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烏龍
相親失敗后,閨蜜開著邁巴赫帶我去了半山腰的私人別墅,抱著酒瓶安慰我,「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嗎?」
北漂七年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一個偉大的無產階級社畜,獲取美好生活的方式只有兩種:
一、兢兢業業努力奮鬥。
二、許願發大財的閨蜜長命百歲。
現在看來,還是後者靠譜一點。
當晚,我化悲憤為酒量,連吹了三瓶比利時精釀,以至於睡衣趴結束時,怎麼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只依稀記得閨蜜拍著胸脯跟我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放心用就是。」
我腦袋發懵。
用?
怎麼用?早上是被陽光曬醒的。
我把被子拉下來,忍著頭痛蜷起了身子。
誰知剛睜開眼,一個毛絨絨的後腦勺就闖入眼帘。
什麼情況?
正疑惑著,後腦勺的主人翻過身來,露出一張乾淨又明艷,熟悉又陌生的臉。
在那萬分之一秒里,我幻想了無數種可能,哪怕是對方是我心心念念的托尼·斯塔克,我都不會有這種心臟跳出體外、靈魂即將升天的感覺。
可他不是。
他是我閨蜜的兒子,親兒子。
幾年沒見,他似乎張開了點,輪廓雖然硬朗不少,但眉眼依舊好看。
「你……不是方嘉凱吧?」我抱著僥倖心理,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內心祈禱不住祈禱。
別是,千萬別是!
他被我戳醒了,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我,一副沒睡好的樣子,「還來?」「不是,我是想說昨晚的事……」
話沒說完,他就嘆了口氣,爬到床邊,看了一眼手機,又看了看我,「你受得了嗎?」
我:「……」你問的是什麼葷話!
見我愣住,方嘉凱又頂著兩個黑眼圈躺下了,「再睡會兒,晚上行嗎?」
還真是有禮貌,一句一問。
但這是白天晚上的事嗎?
這是我跟你媽還能不能處的事啊!
我「唰」地掀開被子,想把他拽起來問個明白,可這小崽子看著瘦,力氣卻不小。
我一使勁,反被他摟進了懷裡,緊接著身子一沉。
一陣天旋地轉,他終於睜開了眼,無奈地出了口氣,「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趕緊推開他的頭,「對不起,我錯了,你再睡會兒吧……」
我在床上又躺了十分鐘,愣是沒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麼。
周瓊女士給我喝的哪裡是比利時精釀,明明是人間孟婆湯啊!
「凌七七……」
「不要叫我凌七七!」
方嘉凱把我從被子里扒拉出來,好笑地看著我,「你是準備把自己捂死在裡面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剛洗完澡,頭上的水珠落下來,不偏不倚滴在我臉上。
身處如狼似虎的年紀,看條稍微漂亮點的狗都覺得眉清目秀,更何況是順毛的方嘉凱了。
肩寬腿長,腰細臀窄,皮膚一掐就嫩得出水,要是我再年輕個七八歲,肯定不擇手段倒追他。
但問題是,我已經快三十歲了,不年輕了。
這可能就是大齡少女的通病吧——有賊心,沒賊膽。「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這樣看男人?」看我走神,方嘉凱俯下身來,視線在我唇上遊走。
我聽見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頭腦不清地問了句:「為什麼呀?」
「你說呢?」他勾起唇角,垂下了眸子。
然後,我就明白了為什麼。
我「嗷」一聲推開他,光著腳飛奔進了浴室,「方嘉凱!你為什麼不把衣服穿好!」
「我不是穿著呢嗎?」他語氣輕佻,完全不以為意。
「就一條三角褲,也好意思叫穿著?」
欲媽又止。
我懶得跟他置氣,只想趕緊收拾完離開,然而沒等我打開花灑,浴室又門開了。
毛絨絨的頭探了進來,「羞什麼,該看的不該看的,你昨晚不都看過了?」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冤枉我,我是今早才看清楚的。
我抓起手邊的浴巾,丟向那張氣人的帥臉,「出去!」
他敏捷一躲,玻璃門擋掉了團成團的浴巾,隔著嘩啦啦的水聲,又賤兮兮地出聲,「其實我不介意你看的,喜歡的話,像昨晚那樣也行。」
他故意指了指腹肌上的紅印,滿臉的欠揍。
但昨晚……是哪樣?
