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兩種結局

第六十五章 兩種結局

當絳成發生天翻地覆之變的時候,屠岸賈還在外面搜羅美女。到目前為止,他已經搜羅了九個美女,他打算再搜羅一個,湊成十個就回去交差。

這一天,他帶著十輛篷車組成的車隊,拉著他從各處搜羅來的美女到了曲沃城。從這兒再往前走,到晉國都城絳城已經不遠。絳城的地方官早就接到了他的命令,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幾個16-18歲之間的美女,等著屠岸賈來選。

不料,屠岸賈剛剛進了絳城,就巧遇一個從京城來的官員。那官員向他講述了絳城發生的巨變。屠岸賈當即下令,叫絳城的地方官推遲選美。自己則帶著車隊住進了驛館。

午飯之後,屠岸賈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獨自一人思考他的命運選擇。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逃走,二是回去投靠趙盾。他首先否定了第一條。因為他覺得,一旦逃走,就會背上叛國的罪名,不但家族要跟著遭殃,自己也將萬劫不復。

可是,要回去又談何容易?首先,他的罪證是抹不掉的,他建造了桃園,又陪著晉靈公一味荒唐,在晉靈公的種種劣跡中似乎都有他的影子。再說了,他還親自策劃實施了兩次對趙盾的刺殺行動。趙盾對他懷恨在心。他很清楚,如今的朝廷,趙盾掌權。想回晉國,必須過趙盾這一關。

屠岸賈一直想到日落黃昏,最後終於想到了一個能夠叫趙盾不殺他的辦法。第二天一早,他把絳城的地方官叫來,將他搜羅來的九個美女交給他,令將這些美女遣返原籍。做完這些事,他只帶了兩個手下偷偷潛回了絳城。

屠岸賈回到晉國都城的時候已是傍晚,他在城外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帶著,派自己的手下進城,把城中情況了解了一番。

當夜,他獨自一人進了城。進城之後,直奔趙盾府上而去。家。

趙盾見屠岸賈不請自來,心中十分吃驚。他先發制人的說道:「你膽子不小哇,還敢來見我?」

屠岸賈毫不慌張,低眉順眼的答道:「相國,我和您一樣,都是無辜的。」

趙盾問:「你有什麼無辜?我又有什麼無辜?」

屠岸賈說:「外面傳說先君夷皋之死是趙家所為,但我知道,相國您向來忠厚仁慈,怎麼可能弒君呢?而我呢,外面都說先君是我帶壞的。但是您老想想,我只是一個臣子,怎麼可能帶壞先君呢?就拿桃園之事來說吧,桃園是我建造的,可那也是先君授意的啊。錢是國家的,人是國家的,如果沒有先君的旨意,我屠岸賈何德何能有膽量有能耐去建造一個桃園?」

趙盾最擔心的就是別人把桃園弒君的罪名安在他頭上,而屠岸賈一上來就把他和這件事撇清了,這讓他聽著挺舒服。於是他也沒提屠岸賈幫助晉靈公謀害他的事情,只是靜靜坐著,看屠岸賈怎麼說。

屠岸賈繼續說:「先君夷皋之死,實則是他荒淫無度,激起了兵變所致。結局早有定數,遲早的事情。這事,跟相國您沒關係,跟我也沒關係。」

趙盾願意把自己摘乾淨,但卻不願意接受屠岸賈把自己也洗的乾乾淨淨。他說:「桃園之事沒那麼簡單,你夥同夷皋謀害忠良,都跟桃園有關。」

趙盾說的忠良就是他自己,屠岸賈知道謀殺趙盾這件事是推脫不掉的,他趕緊起身,往地上一跪,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說:「當初之事我並不情願。都是夷皋叫我做的。我不做不行啊。我深知那些事情得罪了相國您,我誠心認罪,願意接受懲罰。」

趙盾冷笑說:「看來,你是專門跑回來認罪的?」

屠岸賈說:「這麼說吧,一半為自己,一半為相國。」

趙盾問道:「怎麼說?」

屠岸賈說:「我也是忠臣,犯了錯,甘願接受懲罰。不過,外面的人都知道我跟夷皋是一夥的,相國一旦殺了我,他們就會說相國肯定是痛恨夷皋,因為恨他,所以殺了他。如果是那樣,相國就不得不背上弒君的名聲了。反過來說,如果相國不殺我,外面的人就不會把桃園弒君這件事往相國頭上扣。因為他們會這麼想,相國不殺我即是不恨我,不恨我,何以恨夷皋?不恨夷皋,何以殺之?由此,誰還能說桃園之事跟相國有關係?」

趙盾笑起來,說道:「人都說你屠岸賈狡詐,今日所見,果然不虛也。」

屠岸賈一臉諂媚的說:「相國如果饒了我。我將死心塌地跟隨相國,鞍前馬後,絕無二心。我可以對天起誓。請相國給我一個為您效力、將功補過的機會。」

趙盾擺了擺手,叫屠岸賈起身,然後說:「你先回去閉門思過吧,等過一段時間風平浪靜了再說以後的事情。」

屠岸賈心中竊喜,爬起來,連連道謝。然後一路歡喜的回了自己的府邸。

趙穿聽說趙盾放過了屠岸賈,忍不住心中憤怒,專門跑來向趙盾進言,他說:「先君夷皋完全是屠岸賈帶壞的。他們倆穿的是一條褲子。咱們殺了夷皋,屠岸賈一定在心中記恨。為何不殺他?」

