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黎明
上回說到，硃砂、勒、螢三人被當作祭品帶到飛龍谷，為報弒母之仇，硃砂化身夜魔挾持了巨龍的首領。這時，一個神秘的聲音發來邀請，在與驅魂之玉會面后，硃砂得知了一族的由來和「天災」背後的真相，並從它那裏繼承了全部魂力。
時間到了上午，三人回到寨子，只見硃砂右手托著一個巨大的黑色光球將它埋入土中，一圈又一圈的能量波不斷擴散到地下，傳至這個空間的每寸土地。硃砂的臉漸漸被光照亮，邊上傳來歡呼聲。
「太好了！剛才寨子裏的燈籠草全變暗了，大家都很驚慌，還以為末日要來臨了。」子民舉着火把聚在蒽的寺廟前，因為這裏的燈籠草是最多的，「不過好在虛驚一場，老天保佑。」
硃砂默默聽着，沒有說話。
自從上次展現了超大夜魔，巨龍再沒有來打攪過，各地區的領主也都識趣地迴避，族人們就這樣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一個月。
平時，硃砂輾轉於現今的八個寨子，除了解決一些瑣事外，還有加固寨子薄弱處的防禦；勒和之前的中年大叔忙於清點寨子的人數，偶爾才回來一趟；只有螢無所事事地到處閑逛。
一日，螢來到蒽的寺廟前，碰巧有兩個孩子從裏面出來，螢探進腦袋發現沒人，於是跨過門檻走進正堂。斜靠柱子，望着蒽的石像，螢對那天驅魂之玉說的話還記得七八。
不知是否讀過心靈之書的緣故，螢由硃砂、胭、鬼面口中對蒽的描述在腦海里形成印象碎片，並通過她的生平為線索，串成一幅屬於蒽的肖像畫。這使得螢能更好地代入其中，去感受蒽的喜悅、孤獨與悲傷。
「她曾是令人嚮往的十大衛士，阿青姐姐和胭大人昔日的戰友，最終卻以這樣的方式收場。」想到這裏，螢不禁唏噓，而會受這種思緒影響的，正是以前的勒。
「初步統計下來，人數在1萬5千左右，若再加上其他寨子，應該不下十萬。」這時，勒和大叔一邊商量事情一邊從大道上走來。
「但有一點令我感到疑惑，為什麼很少碰到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是因為…」勒的話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從一側走出的螢，於是打起招呼。
恰巧硃砂也回來了，三人難得聚在一起吃頓午飯，這次中年大叔不在場，勒和硃砂都在記掛手頭上的事，只有螢憂心忡忡地戳著碗裏的飯，桌上的氣氛略帶尷尬。
「硃砂，你是不是決定好了…」螢第一個打開話匣。
「你知道的，我若離開，這個空間的燈籠草都會失去活力，」硃砂奪過話說道，「我已經和這裏密不可分了。」
「十萬來人，要想在半小時內有序撤離絕非易事，更棘手的是後續的安置工作，漆黑大陸那邊自顧不暇，其他大國又怎會願意讓出多餘土地，到時候石青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勒客觀分析道。
螢這下沒話說了，這場聚餐就這樣草草結束。
螢再次一人走在街上，低頭踢着地上石子，這時一位男孩出現。
「哥哥，跟我說說你們那邊的世界吧。」是大叔家的孩子，原來螢在不經意間來到他家門前。
「這個嘛…」螢彎下腰湊近男孩正準備慢慢道來。
「蒽公主不是說了嗎，門后的世界跟這裏差不多，說不定還不如咱們呢。」男孩母親過來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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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說道。
螢一下子明白蒽的用意，所以沒多說什麼，只是心中難免失落，他默默直起身：我想應該是觸景生情吧，他們看上去是那麼幸福，顯得我有些多餘了。
而這份疏離在之後的生活中逐漸演變成了矛盾，因為螢無法向他們解釋為什麼把天上看不見的地方稱作星空，為什麼比起飛蛾更喜歡蝴蝶，為什麼會哼出曲調悠揚的歌…
螢越發對這陌生的世界感到格格不入，與硃砂的再次見面，直接導致了積壓已久的情緒徹底爆發。
「他是我收養的孩子，名字叫作椿。」硃砂在一次回寨子的途中發現了這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便把他帶在身邊。
螢看向站在硃砂身後的男孩，雖一聲不吭，但眉宇間透著一股傲氣，像極了某人。
硃砂：「椿，你先到那邊，我有話要跟螢說。」
「關於之前的問題，我的答覆是，我會留下來與族人共進退，並在恰當時機將魂力傳給下一任，門後世界的真相就隨我一同帶進墳墓。」支開椿后，硃砂直截了當地說道，不給螢商量的餘地。
「那，我和勒呢？」蒽的悲劇猶然在目，螢卻眼睜睜地看着她的女兒步入後塵，何其痛心。
「你們等下次神造之門開啟后就離開吧。」
如此不負責任的話讓螢氣不打一處來，「下次？說得輕巧，那可是十年後！這樣的十年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來到這裏？」