我在浴室戰戰兢兢,終於接受自己睡了閨蜜兒子這件事,一想到她昨晚還掏心掏肺地安慰我,我怕得腳都在發軟。
我飛快衝洗乾淨,一出來,發現方嘉凱還沒走,就急吼吼地催著他回自己房間去。
這人卻不緊不慢,一個鞋帶五分鐘都沒系完,好像一點也不怕我倆的姦情敗露。
「方嘉凱,你就不能快點嗎?」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打完最後一個繩結,著急忙慌地把他往門口推。
他向後看著我,目色瀲灧,「我能不能快,你不知道嗎?」
這話說的我臉一紅,一口老血更在胸腔里死活出不去。
方嘉凱抓住空子,借力轉過身,把我往門上一抵,「幹嘛老趕我走?昨晚你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還能是哪樣?」我雖然嘴硬,但也對自己的酒品沒有信心,說話的底氣自然弱了下去,「求你了小祖宗,要是被你媽看見了,咱倆都得完蛋。」
不吹不黑,你媽藏起一隻手,都能輕而易舉干翻我。
他嘴角一提,越貼越近,把我困在牆壁之間動彈不得,「怕什麼,讓她看。」
他說的輕描淡寫,話到我耳朵里卻刺耳。
我把你當侄子,你卻想我死啊。
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連忙哄著他:「我昨晚喝斷片了,需要靜靜。你給我點時間行嗎?」
給我點時間想想,怎麼向你親愛的媽咪解釋,我倆純潔的革命友誼可能要變質。
話說到這份上,是個人都會善解人意一點,結果他還是不依不饒,「靜靜是誰?我覺得比起她,你現在更需要我才對。」
說著還怕我腿軟,故意向上提了提。
罪惡感瞬間沖爆天靈蓋,我真是欲哭無淚。
正要再勸這尊大佛,門外卻突然響起了閨蜜周瓊的聲音,「七寶,你是起來了嗎?」
我腦中警鈴大作,心想要是我和方嘉凱這個樣子出現在她面前,她說不定會直接拿刀砍死我。
環顧四周,躲肯定來不及了,我只能急中生智,在門開的前一刻,用力把方嘉凱踹到了門后。
門發出「哐當」一聲。
「剛剛什麼聲音啊?」周瓊探頭進來。
「我晨練呢!不小心撞到了門。」我怕她不信,還原地做了個幾個擴胸加蹲起。
不動還好,一動差點沒背過氣去。
腰酸,腿軟,肝顫。
周瓊雖不理解,但見我出了一頭冷汗,還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要不說還是年輕人會玩,我老胳膊老腿,真是沒你這麼有活力。」
我乾笑兩聲。
這活力,不要也罷。
「不過餓著肚子打不了仗,咱們先下去吃早飯吧,正好小凱回來了,你倆還能見一面,臭小子念叨你好長時間了。」周瓊說著,就拉起我往樓下走。
我鬆了一口氣,去吃飯也好,至少遠離了修羅場。
快到樓梯拐角時,我下意識回看了一眼,只見方嘉凱在斜倚門邊,笑容燦爛,像迪士尼公主一樣對我揮了揮手。
看口型:「一會兒見。」
嗚嗚嗚,我不想見。
我沒臉。
「對了,你看見小凱了嗎?」剛坐到飯桌邊,周瓊就問。
我決定裝傻到底,「沒有啊,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指了指客廳的地板,「不就昨晚嘛,你喝多了躺在那不起來,還是他把你背回去的呢。」
哦,原來起因在這。
我訕笑,「那真是太麻煩他了哈。」
周瓊嘖了下嘴,「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不用白不用。」
我敢沒接話。
心說:用倒是用了,就是可能跟你以為的用法不大一樣啊。
5
一整頓飯,我都如坐針氈。
表面看,我低頭扒飯,表現出了乾飯人該有的模樣。
實際上,我的靈魂已經策馬揚鞭,奔向了無人知曉的戈壁灘。
「小凌阿姨也覺得我很大嗎?」
我一口豆漿嗆進嗓子眼,「什麼大?」
方嘉凱笑眯眯的,給我碗里放上一顆剝好的雞蛋,也沒拆穿我,「我說歲數,小凌阿姨想什麼呢?」
對不起,我心臟了。
我抽出紙巾擦乾淨嘴邊的豆漿,「還,還行吧……」
反正,不小。
周瓊一邊幫我拍背,一邊沒好氣地指責方嘉凱,「21還不算大嗎?我這個年紀都把你生下來了,你成天在外面瞎混,連個正式的女朋友都沒有,丟不丟人。」
說完又轉向我,「七寶你說,是不是該找個女朋友管管他了?」
管?誰管得住他啊?
