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 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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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示欄前人山人海,各部將領紛紛來到東陸軍主帥何騰蛟的府邸外頭,查看各部分屬情況。他們這些練軍,既不是親娘養的武毅軍,也不是後娘養的廣武軍,乾脆就是有爹生沒娘養的棄兒。集結在此半個多月,就舉行了一次會操,除此之外糧食、被服、武器彈藥等等補給,全都沒有。

有的練軍路途遙遠,大老遠的從兩湖、福建等地開過來,帶的糧食本就不多。等到了集結地兩袋早就空了,餓上一兩頓也許還能忍得住,時間一長鐵打的漢子都扛不住。加之各部練軍成分複雜,他們當中有些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有的是裁撤下來的衛所官兵,還有的乾脆就是佔山為王而後從良了的賊寇。

軍營這種地方,滿是陽剛之氣。受夠了窩囊氣,肚子餓的話,三兩句話liáo撥之下,一群漢子嗷嗷叫著自己出去想轍。想什麼辦法?一個是鬧餉……可有武毅軍在那兒看著呢,那幫官老爺別看鼻孔朝天,打仗也不含糊。兵精糧足的,真鬧起來估計各部練軍也討不了好果子吃。再說軍需官也沒說不給補給,只是推說運輸緊張,只能容后慢慢補充;再有一個,便是擾民了。話說大明朝的軍隊,可是有著優良的擾民傳統。當然,如果把擾民的血淚史一樁樁一件件的擺在案頭,燒殺yín掠,殺良冒功之類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既然武毅軍惹不起,那就只有把主意打在老百姓的頭上了。於是乎一個夜黑風高的夜裡,一部福建練軍率先行動起來。冒黑出營,天亮前歸來,這次倒是收斂了不少,沒殺人,可yín掠之類的可沒少干。這部福建練軍吃了一頓飽飯,大傢伙還沒高興多久,中午的光景來了幾千號廣武軍呼啦啦便把營地給圍了。

大明克虜伯朱成功擎著主帥何騰蛟的令牌前來興師問罪,直接將福建練軍的最高指揮官革職,鞭笞八十,差點活活打死。緊跟著將昨夜出營的一百多號練軍盡數抓出來砍了腦袋。

如此雷霆一擊,震得各部練軍再也不敢輕舉妄動。許是覺察到不給補給不行了,何騰蛟當即許諾,三兩日內分配完各部統屬,當即撥發補給。今日便是公布之日,大清早的,已經餓藍了眼睛的各部練軍朝著何騰蛟的府邸蜂擁而至,想要在第一時間知道分配的情況。當然,即便他們不來,稍後也有手令送到面前,但很顯然,這些練軍們等不了了。

哪怕是早一個時辰也好,起碼少挨一個時辰的餓。吃飯問題只是次要,更為主要的是大傢伙都盼著能領個優差。既不要去前線跟韃子拚命,也不好墜在後面無所事事,最好拚命別人去,搶功自己來。人之常情,莫過於此。於是乎當榜文放開的時候,真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噓……督辦糧草,還算不錯。」

「慘了慘了,怎地跟了這麼個煞星。老兄,兄弟來日若是戰死沙場,還請代為照顧家小。」

「兄弟放心,哥哥的話放在這兒,你兒便如我兒,你妻便是我妻。」

「啊?yín賊,老子跟你拼了!」

一片嘈雜之中,人群中一個穿著武毅軍軍服的年輕人皺著眉頭慢慢擠上前,眯著眼仔細地打量著榜文。當看到廣武軍三個字后猛地瞪大了雙眼,深吸一口氣繼續朝下看去,錯愕了一下,繼而裂開嘴大聲失笑起來。

「真是因果報應,屢試不爽啊。李定國啊李定國,看我如何整治你個小賊!」幾步擠出人群,年輕人臉上掛著報復之後的爽快笑容,大步流星地走著。

沒走出去多遠,年輕人皺了皺眉頭,開始思索起來……怎麼報復李定國?挑撥兩軍不合,繼而群毆?這似乎太小兒科了。最關鍵的是年輕人不是只恨李定國一個人,他恨艾能奇,恨劉文秀,恨整個廣武軍。就如同將軍所說的那樣,賊就是賊,賊xìng難改。一支由賊領銜的軍隊,就是賊軍。將軍羞與其為伍,年輕人同樣如此,他恨不得廣武軍去死!

於是乎報復方案似乎簡單起來,要麼冷處理。乾脆把廣武軍閑置起來,什麼臟活累活的都給廣武軍,打仗搶軍功想都別想。想到朝廷封賞的文書里赫然寫著自己的大名,而李定國等人只能流著口水站在一旁,然後自己可以趾高氣揚地,輕蔑、不屑地瞟其一眼……嘶,還真是讓人爽快。可這似乎太便宜他們了?或者說,那些如同土坷垃一般的廣武軍本就是貪生怕死之徒,巴不得不上前線。

要不……送廣武軍上前線?這也不行。萬一那幫廣武軍僥倖之下真立了大功,那日後武毅軍豈非真要跟廣武軍平起平坐了?

