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浮屍
王雷就說「沒啥意思，老黑，咱們這麼多年一起下礦生生死死都過來了，眼吧前兒這個事兒你自己一個人肯定出不去，你看要不這樣，你領着我去你說的那個地方看看，我覺得裏邊兒肯定有出去的通道，實在不行咱倆再游回來。」
王雷心說這回我看你還怎麼演，你肯定不敢說帶我去因為根本就沒有這麼個地方！
沒想到老黑直接就答應了，答應的還很痛快。
王雷也楞了，也懷疑自己難道是猜錯了？可除了自己猜測的解釋合理之外再沒有合理的解釋了啊，如果老黑要弄死自己，完全可以在剛才下手，剛才自己睡著了連他什麼時候到自己跟前都不知道，他完全沒有騙自己下水的理由，而且他殺自己唯一的動機可能就是吃了自己從而活下去。想着事兒看着老黑就沒說話。
老黑就樂了，說「你個犢子玩意兒，咋了？慫包了？給你機會你特么也不中用啊，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王雷心一橫，就哼了一聲道「得了，咱都剛睡醒，也沒他媽啥好準備的，我寫點兒東西咱們就走。」
一邊兒說一邊兒就掏出小本兒，把這些事兒大概的記下了。老黑心說這時候還裝幾把啥文化人兒啊，眼瞅著就得下去玩命了，還寫那些個玩應兒有啥用。也懶得瞅，就把頭燈摘下來甩給他，上一邊兒眯著。
約莫一顆煙的功夫，王雷把小本子包好了揣回去，想了想也沒啥遺漏的地方了，就招呼老黑準備下水。
王雷把頭燈戴正了，調了調光。這是井下專用的三防頭燈，充滿電使用幾天沒問題，就是不算太亮，但比起摸黑來已經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
老黑也站起來倆人就往水坑邊上走。王雷就說「老黑，你在前邊游，我戴着燈在後邊給你照亮，我這水性也是不好，萬一你游的快我就慌了。」
老黑想了一下，說行吧，你得跟緊了，否則給你沖丟了我可沒處摸你去。
王雷下水前回頭看了看這個小空間，心說這一下去就不一定能不能回得來了，可能這一下去就是必死無疑，貪婪的呼吸了最後一口空氣，噗通一聲跳進冰冷的水裏。
剛一下來他就感覺這水流速度不對啊，從上邊看這水流比較湍急，但一下水卻發現只是表面那一層水流比較急，深層一點的水流竟然很緩慢。難道這前邊兒真是這條地下河的終點？否則這水流不可能這麼慢。
這時候老黑也下水了，比了個手勢就順着水流往下游去。老黑確實水性好，在水裏就像一條魚一樣一竄就出去了好幾米，王雷勉勉強強能跟得上，一邊游一邊看向四周。這水底的岩石被頭燈一照，泛著幽幽的綠光，上面有的地方還掛着一團綠色的水草，看着就像長出了一個長頭髮的人頭，那頭髮在水流中飄蕩著，映着頭燈昏暗的光竟然有幾分邪異。
頭頂也是這種岩石，有的稜角已經被打磨的很光滑了，看的出這條地下河應該不是最近下雨形成的，應該是有一段的歲月了。
往身下看，就完全看不到底，旁邊的岩石一路向下延伸，延伸進看不見的黑暗中。老黑說這是一根水管兒，可能不恰當，搞不好這是一條水下峽谷。
兩個人動作不慢，順着水流前進速度就更快了。雖然下來有一分鐘多了，但肺里的空氣還可以支撐。王雷盤算了一下，要是再過個十秒八秒的就得往回遊了，否則很可能回不去。
就在這時候就看見前邊兒的老黑一停，王雷也伸手扣住了旁邊的石頭，緊接着前方就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黑暗。
這種巨大就好像一個人站在懸崖上，整個懸崖外邊都是一樣的顏色，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但老黑說的沒錯，這個地方確實水比較清澈，他甚至能看見前邊老黑的衣領子飄出來一截線頭，這說明這個地方的水已經很多年沒有較大的波動了，灰塵之類的已經完全沉澱到水底，不管頭燈如何調節，光線射入前方就像被吞噬了一樣，沒有任何反光的東西。王雷心想如果有龍那一定在這種地方。這樣想着再往前邊的深淵眺望，就難以壓下那種對虛空和巨物的恐懼，很怕前邊兒突然探出一個巨大的頭顱。
這種想法持續的很短暫，因為在水底這些事情還是不要去細想的好，越怕就越憋不住氣，腎上腺素越飆升氧氣消耗的越快。在巨大的震撼過後，肺里的空氣已經開始提醒王雷了，有忍不住吐氣的衝動。就想拍拍前邊兒的老黑示意回去，剛要動手，卻看見老黑回頭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然後想也沒想的就遊了出去，在王雷錯愕的瞬間就消失在了前邊兒的黑暗裏。