「我已經失去母親，不想再失去族人了。」硃砂把目光撇到一邊說道。
「是啊，你的家人不在了，可我與你不同，我的父親，爺爺，奶奶都在等着我回去，而我卻要在這破地方呆上十年！」自覺說了過分的話，見覆水難收，螢低下頭轉身離開了寨子。
在外搜集情報着手繪製地圖的勒，得知螢出走的消息后立刻趕了回來。
勒：「螢是個孝順的孩子，這趟十年之行，我們中犧牲最大的就是他。在打開時空之門前，螢一定做了相應的覺悟，我想對你和族人的未來抱有最殷切希望的也是他。」
「我知道螢是為了我好，只怪我過早地向命運屈服，把難題都拋給了他。」硃砂自責道。
而另一邊，螢也在反省：其實硃砂並沒有錯，在不能確保救出所有族人的前提下，告訴他們門後世界的真相，無異於做了件極為殘忍的事。人們不再滿足現狀，平添的慾望無法得到伸張，結果就會像那群死於聖光下的鳥類。
如此一來，隱瞞這一切似乎成了唯一的辦法。只是，要讓硃砂以這種方式度過一生，對她來說實在太悲慘了。若是那樣，當初就不該打開時空之門，一族的死活就與我們無關了。
「當我意識到這個想法有多麼自私后，心中不禁難過，人啊，終究無法做到盡善盡美。」螢攥緊拳頭，漫無目的地走着。
硃砂來到寺廟，跪在母親的石像前，幻象出現，重複著上次說過的話。
她一邊望着幻象一邊自語道：「媽媽，我這樣做是不是太決絕了，或許應該尋求勒和螢的幫助，又或許讓族人也知道點實情？」
「我希望你們在遵循使命之餘也要好好體驗生活，別被命運束縛。」
「媽媽…」蒽的最後一句話給了硃砂答案。
「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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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可去的螢，思來想去，還是敲開了門。
「喲，這不是之前那個小弟弟嗎。」婆婆語調輕鬆地說道，但她的瞳孔比上次看到的更淡了。
「怎麼，跟朋友鬧彆扭啦？」見進屋后悶悶不樂的螢，婆婆吐槽道，「年輕人真是有活力啊。」
說着，婆婆端來一碗酸湯麵，「總之，在想好該怎麼做之前就先留在婆婆這兒，不過我可不養閑人，要幫忙做事知道嗎？」
「嗯。」
就這樣，螢在婆婆家住了下來，平常負責打掃房間、洗菜燒水，空了就聽婆婆講以前的故事。生活倒是安逸，不用去想其他，這一呆就是半個月。
在這期間，婆婆的身體每況愈下，有時候要靠在牆邊半小時才緩過來勁，但她永遠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
螢：「婆婆，你為什麼每天都那麼開心？」
婆婆半開玩笑地說道：「那有什麼辦法，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們這些住在寨子外的人早就把性命豁出去嘍。」
螢聽后皺起眉頭，「婆婆，你的意思是…」
聽螢的語氣不對，婆婆有些心虛，聲音也變小了，「自從失去公主，我們大夥商定，凡是超過七十歲的老人都要搬到寨子外住，為了不給年輕人添麻煩。怎麼，這件事你不知道嗎？」
「難怪魁狼出現的時候，守衛只是看着，沒有魂之力的庇護，寨子還能平安無事，一定是託了…」想到這裏，螢猛捶桌子，他發現即使屈於現狀，也是建立在眾多犧牲之上。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當時是經過所有老人同意的。」
「婆婆，你別勸了，我會把這件事告訴硃砂。」螢心意已決，一抬頭卻看見婆婆倒在地上，「婆婆！」
「婆婆，你好些了嗎？」當婆婆醒來已躺在床上，螢乖乖地守在旁邊。
「嗐！我這低血糖的毛病已經很多年了，這幾天病情又加重了。」婆婆氣息時有時無地說道。
「那我去寨子裏找大夫，婆婆，你等著。」
螢剛起身，婆婆抬手無力地揮了揮，「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你就在這裏陪婆婆，哪兒也別去。」
螢只好又坐回凳子上。
看着眼前模糊不堪的螢，婆婆臉上依舊露出笑容，「我給你講個故事，婆婆啊，年輕的時候見過天使。」
「那天，我為了採摘珍貴的野菜一人跑到飛龍谷，因為違反規定，所以一直不敢告訴別人，而當時我看到的並不是巨龍，是一扇住着天使的大門。後來，門開了，一樣東西照了進來，我驚訝極了，直到今日也難以忘懷。那樣東西就像是把美麗的夢呈現出來，我甚至能感受到它正在包圍着我。
我想，這一定是天使賜予我的祝福，是我一生最大的財富。只要想着說不定能再次見到它，無論遇到多煩心的事，都能一笑了之。」
婆婆的話讓螢頓悟，他從身上一點點釋放出幻光：是啊，我們只考慮到光會給這裏的人們帶來混亂，卻沒想過光也可以成為生活的動力，這不正是一種憧憬嗎？
「這，這是…」婆婆的眼睛微微睜開，她那幾乎全白的瞳孔里映照出七彩的光，期盼已久的景象在此重現。
「天使大人，終於，終於又見到你了。」說完，婆婆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