年輕人猶豫起來,腳下的步子一時快一時慢。時而蹙眉,時而展顏,便是如此,晃晃悠悠不知不覺幾間也到了軍營。

守門的軍官認識年輕人,瞧見如此,笑道:「柳青雲,休沐之日怎地這麼早便回來了?嘖嘖,如此失hún落魄,可是相好的被人搶了?」

柳青雲恍然,瞧見已經進了軍營,暗道一聲此事還是交由將軍處置的好。隨即問道:「將軍可在?」

「在是在……不過你得等上一會兒了。何帥此刻正在將軍帳內。」

何騰蛟來了?柳青雲默默點頭,徑直朝軍營內走去。他要在面見將軍之前,整理好思路,考慮好利弊得失。到底該如何處置該死的廣武軍。

與此同時,中軍帳內,東陸軍主帥何騰蛟捧著一杯茶,正眯著眼看著面前的年輕將軍,揮舞著指揮部在沙盤上指指點點,滔滔不絕地講著進兵策略。

「……若我部為先鋒,當率先於拂曉攻佔此渡口。而今已入秋,淮水漸退,此處流水最為平緩,水面最窄。配以船隻,兩日內我部可盡數登陸北岸……若本將所料不差,清兵懼怕澳洲炮艇,必然棄守沿岸,固守城池,在此處與我軍消耗……如此,則我東陸軍三箭齊發,攻擊箭頭向西扭轉,直撲北京。滿清必定不敵……」

也不知是真滿意還是刻意的敷衍,何騰蛟『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沒發表任何評論,只是自顧自地喝起了茶水。一杯茶水見底,身旁的勤務兵立刻斟滿。水汽升騰在眼前,何騰蛟突然開口問道:「大木,若你部渡河攻山東……所轄廣武軍如何使用啊?」

朱成功聽到『廣武軍』三個字不自覺地撇起了嘴。在國姓爺心裡,廣武軍便是雜牌,只是稍稍比那些雜牌中雜牌的練軍強一點罷了,比武毅軍差十萬八千里。廣武軍如何使用?那還用問么,當然是駐守後方,督運物資。

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也是這麼說的。驕傲的國姓爺不屑於跟何騰蛟這個比廢物強不了多少的主帥虛與委蛇。

聽了朱成功的〖答〗案,何騰蛟皺眉搖頭。朱成功追問可是處置不當,何騰蛟不答,反而再次發問:「不知大木如何看待廣武軍?」

朱成功思索了一番,道:「孫督心學,來之不易……然一山豈能容二虎?為家國天下計,我大明只能有一支武毅軍。練軍是多餘的,廣武軍也是如此。」

幾年之前,各地練軍以及廣武軍頗受推崇。被士大夫們認為是保境安民,節省軍費開支的良策。時過境遷,到了現在不說士大夫,便是小老百姓的態度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練軍也好,廣武軍也罷,保境安民的光環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成了地方督撫與朝廷抗衡的砝碼。任誰都能感受到軍閥割據的勢頭,是以不論是士大夫還是軍官們,都心存反感,竭力避免軍閥割據局面的出現。

「且……廣武軍擴軍之後,魚龍混雜。其組成早非良民,土匪、賊寇充斥其間。賊便是賊,便是招了安也是賊xìng難改。」朱成功冰冷地說出這番話。這會兒,國姓爺似乎又想到了百樂門裡讓他難堪的那個賊寇。

「正是如此。」端坐的何騰蛟拍案大讚。何騰蛟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帥,臨場指揮能力低下。相反,這傢伙頗具戰術創造xìng,更有著極高的政治敏感xìng。當然,文官出身而後從軍,大明朝這樣的軍官往往政治敏感xìng都不低。何騰蛟尤為贊同朱成功後面的那句話,賊就是賊,賊xìng難改。這傢伙之前就跟農民軍打得你死我活,原本的那個時空里,四年前滿清南下,李自成死了,李過帶著殘兵來投靠。

這傢伙不分青紅皂白的直接開戰,要命的是被李過的殘兵打得抱頭鼠竄,不得不被動招安。之後多次出賣李過所部,各種下三濫的招數用絕了,結果每一次都是自己吃了大虧。所以何騰蛟對李定國等人反感是理所當然的。

何騰蛟很欣慰地站起來,邁步走到朱成功面前,拍了拍其肩頭:「所以大木閑置廣武軍可不行。」

「不行?」

「你不但要用,還要重用。要把廣武軍用在刀刃上,放在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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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航一六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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