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事

此時文龍村後山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剩微弱的火光在夜裡閃爍，將我們幾人的身影拉的格外的長。看著柳婦人手裡被撕成兩半的紙張，上面字不多，是一首情詩，情詩的內容正是柳婦人第一次出現在這裡的所念之詞，但是她選擇不念那兩個字，落款正是，柳文。我的腦海里卻早已是驚濤駭浪，想起跪地申冤，屍身濕透，抬棺老者的話，側屋血跡。如果都這一切是柳婦人為了借我們之手除掉樹妖的局呢？

此時，我的腦海里自動響起了柯南的BGM，下意識地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開始了我的發言。「你對柳文一見傾心，墜入愛河，期間你們相互扶持，共操家業，一同生活了二十年，奈何五年前柳文受樹妖幻術迷惑，移情別戀，對你拳打腳踢。通過樹妖把這首詩視做珍寶並且五年都沒有取柳文性命，說明她不圖柳文什麼，只是個墜入愛河的可憐妖，必不可能謀殺柳文。所以你因妒生恨，柳文是你殺的。」

此時BGM突然一停，我的話語被盧勇打斷。「可是那樹妖親口承認她拘了柳文的魂魄啊。」

來了來了，等的就是這樣的反對意見，BGM起。「雖說樹妖親口承認拘了柳文的魂魄，但沒有說過柳文是她殺的，如果她拘魂是為了保護柳文呢？」

盧勇一臉懵逼，「啊，這？」

這什麼這，快來接受智商的碾壓吧。我繼續對著柳婦人道：「柳文不是暴雨夜那晚死的吧？柳文被水鬼所害的傳言也是你放出去的吧？目的是為了引我們往妖物這方面想。我看了你屋內的布局，找到了血跡，是致死的量。血跡顏色暗沉，氧化嚴重，額，意思就是不是三天前留下來的，時間要更長。不論你是失手殺了他還是故意殺了他，總之他死了，於是你把他沉入潭水中，以防夏季炎熱腐化出味道，以水元素妖術補其屍身，故其屍身無外傷，渾身濕透，加之你對外聲稱柳文雨夜失足落水而亡，暗地裡放出水鬼傳言，這樣你就達到了邏輯自洽。」

「什麼恰？」盧勇真的好煩，平時是個悶葫蘆，一到正事總是打斷我。

我沒好氣的說，「恰恰，老老實實聽我講。按柳婦人的計劃，雨夜過後第二天，先生教書的時候聽見幾個幼童嘰嘰喳喳的八卦，就會秉著反正不費事去後山逛一圈又如何的心態，神念一掃，發現樹妖，隨手一抹，當場擊殺，風平浪靜，一切照舊。奈何我突然暈厥，先生去京城請楊太醫，根本沒有繼續去學堂。你便將柳文屍體擱置靈堂，等待先生歸來。結果等來的卻是來接我們的兩個官差，你知道不能等了，便趁我們離村時在路上攔路申冤。賭的便是我的俠義心腸。而樹妖拘走柳文的魂魄，應是想保留其魂魄，看能否有法術借屍還魂吧。」

說到這裡，我看了一眼樹妖的屍體，覺得有些氣憤，長呼了一口氣，才接著說道：「只是我有一個最大的疑問，你今晚為何要現身此地？若你不現身，我們幫你殺了樹妖后便離開文龍村，你才是功成身退。」

胖瘦兄弟二人組早已被我的言語驚到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一邊崇拜地看著我，一邊一臉獃滯相地看著柳婦人，似乎在求一個答案。只有師姐目光閃爍，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都沒有被我折服到？要是第一次見我真會以為她是個面癱。

我收了收開始發散的思緒，順手關掉了腦海中的BGM，柯南下崗，接下來該把舞台交給柳婦人了。

柳婦人靜靜聽完了我的分析，

期間沒有爭辯也沒有反駁，若不是胸口的鮮血沁紅了衣衫，會讓人認為時間並未流動。

終於，她緩緩開了口。「屋裡的鮮血，是我的。」

此時我想起了某位盧姓名言：十三張牌你能秒我？飛機。

現在我就是被秒的人，被這句四個二帶倆王炸到半身癱瘓。系統是不是覺得我的光芒蓋住了它，於是現場改了劇本？

柳婦人的聲音像是一碗陳茶，聽起來老態，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干啞。「同柳文相戀后，我們相濡以沫地過了十五年，因我二人體質有異，一直無後，他也從未怪我。我認為我們會像很多人類一樣，攜手老去，迎接死亡，我還在想，老了以後，等他先走，我葬了他，隨後就到。直到五年前，這一切都被打破了。當我得知柳文與樹妖二人幽會的事情時，還是從村裡人口中得知的。於是我深夜私會樹妖，亮明身份，才得知樹妖原本受柳文父親相救，如今修鍊成行，欲報恩於後人，結果同我一樣情根深種。我也就默許了他們兩人的關係。剛開始我們秋毫無犯，誰知愛情也是有保質期的，喜新厭舊的情緒在柳文心裡深種，他已經沉迷在樹妖的幻境中不能自拔，身體也因凡體終日承受妖術日漸虛弱。於是我便阻止他去後山，剛開始是爭吵，後來是打罵，再後來我們就分房睡了。」

柳婦人長嘆了一口氣，這口氣彷彿把她的精氣神也嘆走了，整個人萎靡了不少。「一周前，月黑風高，我正在熟睡。從夢中驚醒，看到柳文向我走來，他抱了我，尖刀也順勢插入我的腹中，他哭著說樹妖需要我的妖丹，這樣樹妖就可以到村子裡面來陪他了，一邊剖開了我的胃。我身體很痛，心更痛。我顫抖著摸了摸他的臉，一點也不想反抗，他想要就拿去吧，我心想就這樣死了也不錯。」

我看見師姐的手抖了一下，我自己也是內心感慨萬千，想吐槽，卻又不知從何吐起。

「誰料我的妖丹出體，就現出了原形，嚇得柳文當場落荒而逃。我連忙拖起殘軀追去，只見他往後山跑去了。等我追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倒在了半路，沒有了鼻息。他的身軀受陰氣侵襲，常年積貧積弱，加之年事已高，又受此驚嚇，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就離去了。這樣想來，他也算死於我手。我坐在柳文的屍首旁，不悲不喜，竟沒有一滴淚水。樹妖不久也來了，我羨慕她能夠哭得如此痛快。曾經，我也像她一樣，有名正言順可以哭的理由。樹妖攝取了柳文的魂魄，說要助他借屍還魂，再續前緣。我妖丹已碎，妖力全無，也將不久於這人世間。我恨樹妖蠱惑柳文奪我妖丹，更恨樹妖借柳文之手在我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彷彿20年的情意全是假的，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於是我便設計借你們的手殺了她。我不滿足於她生命的消失，我也要親眼看到她絕望的面貌和心碎的聲音。柳文的魂魄就封印在這被撕碎的紙里。我給了你們真相，也請你們幫我一個忙。請把柳文和樹妖葬在一起。請把我的骨灰帶到南蟾部洲，灑向森林。聖人啊，我來找你了。我終究還是沒有看到你描繪的不分種族，和平共處的那一天。」

說完了這句話，柳婦人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師姐撒開了握著她的手，背對著我們向崖前走去，我看見她的身旁有水滴在空中滑落。

這裡的瀑布太惹人厭了，衝擊石潭濺起的水滴，都灑在了我的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