趙盾被問的很惱火,但他又不願意把藏在內心深處的那點私心說出來,於是沒好氣的懟了他一句說:「人家不辦你的罪,你還要去辦人家的罪嗎?」

趙穿一想到自己殺了國君,心裡就沒了底氣。他只好閉了觜,灰溜溜的退了出來。

屠岸賈成功的逃脫了懲罰,因為他看準了趙盾的心思。趙盾一直以忠臣自居,他最怕的就是人們把桃園弒君這件事跟他扯上關係。屠岸賈正是利用了趙盾維護自身名譽的這點私心成功脫罪的。

而趙盾呢?不僅是怕人說,他還有更怕的,那就是晉國太史手中的那支筆。他十分擔心晉國的史官會把他寫成桃園弒君案的幕後主使。為此,他焦慮了一段時間,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去找了晉國的太史董狐。

趙盾叫董狐把他寫好的晉國大事記拿來看了一遍,這一看,他差點氣暈過去。原來董狐寫的是:「秋七月,趙盾於桃園謀殺國君夷皋。」

趙盾脊背僵硬,捧著竹簡的手哆嗦起來,頭上彷彿被人澆了一瓢冷水。他將竹簡重重的摔在桌上,指著董狐的鼻子,顫抖地說:「太、太史,你,你怎麼能這麼寫?先君被刺的時候,我在河東,這件事根本與我無關。你,你怎麼能叫我來擔這個罪名?」

董狐說:「您是一國宰相,國家大事哪一件不是你來主導?你雖在河東,卻並沒有離開晉國,國家大權依然在你手上。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能推脫責任嗎?如果說事情跟你無關,你回來后,為何不將兇手治罪?」

趙盾被問的啞口無言。他知道理虧,趙穿乾的這件事情,事先是得到他默認的。可他又想,事情究竟不是他干,怎麼能寫上他的名字呢?他恨不能下令叫董狐重寫。當然,他也知道,史官董狐這種人堅守的原則是秉筆直書,絕不會聽他的。於是他轉念安慰自己:或許大人物都免不了任勞任怨吧?嗨,千秋功罪,留給後人評說吧。他對董狐淡淡一笑說:「算了,我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

從此,趙盾變得更加謹慎。他雖然大權在握,但是對於晉成公卻是殷勤小心、盡心盡責的。尤其在對待國家大事方面,他不僅更加的兢兢業業,而且真正做到了任勞任怨。士會等一班大臣在他的帶動下也都沉下心來,一心一意的輔佐晉成公。

晉國的局面出現了穩定和好轉。

趙穿來找趙盾,想叫趙盾給他陞官。趙穿認為,如果沒有他去殺了昏君夷皋,晉國就不會有如今的大好局面,這個功勞非同一般,理應受到獎賞。在趙穿眼中,他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但他忘了,趙盾跟當年的晉國大將先軫一樣,骨子裡都有濃厚的忠君情結。趙盾最怕的是人們把晉靈公的死跟趙家、跟趙穿、跟他扯上關係。在趙盾眼中,他一旦給趙穿陞官,無異於不打自招。趙盾認為,一旦那樣,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所以當趙穿信心滿滿的來央告他陞官的時候,趙盾心裡十分惱火。自趙穿進門,趙盾就猜到了他的來意。在聽趙穿提出請求的過程中,趙盾一直陰沉著臉。

趙穿見趙盾這種神態,越說心裡越沒底。但他已經開了口,只好硬著頭皮把話講完。趙穿想,無論如何,我是為趙家、甚至是為國家幹了一件大事的,就算趙盾和朝中群臣都不認可我的功勞,也應該體諒一下我為此而頂著那麼多罵名之痛苦吧。不管怎麼樣,多少也要給我一點補償嘛。

等到趙穿說完,趙盾沉著臉說:「這件事,不追究也就算了。你還提什麼功勞?到現在,我還替你擔著罪名呢。」

趙穿碰了一鼻子灰,心裡十分鬱悶。加上外界時有傳聞,有些傳聞是點名點姓的,說他趙穿犯了弒君之罪,如此等等。還有,一些曾經要好的朋友和部下也漸漸疏遠了他。

這中間最讓趙穿痛心疾首的是就是趙盾,因為趙盾是他最在乎的人。趙盾不但不想見他,就是見了面,也總是沉著臉,就像是欠了他二百吊錢一樣。趙穿想不通,明明是做了一件為國家除害的事情,為何到最後卻弄得眾叛親離,如此狼狽?

趙穿鬱鬱寡歡,最終沉淪下去。不到半年,竟然病死了。

趙盾親自主持了趙穿的喪事,辦的挺隆重。他似乎把對趙穿的愧疚全部用到了這兒。

喪事辦完,趙穿的兒子趙旜來找了趙盾,請求承襲父親的官職。趙盾對他說:「你還年輕,等將來你立了功,自然有你的職位。」

趙旜的願望也落空了。

大臣們都說趙盾大公無私,對他愈發敬重。就這樣,一個以趙盾為核心的政治班底形成了。

晉國壯大起來,晉成公又想稱霸了。可是南方的楚國出了一個人物,這個人成了他頭痛的對手。也因為有這個人的出現,晉、楚爭霸的序幕由此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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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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