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6 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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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用廣武軍?對於驕傲的朱成功來說,這簡直就是不可接受的!這等於是掄起巴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還要舔著腫脹的半邊臉賣笑。&*..最快更新**開什麼玩笑!

「請恕卑職不敢苟同!若重用廣武軍,則我武毅軍兵佐作何想法?只怕必然氣餒。未開戰而怯三分,古今可曾有這樣的道理?」朱成功板著臉,嘴巴如同澳洲新式的加特林機槍一般,一字一頓地連珠發炮,黑著一張臉數落著何騰蛟的餿主意。

下屬頂撞上司,放在大明朝這絕對是不可饒恕的。哪怕是在明末亂世,也講究個尊卑有別。若是通常情況下,頂撞的人不是朱成功,只怕何騰蛟早就變了臉色,叱責一聲,呼左右叉出去軍棍伺候。可偏偏朱成功不是旁人!

他是大明的國姓爺,被視為大明軍中年輕一代的希望。運氣也好,實力也罷,從大勝關下到淮河北岸,年輕的國姓爺殺了個七進七出,偏偏就每戰必勝。如此驕人的戰績,朝廷側目,百姓青睞。今日若是仗責了朱成功,只怕明日對何騰蛟的彈劾便如同雪片一般飛入內閣。便是民間,只怕他何騰蛟的名聲也會變成嫉賢妒能,臭大街。

說起來朱成功這傢伙以下克上似乎上了癮,自打在大勝關下吃了甜頭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有時候何騰蛟甚至想著,哪一天這傢伙的狗屎運用光了,全軍覆沒了才好。沒人喜歡自己手下有個不聽話的傢伙存在。

可惜的是,暫時來看國姓爺的運氣還沒用用光。所以還健在,所以何騰蛟對此根本就無可奈何。換了其他時候,也許何騰蛟會被迫放棄這一計劃,或者充分徵求對方意見之後再和稀泥。但現在不行,因為這是朝廷的計劃,雖然沒有公文,但這是首輔大人耳提面命反覆強調的策略。所以何騰蛟不能放棄。

他甚至為了說服朱成功,準備了一套備用方案。很快,就在朱成功憤怒地打算拂袖而去的時候,何騰蛟祭出了法寶——備用方案。

他叫住了朱成功,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茶,留下了一句『年輕人太衝動』之類的評語,一閃身出了房間。沒等朱成功轉身呢,屏風後面便轉出來一個人,叫住了朱成功。

「三叔?」

來人是朱成功的三叔,更是從小玩兒到大的朋友,鄭鴻逵。\\。首發\\

驚喜,寒暄,不解。把著鄭鴻逵肩膀的朱成功錯愕了一陣,疑惑地問道:「三叔怎麼來了?莫非……是為何騰蛟那老匹夫做說客?」

鄭鴻逵笑著點頭,應承下來。

朱成功勃然色變:「三叔,除了此事,旁的都好說。」

鄭鴻逵哈哈大笑:「我也是……除了此事,別的都好說。」

「為什麼?」

「事關江山社稷,所以你這次必須得聽我的。」

朱成功思索了一下,隨即沉默。很明顯,這又是馬士英玩兒的借刀殺人。借滿清的刀,充分消耗掉非馬士英派系的軍隊。各地練軍,廣武軍……這其中廣武軍是首當其衝的目標。消耗掉競爭對手的軍事力量,保存自己的實力,然後不管此番北伐打成什麼樣,馬士英都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很老道的謀略,但放在朱成功心裡是那麼的不舒服。

這可是北伐啊,北伐!萬千大明好男兒揮戈北上,恢復故土。當是萬眾一心,怎麼能相互提防,彼此算計?

「三叔……」好半晌,朱成功艱難開口:「我是一名軍人,只想保家衛國。」

「說得好啊,保家衛國。」鄭鴻逵嘿然笑著:「可大明的事兒,從來就不是一個外敵滿清那麼簡單。昔日陳勝吳廣開了個壞頭,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此後每逢天災**,必有重複此例者。這說明什麼?說明這片土地上從來就不缺乏野心家。你想恢復故土,我問你,即便此刻諸軍齊心協力滅了滿清又如何?只怕攻下北京之日,便是各軍叛亂之時!到那時候,局面只會比現在更糟。就算武毅軍最強,平掉各地叛亂只怕也勞頓不堪。若此時韃虜南下怎麼辦?」

長長地停頓了一下,鄭鴻逵說:「攘外必先安內……即便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你兒子考慮考慮吧。」

鄭鴻逵一下子拿住了朱成功的死穴——那個至今未曾見面的兒子,皇子。要保住兒子,必須保住馬士英,要保住馬士英就要剪除督撫手中的軍事力量……就要聽從馬士英的計劃,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兒。