剛認識周瓊姐的時候,方嘉凱還在上高中,那時候小崽子就展現出了一名優秀富二代該有的品質——
愛玩,且會玩。
本仙女將將活了三十年,收到的情書和巧克力還沒他的零頭多。
每次幫忙去學校接人時,我都覺得自己像條酸菜魚。
又酸又菜又多餘。
這樣的人,女朋友能管得住?
頂著周瓊殷切的目光,我剛要張嘴,一道灼人的目光就射了過來。
方嘉凱歪頭看我,彷彿我敢說一個「是」字,他就敢把昨晚的事抖出來。
我側眼瞧了瞧給我夾菜的閨蜜,隱隱約約能想到她拿花瓶砸我後腦勺的兇猛樣子,只好把話憋了回去。
「其實小凱還小,等工作穩定了再找也不遲,他長得帥,能力強,條件也不差,不愁找不到女朋友的。」
我對著方嘉凱一頓猛誇,咬牙切齒地誇。
周瓊很快被我說的心花怒放。想來也是,天底下就沒有不愛聽好話的人,誇產品就等於誇廠家。
她笑著剜了我一眼,「你就慣著他吧!」
說著就站起身,「我去給你盛碗醒酒湯,喝完讓他送你去上班,也不枉你天天幫他說話了。」
……倒也不必。
我拽住閨蜜的袖子,委婉表達了自己的拒絕,一直沒什麼動靜的方嘉凱卻動了,他拿起手邊的外套,目光幽幽地看著我,「是啊小凌阿姨,這裡不好打車,我送你吧。」
別叫我小凌阿姨。
我不配。
在我的一再堅持下,方嘉凱最終把我放到了地鐵站。
車門一開,我就一口氣沖了下去。
他按響了喇叭,「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呵,忘了什麼我也不會回去拿的。
我頭也沒回,「送你了!」
一路擁擠著到了單位,我也依舊不在狀態,連夏末新品的方案討論會都心不在焉。
特別是想起方嘉凱跨過半個副駕駛來給我開車門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打哆嗦。
救命,現在的孩子,都好會。
說起我和方嘉凱的孽緣,還要追溯到上一輩。
我和他媽是忘年交,他媽比我大一輪,我比他大7歲。方嘉凱小時候,我還去給他開過家長會,直到他後來出國留學,聯繫才慢慢變少。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
禽獸!
午休時,手機里跳出一個新的驗證消息。
頭像是一隻帶著墨鏡的八哥犬,昵稱是一串外文,朋友圈裡都是一些風光攝影,看著水平挺高。
我以為是商務合作,通過了他的驗證,沒過一會兒,手機響了。
「幾點下班?」
我皺眉,「您哪位?」
那邊顯示正在說話,幾秒之後,「姐姐,這我小號。」
聲音輕鬆慵懶,聽著都能聯想到他臉頰的酒窩。
我故作冷漠:「當著你媽面叫我小凌阿姨,不當著就給我降輩分了?」
方嘉凱笑了,「女人不都喜歡年輕嗎?怎麼我把你當成平輩,你還不樂意了?」
我拒絕了他的套近乎,「我跟你才不是平輩!」
我是你媽的閨蜜!
