣更重。

森林開始焦躁起來,一種奇異的刷拉拉的摩擦聲開始在雨中迴響。

正午的天空陰沉如傍晚,大雨中一切都變得昏黃且模糊,樹上,還有密密麻麻的『蜥蜴』,一雙雙眼睛隱藏在暗處,緊盯着這鮮活的血肉,也緊盯着被斬殺的同類,是食物的味道。

「居然真的有……哪冒出來的?」

成群的蜥蜴從樹上飛竄下來,啃噬死屍的血肉,啃噬同類的血肉,還盯上了兩個活着的人類。

被啃噬的屍體在一息之間便化為一副血紅的骨架子,內臟被拖出哄搶,尚帶着血肉殘渣的骨頭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走,現在就走。」白茭瞬間便做出了決定,拽了還在震驚的楊慎一把便往來路急掠而去,「那個屍體不要了,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然而他們還是晚了一步,這座突然活過來的山上已經沒有安全的路了,如果要下山的話只能強行突圍,趁著這些蜥蜴還沒有將那具屍體分食殆盡,跑的越遠越好。

「不能往來路跑,這個時間押犯人的一路肯定還沒下去!」楊慎拽住白茭往另一邊一拐,「往這邊,我們繞一圈再下去!」

二人在大雨中奔逃,那些蜥蜴從各個方向急沖向面門,尖利的爪尖幾乎要觸碰到眼球。白茭的傘盪開了一隻又一隻蜥蜴的進攻,楊慎便揮刀,將被盪開的一一斬斷,刀在陰暗的雨中如同月光。

血跡還沒有滲入土壤,便已經被吞食乾淨。

然而血腥帶來的是更加瘋狂的圍攻,只有不斷地奔逃,不斷地奔逃。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雨沒有停,血仍在流。

前方並非是出路,而是一片血地。

血紅、腥臭的空地,在雨中格外泥濘,四處散落的屍骨中有一隻蜥蜴盤踞著,體型格外的巨大。

「淦,這不是下山的路啊茭白!」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沒處可躲。

「我跟着你走的。」白茭悄悄瞟了一眼那巨大的蜥蜴,幾乎有一人高,此刻異常敏銳地轉過了頭。「噓。」

「哇哦,雖然我沒多少內力了,但是幹嗎?」

「……幹了。」

對於大型動物而言,彼此的爭鬥大多會在一方的主動示弱和敗退中終結。但此刻,白茭與楊慎已經無法後退,只有徹底的殺死這頭怪物,只有用獵殺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勝利,才有可能活着離開。

四周的小型蜥蜴不知為何沒有追上來,但仍然環伺於林中,一雙雙漆黑的眼睛在樹林的陰暗下蠢蠢欲動,隨時準備從它們的頭領手下分一杯羹。

二人的狀態此刻絕對稱不上好,渾身上下都被血和雨浸透,衣服已經破了好幾道口子,內力也消耗得所剩無幾,但戰意卻涌動着。血腥氣在泥土中腐爛,那過分濃重的腐臭刺得人眼睛發酸,也同樣激起來靈魂深處那股狩獵的慾望。

不需要防禦了,白茭那把山下買的花傘已經壞得只剩一團鬆鬆垮垮的傘骨,此刻扔在腳邊,啪嗒一聲。

兩把如月的刀出鞘,兩個狼狽的刀客出鞘。

時間好像變得很慢,刀挑開鋒利的趾爪,劃過大張的嘴角,沒入鱗片的縫隙,血四濺而出。

但對於足有一人高的巨大蜥蜴而言,不過是一條激怒它的小口子罷了。

楊慎的刀向來穩重,此時也不免有些迷茫,南山刀老爺子只是教了他怎麼使刀對人,卻沒教怎麼對一個這樣超出常規的野獸。

幸好白茭是會的。

其實也和與人斗無甚分別,活着的動物都會怕死,也都會害怕被攻擊到弱點。但是這敵人太過巨大,動起來的時候起來即使只是一個拍打,一次撞擊,都會帶起一陣刀似的腥風。楊慎沖得猛退得也狼狽,只退晚了一步,便挨了一記重擊。

「咳呸,這也太快了吧!」啐出一口血,楊慎覺得挨了一爪子的身體輕快了不少。「這東西往哪……哇,好險好險!」

對於這種體型的野獸而言,得製造出足夠深足夠大的傷口,或者足夠多的傷口也行,只有這樣才能殺死它。

「腦殼,脖子,肚子。」相較於楊慎的狀態,白茭要好上不少,或者說有點好過頭了。他不是楊慎那種時刻都有一分心神用來說話的人,本來就不多話的人此刻變得更加沉默,眼睛卻隨着涌動的殺意越發明亮。耳朵中已經沒有了雨聲,沒有了楊慎,只有心臟劇烈的跳動着。

他在找一個破綻。

裁月刀輕快極了,深深地扎進脖子又拉開一條深重的傷口,就像殺豬。

這本就是一把二尺長的殺豬刀。

那怪物本來還在追着楊慎,便叫裁月在脖子上開出一眼血泉。於是扭身又想去咬白茭,卻已經漸漸失了力氣,又接着瞎了一隻眼睛。

「砍頭。」

楊慎挨了一爪,此時流血流得頭昏腦脹眼前發黑,聽見白茭叫他砍便沖着那血花的中心用盡渾身力氣揮下一刀。

怪物的頭顱終於咕咚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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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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