朱成功前所未有的糾結,這一刻他想起了兩句話。『大明朝做事兒比做人難』『一名出色的將軍首先就是一個出色的政客』。前者是對大明朝糟糕的政治體系的諷刺挖苦,後者是對純軍事將領論的駁斥。兩句話系出同一人的嘴裡,邵北。

儘管有些讓人不舒服,但毫無疑問的是,兩句話一針見血地點出了朱成功現在所面臨的難題。他想當一名衛青、霍去病式,建立不世功勛的將軍,只算計對手的將軍。可現實擺在這裡,純粹的將軍,根本就不存在。

良久,朱成功艱難點頭:「我知道了。」

「這就對了。」鄭鴻逵欣慰地拍著侄子的肩膀說:「能為人所不為,方為大丈夫。」

……

四川,重慶府。

吱吱呀呀聲中,庫房厚重的大門從中打開。陽光與微風陡然射入,引得內中灰塵四散,幾隻老鼠驚叫聲中躥入牆角的洞穴。

站在庫房之前,沖鼻的霉味刺得一眾人等直掩鼻。眯著眼打量著庫房中破敗的情景,負手而立的孫傳庭直皺眉。

旁邊,管事的太監監軍諂媚地笑著說:「孫督,此間年久失修,我看莫不如讓小的們去盤點。孫督神仙般的人物,還是亭中飲茶的好。嘿嘿,雜家前日得了一包西湖龍井,還未開封。您看……」

孫傳庭冷哼一聲,理也不理,一馬當先便進了庫房。一揮手:「廖世傑!」

「喏!」

身後的軍官應了一聲,大聲吩咐之下,兩排士兵魚貫而入。這些穿戴如同土坷垃的廣武軍士兵,麻利地將一箱箱的武器彈藥搬運到外面,而後開箱清點。

孫傳庭搬了把三條腿的椅子,搭著半個屁股便坐在庫房裡閉目養神。每隔一會兒,清點了一部分軍資,那廖世傑便來稟報。

「大帥,補充步槍只有八百四十桿,其中還有一百零四桿步槍有問題。」真細究起來,何止是一百零四桿有問題,簡直就是沒有沒問題的。原本首批補充的一千支補充步槍,幾乎全是舊貨。不是膛線已經磨平了,便是槍托都被蟲蛀了。

「大帥,手榴彈足額。只是只有少數是澳洲造,大部分都是南京造。」澳洲造與南京造存在天壤之別。前者用的是烈性炸藥,後者用的還是黑火藥。威力小也就罷了,因為黑火藥存放問題,長期存放會導致顆粒變粉末,繼而引發不均勻。所以有的時候南京造會從手榴彈變成煙霧彈。

「大帥,棉服缺額甚多……」

「大帥,糧食不夠……」

廖世傑每稟報一次,孫傳庭的臉便黑上一分,旁邊太監的臉上便多一層細密的汗珠。那監管庫房、運輸補給的太監,每次都會找到合適的借口。

有時候是尚未運抵,有時候是原本就如此,有時候則是漂沒。當然,后一個借口用的次數最多。這個借口很完美。眾所周知,從南京到重慶,這一路上走的是水道。澳洲的小火輪也就罷了,若是帆船,很多時候會遇到險灘,需要縴夫靠人力拉拽過去。這種時候發生一些意外事故很正常。

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太監在軍資中動了手腳。以明朝糟糕的政治環境,沒問題才是問題呢。可事實上,太監還真沒動多少手腳。軍資的不足,直接授意於大明朝的內閣,首輔馬士英。因為廣武軍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

端坐在庫房裡閉目養神的孫傳庭在心寒。他覺著自己高看了馬士英,此人居然在北伐之際動這種歪腦筋。難道他孫傳庭還會自立山頭不成?

心寒之後便是憤怒,猛地睜開眼睛:「漂沒?」

霍然起身:「我來問你,朝廷撥資是多少?入庫點算又是多少?為何二者相差只有一成,本官清點之後缺口卻有四成之多?」

太監陡然臉色蒼白起來。他從孫傳庭的眼裡看到了狠戾,見慣了生死的將軍,眼中的狠戾之色,絕不是他這個胎生怕死的太監能承受的。於是乎太監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結結巴巴地辯解著。心裡還不斷地說服著自己,沒有事兒,此事是首輔大人示意,出了事兒自然有首輔大人照看。

「孫督若不信,你我可對簿公堂。」

「對簿公堂?」孫傳庭冷笑一聲:「你不配!本官懷疑你侵吞軍資,用以資敵。來人,拖出去砍了!」

太監先是錯愕,繼而在兩名士兵拖住自己的時候掙扎著嘶吼起來:「你不能如此,雜家不受你管制。」

孫傳庭身旁的廖世傑冷笑著晃了晃懷中抱著的寶劍,瞬間讓太監心若死灰。御賜尚方寶劍,四品官以下可先斬後奏。他這個太監別看在重慶呼風喚雨好不囂張,真論起來不過是區區的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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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航一六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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