雖然不知道她以後還願不願意和我當閨蜜……
「那好吧,我重新措辭。」方嘉凱頓了一下,又發來一條語音,「七七妹妹,晚上想吃什麼?」
……敗了,徹底敗了。
我沒敢回,放下手機去工作了。
經過一早上的沉澱,我還是決定和他說清楚。
「昨天是我不對。我喝多了,道德標準也沒上線,但你是醒著的啊。」
方嘉凱發來一個問號,「所以呢?」
「所以責任也不全在我,你也沒反抗啊。」我硬著頭皮打字。
此刻,我就是一個上了車還不不補票的渣男,只要鍋甩的夠快,理虧的就不是我。
那邊邪邪一笑,「懂了,就是不想負責的意思。」
被他這麼一說,我又虛了,「倒也不是,就是我覺得這事……」暫時不能告訴你媽。
消息還在聊天框里沒發出去,那邊已經甩來一條視頻。
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躲進雜物間,顫顫巍巍點開了。
視頻里,滿身酒氣的瘋女人拽著方嘉凱的領口,一隻手不停往他襯衣里探。
「我不信!你肯定是托尼斯塔克!別以為穿個戰甲我就不認識你了。我今天必須向全世界證明,你!托尼斯塔克!就是鋼鐵俠!」
一開始,方嘉凱還算理智,最多就是緊拽著自己的襯衣,滿臉無奈地看著我發瘋。
可等我把人撲倒在床上,他的聲音就越來越啞。
視頻的最後,方嘉凱似乎放棄了掙扎。
一片漆黑之前,我聽見的最後一句是:「凌七七,真當我不行是吧?」
我幾乎把手指都咬禿嚕皮了,滿腦子都是:地洞多少錢,先給我來個三米的。
手機上方跳出一條彈窗,是方嘉凱追來的語音:「你說得對,我也有責任。主要是沒想到,小凌阿姨這麼野……」
聲音懶懶的,卻把「野」說的曖昧非常,逼著人浮想聯翩。
我有種求錘得錘的感覺。
我含淚打字:「五百夠不夠?」
方嘉凱發來一個嘲諷的表情,「五百就想買到我這種貨色?」
我氣死了,「五百刪視頻,五百封口費,再多沒有了。」
等半天,又一條消息進來了,「你把視頻設成來電鈴聲,我倒貼你五百。」
……忘了他是富二代,不差這點錢。
這下我是真沒招了,「那你想怎麼樣?」
方嘉凱的語音在笑,「見面說吧。」
在我的百般推拒之下,人最終還是出現在了我家店門口。
皮衣黑超邁凱倫,在一眾光明頂受害者中顯得鶴立雞群。
我正在櫃檯邊寫方案,店員艾歆湊過來,用下巴指著外面的騷包說:「店長,那邊有個極品,不知道來找誰的。」
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口中極品帥哥,邁開長腿走向了她的店長。
艾歆用眼神表示了她的震驚,好像我是條刷了綠漆的黃瓜、專吃嫩草的老牛、戀愛天才蕭亞軒的廉價平替,就差把「不配」二字紋在腦門上了。
靠!我明明才跨入初老行列好嗎?
方嘉凱伸手敲了敲櫃檯,「冰美式,不加糖。」
我趕緊支走艾歆,小聲詢問他:「你到底要幹嘛?」
他舔了舔下唇,摘下墨鏡挑挑眉,「開門做生意,來者都是客。姐姐,有錢你不賺啊?」
該死,他還衝我笑。
我皮笑肉不笑,「賺,賺死你。」
然後轉頭給他做了一杯冰美式,「喝完滾蛋。」
他盯著我發熱的臉頰,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喝完再說。」相親失敗,閨蜜帶我回了家,結果我宿醉,不小心睡了他的兒子……
第二天,方嘉凱執意來到店裡接我下班。
著實沒想到,一杯冰美式,他能從下午六點喝到晚上十點。
我對完賬,發現空無一人的角落裡還亮著光。
方嘉凱坐在角落裡,一個人默默打著遊戲。
我湊近一看,國際象棋。
打擾了。
「你怎麼還不走?」我把櫃檯里最後一份小蛋糕的推端了過去。
「等你啊。」他拿起叉子就是一大口,看上去餓極了。
「等我幹什麼?」我問。
「約會啊。」他輕描淡寫,說的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難道小男孩覺得,睡一次就代表在一起了?