這時候就容不得王雷想別的了，他手一用力扒旁邊的岩石，兩腳一個交錯也追了出去。但他幾乎是出去的瞬間就後悔了。
因為他直接就進入了一個全是水，上下左右都照不到的地方！頭燈的光打出去就完全消散在黑暗的世界裏，他猛的回身想要看見自己是從哪游出來的，可回頭一看身後竟然什麼都沒有，難道自己剛才這一下游出來這麼遠？再想找到老黑那就更不可能了，自己剛才擰這幾下已經完全喪失了方向感，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是懸在水裏的，否則可能連上下都會弄顛倒。
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感受周圍的一切了，那種完全被黑暗包裹的絕望和肺部傳來的窒息感都告訴他這回可完犢子了！
「咕嚕嚕~~咕嚕嚕~~~」忍不住排出了肺里的空氣。王雷本以為會馬上溺水，可這點空氣排出去了反而冷靜了下來，心說可能是溺水過一次了，心裏有了準備，才沒把水吸進去。沒功夫細想，既然找不到回去的路，那就只有向上了，而且這時候就算找到了回去的那條水下峽谷可能也回不去了，先不說比較遠，單那峽谷里有水流跟自己作對就肯定游不回去。往上說不定上邊有出口，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心思顧忌老黑去了哪。
他就兩手一劃，兩腳一蹬，向上游去。在這種緊張的時候他喪失了對時間的概念，周圍也沒有任何參照，就一個人遊盪在一片虛無之中。直到他開始缺氧，這個時候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吸入水，手腳拚命的往上游。逐漸的他意識開始模糊，恍惚就看見頭燈照耀的盡頭，好像有個人，還對着自己招手。這給了他極大的鼓舞，瞬間從身體里壓榨出最後一點力氣，奔著那個人游去。
當他離得夠近了的時候，他突然就瞪大了眼睛，緊接着烏拉烏璐嘴裏嘰咕出幾聲自己也聽不懂的語言，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水。剛才還拚命往上游的手腳一下就凌亂了。
他就看見頭頂不遠處確實是到頂了，但並沒有什麼洞口。燈光所及基本都是岩石，在燈光交距的地方確實有一個人在向他招手，只不過這個人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這個人面朝下，背頂着岩石，全身呈現出粉白色，不規則的紫色斑塊身上各個地方都有。腦袋比普通人大的多，臉上的肉已經被泡的半透明，看不見五官，都被浮腫的肉給擠壓嚴實了，身體也呈現出浮腫狀態，身體有的地方破裂了，骨頭在外邊兒露著但沒有任何血液飄出來，外翻的肉看上去已經有些蠟化了。全身赤裸，只有腿間有一塊紅色的破布。很顯然這是一個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只不過詭異的是這個死人不偏不倚的就在這個地方從上往下瞅着他，就像知道他要從這個地方浮上來，提前到這裏等他一樣。浮腫的手臂跟着水流緩緩擺動，就像跟他打招呼。
王雷往上游的時候已經快要憋死了，是用了死力氣的。這會兒再想往旁邊游一個是真沒有力氣了，再一個慣性也比較大。整個人直接就扎進那死屍懷裏了。
王雷覺得接觸的瞬間那死屍的皮肉就化了，估計自己腦袋上可能都是那死屍的皮肉和人油，鼻子裏嘴裏都是滑溜溜的東西。慌亂間把那死屍往旁邊一扒拉，腦袋往上一探，「啊~~~~！呼呼~~~呼~~~~~咳咳~~~~噗~~」
腦袋竟然探出水面了，他貪婪的呼吸著空氣，用力把氣管兒里的水咳出來。足足有一分多鐘才緩過來，這時候他才抬頭看去，本以為自己找到了出口，可現實卻狠狠的給了他一個**兜子。
原來這個地方竟然只是一個有兩三個西瓜大的岩縫兒。自己腦袋上邊約莫兩個拳頭遠的地方就是潮濕的岩石，現在水面就在自己脖子下邊兒，這個口子也就只能允許一個腦袋進來。
王雷喘勻了氣，這才想起來下邊那死屍，憋著氣往水下一沉，只見那死屍飄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停了，身邊一層掉落的人油，緩緩的在水裏散開，把本來清澈的水給染的渾濁。