我的語氣嚴肅起來,「方嘉凱……」
「怎麼了姐姐?」他單手撐著頭,碎發偏向一邊,露出一雙如星如海的眸子,像只等待主人發號施令的小狗狗。
準備好的狠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我弱弱開口,「我們不能是那種關係,你能不能……當昨晚沒發生過?」
他的瞳孔一暗,但很快又恢復了弔兒郎當的樣子,翹起腿來問我,「哪種關係?」
我咬牙,「男女關係。」
他直接笑出聲來,「阿姨你沒事吧,我只說要去約會,又不代表我想對你做什麼,也不代表我要跟你成為男女朋友,更不代表我喜歡……」
他一頓,壓低了聲音,「不對,這個還是可以代表的。」
聽到「喜歡」,我的心猛跳了一下。可惡啊,被他裝到了。
許是我沉默得有些久,方嘉凱以為我生氣了,又伸手地拽了拽我的袖子,「嚇到你了?」
我很害怕,又莫名興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方嘉凱似乎想到了什麼,嘴唇開開合合,欲言又止,最後乾脆繞過桌子,拿起了我的包包,「我開玩笑的,就是請你吃個宵夜。」
我依稀想起,他一直坐在這,也沒有點晚餐吃。
罷了,窮什麼不能窮孩子,我默默嘆了口氣,「還是我請你吧。」
再怎麼說,他也算我大外甥。
晚上十一點,我和方嘉凱在天街夜市擼串。
他從小錦衣玉食的養著,吃的是和牛,喝的是進口礦泉水。
大約人都有一種病,越沒得到過的越覺得好,自打我帶他吃過一回臟攤后,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不過我沒想到是,幾年沒回國,他還對這個念念不忘。我吃了幾串魚豆腐,胃裡不太舒服,就放下了筷子。
方嘉凱很震驚,「不吃了?」
「不吃了,我減肥。」我不想節外生枝,找個借口敷衍了過去。
正常男的碰到這種情況,都會選擇閉口不言。
顯然,方嘉凱的腦迴路和正常男的不一樣。
他看了看我,飛快吞掉最後兩個烤串,附和說:「嗯,是該減減。」
whatfuck……你是人是狗?
我指著他,還沒想出一句絕佳的回擊,方嘉凱又拉著我串到了下一個攤位。
臭小孩,真他喵的能吃。
折騰到十二點,我又累又困,坐在車上睡著了。
沒一會兒,方嘉凱湊過來,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輕聲叫我,「醒醒,到了。」
一睜眼,就和他四目相對,淡淡的煙草氣息近在咫尺,我像被蠱惑了一樣,看著他沒說話。
「說沒說過,別這樣看著男人?」
我剛睡醒的時候,反映有點慢,「什麼?」
他忽然湊近,單手扣住了我的頭。
唇上溫溫軟軟的,困意一下就淡了。
理智告訴我應該推開,但不知為何,兩條胳膊像灌了鉛似的,遲遲沒能行動起來。
直到我氣喘吁吁,他才啞著嗓子問我,「要我上去嗎,姐姐?」似請求,似蠱惑。
我被親得暈暈乎乎,喘著粗氣問:「上去幹嘛?」
他盯了我兩秒,突然笑了,「蓋著被子看《鋼鐵俠》,行嗎?」
我一下就想起了昨晚的混賬事,臉上火燎火燎的,「嗷嗚」一聲推開了車門。
完蛋了,這世間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我的洞呢,我的地洞在哪兒??
我專心致志趕路,哪知繞過車窗時,手又被拉住了。
「我要上去了,有事明天再說吧。」我面紅耳赤,捂著臉不敢看他。
「也沒不讓你走。」他笑得恣意,隔著車窗遞過來一個紙袋,「這個拿上。」
我扯過紙袋,頭都沒敢回,就三步並做兩步跑上了樓。
關上家門時,才發現手心緊張得出了汗,紙袋破了也沒發現。
被汗浸濕的縫隙里露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瓶胃藥。
這人,什麼時候注意到的……
想來想去,我還是給方嘉凱轉了一千塊,囑咐他把事情爛在肚子里。
他隔了很久才回我:「你找鴨呢?」
……我還不如找鴨呢。
「不是,就是對不起你,想給點補償。」順便,把事情瞞下去。
他把轉賬退回來,又發來一個「呵」,半天沒有動靜。
然後我再問,就看見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列表底層找到他大號,發過去一個「?」,結果居然顯示「您還不是他的好友」。
臭小孩把我刪了!
自己加的我,又把我刪了?
我乾脆破罐子破摔,把他也拉進了黑名單。
哼,愛收不收。
再聽到他的消息,還是閨蜜來店裡找我,她說方嘉凱搬出去了,問我有沒有見過他。
「你說都是一家人,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呢?我跟老方就這麼一個兒子,偏偏這父子倆的脾氣一樣暴,兩句話說不對付就要吵起來。」她喝著咖啡,愁眉苦臉地訴苦。
我也有點擔心,拍著周瓊的背問:「朋友家問過了嗎?」
她搖搖頭,言語充滿嘲意:「我跟老方在事業上拼了多麼年,一直都沒怎麼管過他,他這一走我才發現,我們連他朋友的聯繫方式都沒有。不合格,真是不合格啊。」
確實,方嘉凱的叛逆不是沒有緣由的。
他有同齡人奮鬥幾輩子也得不到的優渥生活,但也失去了很多關愛和陪伴。
只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那這次為什麼吵架啊?」我繼續問。
「他爸想讓他學著接手公司,他非要自己創業,搞什麼虛擬現實。」
我滿臉黑線,這難道著就是傳說中的不好好工作就要回家繼承家產?
原本我還想幫忙參謀參謀,但這題屬實超綱,畢竟我家就只有兩頭母豬可以繼承。
我給她續上咖啡,「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讓他出去闖一闖,他當然不甘心,還是要一家人坐下來好好談談。」
周瓊擦擦眼淚,調整得很快,「也是,反正餓不死。前兩天我還看見他脖子上的抓痕呢,沒準是在外面有了野女人,不想跟我住了。」
我立馬低下頭,悶聲喝奶蓋。
造了孽了,她說的那個野女人,該不會就是我吧……
送走閨蜜,我心裡煩亂,到點就溜了,連賬都沒對。
在樓下的小超市裡囤了點貨,磨磨蹭蹭往家走,結果剛到小區樓下,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花壇邊抽煙。
一見我,他掐滅了煙頭,單手插兜站了起來,「才回來?」
看見人沒事,我稍微放下點心,無視掉他的質問。
「你怎麼在這?」
他痞痞一笑,「沒地方去了,只好來找姐姐要債。」
我皺眉,「什麼債?」
「就那一千唄。」他撓撓鼻子,漫不經心地踢了踢路邊的石子。
好傢夥,就沒見過這麼狗的男人!
我痛快地拿出手機,「說好了,轉完咱倆兩清。」
手機還沒跳轉到轉賬界面,就被他按了下去,「先放你這,抵房租吧。」
什麼意思???
鬧了半天,我才反過味來。
方嘉凱跟家裡鬧掰了,沒地方去了,他的潛台詞很明顯:收留我。
我自然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瓜葛,沉聲拒絕:「回家去吧,你爸媽很著急的。」
他滿臉不屑:「他們才不會擔心我。」
我反駁:「你又不是他們,怎麼知道他們不擔心?」
他反問:「那你又不是他們,怎麼知道他們擔心?」
……好傢夥,跟我玩子非魚呢?