王雷經過這頓折騰那股子害怕的勁頭也散了，在這種地方怕也沒什麼用。周圍唯一有線索的東西就是這具屍體，他想也沒想，確定了一下周邊的位置，就朝着那屍體遊了過去。
剛才的近距離接觸是迫不得已的，而且他也沒啥勇氣把腦袋插進死屍的肚子裏睜眼看看裏邊兒啥樣。這會兒離得近了才發現這具屍體是一具男性，具體的死亡時間已經看不出來了，應該很久很久了，否則他身上的肉不會泡成這個樣子。
這個泡法用王雷的詞兒叫泡敷囊了。死因不清楚，可能是淹死的。但當他看到屍體肋下的傷口時又覺得這道傷口可能才是致命傷。
他沉思了片刻，竟然把那死屍撥動了一下。這一下死屍的碎肉和人油揮發的更快了，但那傷口也完全的暴露在王雷眼中。
這傷口完全沒有一點兒血色，雪白的肋骨，破損的人皮。王雷調整了一下頭燈的角度，順着傷口往裏看，心裏卻咯噔一聲。
這具屍體的胸腔里竟然沒有內臟！也就是說這具屍體是個殼子，裏面的心肝腸肺不知道哪去了。但好像有一個黑漆漆的東西，看不太真切。
在屍體內部發現了別的什麼東西，這事情有點不妙，但觀察了一會兒那東西似乎不是什麼活物。炸著膽子又悄悄的靠過去，才發現那東西竟然是一個塑料瓶子！
「這。。。」王雷心說這屍體里怎麼會有個瓶子？看這個大小和顏色好像是農村用來裝農藥的瓶子，可是這玩意兒怎麼會弄進屍體里去了？他娘的見鬼了，這屍體里沒有心肝只有一個瓶子。。。
怎麼辦？要是裝作沒看見也行，但是看見了這個事情就不得不去想，越想就越覺得那屍體詭異。
他本來文化程度不高，乾的也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兒，心說一不做二不休管它是啥瓶子，先他娘的掏出來再說，自己一個活的還怕他一個不會喘氣兒的？！就這麼干！
瞅准那屍體，一手拽住滑膩膩的胳膊，一手迅速的掏進那屍體的肋下，抓住那瓶子就給掏了出來。
這時候肺里的空氣也差不多到了極限，拿着那個黑色的瓶子進了那個小空洞去呼吸。
藉著頭燈昏暗的光，緩緩的打量這個在屍體中發現的瓶子。這個瓶子不大，一手就可以握住，整體呈現黑色，上面蓋了一個紅色的蓋子。王雷想了想，似乎沒在什麼地方見過類似的瓶子，不過塑料這東西降解的慢，也許這屍體爛光了這玩意兒也不會爛。
搖了搖裏邊兒似乎並沒有什麼東西。王雷也沒多想，隨手就給擰開了。
這一擰開不要緊，一股極度難聞的味道就散出來了。王雷心說不好，自己咋這麼二啊。這地方一共就這麼點兒空氣，再他娘的給霍霍了自己可真就完犢子了。但這時候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已經吸進去了。
等了一會兒沒發現身體有什麼異常，這裏面似乎除了味道難聞一點，不是什麼毒藥之類的，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把那瓶子用水洗了洗，捏了兩下彈性還不錯。這玩意兒看來還能裝點空氣，有這東西自己在水裏可以多待一會兒。不過，這瓶子是從那屍體里掏出來的，要往自己嘴裏懟終究是有點膈應。而且那屍體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知道呢。
從外觀上看這具屍體不可能是他的工友，就算被淹死也不會泡到這個程度，應該是從別的地方卷進來的。屍體沒有內臟，可能是卷進來的時候流出去了。也可能是被什麼東西吃了。想到這王雷「嘶~」了一聲，然後搖搖頭，如果是比較兇猛的魚或動物撕咬屍體的話，屍體應該會支離破碎，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完整，而且就算有什麼動物估計體型也不會太大。如果，如果真有那種巨型的大魚，或者王八，這屍體早就被一口吞了。那種小型的自己也不用太在乎。
他抬頭看了看，這個地方空間太小了。空氣也不多，自己剛才這麼一通呼吸也消耗了不少。不是久留之地，看來自己還得找下一個地方。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胸口突然就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王雷就一驚，一股涼意從胸口一直涼到頭皮。在這寂靜的地下空間，被灌滿了水，能有什麼東西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