我說不過他,氣的舌頭打結,繞過花壇就要走。方嘉凱追了上來,討價還價,「就一天,我走過來的,腳疼死了。」
還會裝可憐了?
「你倒是說說,你從哪走過來的?」
他努努嘴,默了一瞬才說:「國貿。」
「國貿?你從國貿走過來的?」我震驚了,二十多公里,這得走多久?
「為什麼不開車?」
他極不情願地回答:「被沒收了啊。」
……也不知該佩服他的毅力,還是該譴責他的幼稚。
沉默中,有人的肚子叫了。
我挑眉問:「沒吃飯?」
「吃了。」臭小孩,都快餓死了還嘴硬。
我不客氣地拆穿他:「吃了肚子還叫?」
人在屋檐下,哪怕是方嘉凱也得低頭,他張了張嘴,沒敢頂。
默了半晌,還是我先心軟了,「行吧,就今晚。」
說完就抬腿往家走。
得到准許,方嘉凱的眼神一下亮了,湊上來搶過我手裡的購物袋,得意洋洋,「看吧,家裡還是有個男人好,以後這種重活,都交給我了。」
其實袋子里只裝了一袋麵包兩瓶酸奶,我自己完全拿得動。
我呵呵一笑,「算了吧,我可用不起你。」
一晚上一千塊,我幹嘛不真的去找只鴨?
溫柔體貼,還多才多藝。
他無視掉我的諷刺,像一隻求偶的孔雀,圍繞在我身邊臭屁,好像在說:「拜託,我超棒超能幹的,快帶我回家快帶我回家!」
我怕自己憋不住笑,將他推遠了一點,「閉嘴吧。」
半透明的玻璃,遮了個寂寞。
裡面一陣水聲,朦朦朧朧的影子印在地板上,看得人血脈噴張。
「凌七七,毛巾在哪兒?」
「凌七七,牙膏沒了。」
「凌七七,你的刮毛刀也太難用了。」
狗男人,事怎麼那麼多。
我找出新的毛巾和牙膏,閉著眼靠近了浴室,「刮毛刀就一個,愛用不用。」
踩水聲靠近,方嘉凱接過東西,悶聲回了兩個字——「無情」。
我索性裝作聽不見,跑回沙發上玩手機,可沒一會兒,眼睛又忍不住往過瞟。
「好看嗎?」
不知何時,方嘉凱已經洗好了,半靠在門邊,表情玩味地看著我。
「也……也就那樣吧。」我尷尬地別過臉去,換來一聲輕笑。
「你怎麼裹著浴巾就出來了,不是給你找睡衣和內褲了嗎?」
他擦著頭髮,一屁股坐到我旁邊,「睡衣太粉,內褲太小。」
我強裝鎮定,「便利店都關了,你湊合一下吧。」
「女士內褲怎麼湊合?」方嘉凱探過身來,輕聲問:「還是說,你對我的尺寸什麼誤解?」
他笑得很壞,我心裡咯噔一下,感覺臉上發脹,急忙岔開話題,「懶得理你,今晚你睡沙發。」
他向後一靠,動作懶懶的:「鐵漢都有柔情,偏偏姐姐沒有。」
我白他一眼,「難不成你還想跟我睡主卧?」
「也不是不行。」他突然笑起來,笑著笑著,一把將我扯到懷裡,「但是我更想和你一起擠沙發。」
誰要和你一起擠沙發!
他離得太近,我的腦殼嗡嗡作響,愣了幾秒才想起反抗。
紅著臉推開他,匆匆跑進卧室,嘴上還不忘找借口,「晚上冷,我再去給你拿條毯子。」
身後,方嘉凱笑得花枝亂顫。
我當然知道他在笑什麼。
都三伏天了,還冷個屁啊。
躺到床上,我還是忍不住心臟狂跳,緩了好一會兒才拿起手機。
屏幕上出現了一條新的驗證消息,頭像和昵稱都很陌生,我點擊通過就睡下了。
消息是早上發來的。
「你好,我是陸岩。」
名字有點耳熟,卻又想不起來,朋友圈裡只有一張小狗的照片,也看不出是什麼人。
正猶豫著怎麼回復,門鈴突然響了。
我生怕敲門的是我閨蜜,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走出卧室,方嘉凱已經去開門了。
還好,不是周瓊。
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出現在門口,問我們有沒有去過a棟的健身房。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其中一個小姐姐說:「a棟查出來一例陽性,小區里所有人都要居家隔離,老實和你男朋友在家待著吧。」
這話宛如五雷轟頂。
「不是吧……」
我剛吐出三個字,方嘉凱已經搶過話頭,「放心吧同志,我們一定遵守規定,堅決不給國家添麻煩。」
我:……你厲害,你清高,你在我家當主人。
狗腿子的覺悟讓防疫人員很滿意,他們乾脆利落地登記上我倆的大名,又耐心囑咐了一堆生活保障的事,就奔赴下一戶了。
門一關,我人都傻了,站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那你怎麼回家啊?」我天真地盯著方嘉凱問。
他聳聳肩,漫不經心答道:「那就不回啊。」我咬牙切齒地看著方嘉凱,「要是我現在把你扔出去,被抓的概率有多大?」
怎麼昨天心一軟,就讓他住下了呢。
他像看傻子似的看了我一眼,「怎麼,你想走純獄風?」
我他媽……
方嘉凱安慰我:「既來之則安之」,我呵呵一笑,有苦說不出。
不過事已至此,著急也沒用,乾脆給店裡打了個電話,安排好夏末上新的事,就打算回去再睡一會兒。
頭一沾枕頭,又聽方嘉凱扯著嗓子說餓了。
昨晚他只吃了兩塊麵包,餓也是應該的。
我認命地起床,給他找口糧。
可我一日三餐都在上班路上解決,家裡基本沒什麼存貨,找了一圈,最後想起櫥櫃里還有兩袋泡麵。
踮著腳夠了半天,一袋也沒扯出來,剛放下手,方嘉凱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畔,「凌七七,我是死了嗎?」
他就不會好好說話嗎?
我剛要發作,一轉頭,卻看見他頂著一張精緻的帥臉,專心致志地柜子里翻找,剛好窗外的陽光射進來,在他周圍包裹出一圈漂亮的金光。
好像……也不是那麼生氣了。
「花痴。」他嫌棄地看我一眼,尾巴又翹上天了。
我一陣無語,吃我的住我的,他憑什麼這麼囂張?
我挑釁地白了他一眼,「就你?還不夠格。」
「哪裡不夠?」他上前一步,笑著反問我:「床上還是床下?」
那晚的場景一閃而過,我故作鎮定地把問題丟回去,不敢暴露自己只會紙上談兵,「你說呢?」
說完我就搶過他手裡的泡麵,準備去灶台煮麵,然而剛打開火,腰又被他扣住。
「我承認床下還有些不足,但床上……你要再試試嗎?」
……還真是注意用戶體驗。
我紅了臉,拍掉他的手,不談打算這個話題了,「去給你媽打個電話吧,就說你住朋友家,別讓她擔心。」
他的眼神變幻莫測,能看出來不高興了,「你也沒比我大多少,能不能不要用過來人的口吻教訓我?」
我把語氣放柔,「不是教訓你,我就是覺得,沒必要鬧這麼僵。」
他偏過頭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等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靠回來笑著問:「那我媽要是問我,住在哪個朋友家怎麼辦?」
我恨鐵不成鋼,「你就不會隨便編一個嗎?」
混了二十多年,身邊不能一個朋友都沒有吧。
他直起身子,笑得很真誠,「可是姐姐,好孩子是不說謊的。」
我真想一鎚子干到他腦門上,揪住他耳朵大聲問:你是好孩子嗎?是嗎?
但一想到我倆還得同住14+7……
算了,忍忍吧。
不然新冠殺不死我,心梗也要送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