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鏡子

趕緊潛下水去看，到了水下一睜眼就看見剛才離自己不遠那具浮屍竟然又飄回來了！但詭異的是剛才還四肢自然垂落在水裏的屍體此時竟然抬起了一條手臂，剛才撞自己胸口的就是這隻手，上邊兒的肉都被泡的散了，露出森森白骨。

王雷嚇得「啊~咕嚕咕嚕咕嚕~~~」從嘴裏冒出一陣氣泡，一下就游出去好幾米，心跳快的要從身上蹦出來似的。死死的盯着那具浮屍。

這一下嚇得不輕，踩水的節奏也亂了。慌忙摳住頭頂的岩石。就這樣過了有十幾秒，那屍體再沒什麼動作了，就老老實實的飄在那地方，伸出一條胳膊直直的指著王雷。

王雷這時候已經緩過神兒來了，心說大哥你這是幹啥哎，冤有頭債有主，也不是我給你整死的你還這麼嚇我，還指着我。

回頭看了看，身後啥也沒有。心說難道不是指我，而是指著這個方向嗎？就往旁邊遊了幾下，發現那死屍還是一動不動的指著那個方向，心裏就嘆了口氣。難道那個方向有什麼出口？就摳下來一塊兒石頭，在頭頂的岩石上做了標記。

做完這點事兒的時候肺里的空氣也用的差不多了，得了還得跟這大哥來個親密接觸，把那死屍一踹，心說你愛哪去哪去吧，要是有出口我特么謝謝你啊。就一腦袋扎到那小空間里去呼吸。

幾個深呼吸下來讓身體里充滿氧氣，把那瓶子也帶好一個猛子紮下來，就往那個死屍指的方向游去。一邊游一邊用石頭在頭頂上留下記號。

他下水也有很長時間了，身體和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水下的環境。而且這裏的水雖然冷，但還沒達到刺骨的程度，而且這一路刺激就沒斷過，腎上腺素一直是拉滿狀態，故而也沒覺得累。心想反正留下了記號，就信那個大哥一回吧，要不然也是在那等死。連着游帶扒著頭頂的石壁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看見了前方有反光，再離得近點兒，發現那是一片岩壁，左右看不到頭。而且這岩壁並不平整，層層疊疊壓着無數的石頭。順着岩壁往上看，倒是有一條向上的通道，只不過這通道太窄了，估計貓進去都夠嗆。用頭燈往裏一照根本看不到頭。

王雷思考了一下，可能是那幾個深呼吸比較管用，肺里的空氣還能頂一頂。心想既然上邊兒上不去，那說不定這層岩壁上可能有別的出路，否則那屍體都化成那樣了，不會無緣無故的給我指路。在原地留下記號，就開始往下潛水。

越往下岩石越是呈現出紅褐色，他不懂地質學，不知道這是什麼石頭。而且周圍給他的感覺很奇怪，這個地方也太安靜了。這片岩壁上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水草，也沒有任何生物，哪怕一隻小蟲子都沒有，他一直懷疑這個地方有什麼巨大的魚，比如那種淡水巨怪大鯰魚，或者那種食肉的兇猛河怪，可是自打進了這片水域別說魚蝦了，連基本的浮游生物都沒有，這裏的水乾淨的可怕。

沿着岩壁一路向下，一直到底也沒看見有什麼可以進入的地方。心說大哥哎你可把我玩死了，你說你待着沒事瞎指什麼路啊，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兩腳一個交錯就要回去，這時候就看見水底的黑色灰塵被這股水流一衝，竟然漸漸的消散開來。

王雷定睛看去，就看見了他難忘的場面。只見那黑色的灰塵零落的飄散開，下面本來應該也是和旁邊一樣的石頭。但現在下邊卻一塊石頭也沒有。下邊竟然還是水！

王雷就傻了，心說這地方有誰放了一塊玻璃板是怎麼的，這層灰怎麼不接着往下沉了？用腳輕輕盪了幾下，把周圍的灰塵衝散，就露出了下邊清澈而寂靜的水。

他學問不高，但生活經驗很豐富。他以為這下邊兒的水，肯定跟上邊兒的水不是同一種。比如油就會飄在水上邊兒，所以這兩種看似是一樣的水卻不能相融在一起，所以上邊的這層灰塵才不往下落。

他用腳往下探了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跟上邊兒一樣的涼。再往下就是一片漆黑，唯一不同的是旁邊的岩壁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褐色，岩石就像被血侵過一樣，經過歲月的洗禮變成了這樣的顏色。

這個時候他肺里的氣已經不夠用了，這個時候下去肯定是回不來的，琢磨了一下就遊了回去。按著自己標記的記號，推開死屍，回到那個小空間，重新深呼吸讓身體充滿氧氣，這個時候這個小空間的氧氣也終於快要沒了。深吸最後一口，水裏換個身形頭下腳上，用力一蹬。大概估計了一下方位，就像箭一樣扎進了黑暗中。

頭頂的光芒不停的驅散著周圍的黑暗，但剛一游過就又被黑暗填滿。在這個孤寂的被地下水填滿的巨大空間，這道光可能是第一道，也可能是最後一道。。。

因為已經下來過一次，這一次王雷也知道已經沒有任何退路，而且他早就抱着必死的態度了。那麼多工友在爆炸的一瞬間就死了，自己被暗河卷進地下，幾次下水竟然還沒死，還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迹了。而且在水裏泡著這麼長時間，體溫流失的很嚴重，手臂和腿已經很僵硬。他知道，如果停下來可能就永遠的留在這裏了。與之相比他還是想去下面見識一下那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下面那到底是不是水，還是一個什麼特別的物質，或者是一個特別的空間？

也許老黑已經知道這下邊有一個不知名的與上面分開的世界，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下邊是啥樣的，他只是累了。自己突然有些理解他。可能他一開始就看透了一切，甚至看透了自己對他的猜疑，所以他帶着自己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才能那麼從容而灑脫的直接投身進黑暗之中。

一邊想着，一邊毫不猶豫的投身進那層黑色的灰塵之中。幾乎就是瞬間就鑽了進去，就像鑽進一團黑色的雲。

當他回頭看的時候，腳下那團黑色的雲離他越來越遠。他甚至有種錯覺，自己剛才是不是在那黑灰中來了個折返，現在正在朝着地面的方向游，否則這種感覺怎麼這麼怪異。

由於是徑直向下游，腳偶爾還能在岩壁上借力往下蹬，所以速度飛快。下面除了水和暗紅色的岩壁，沒有任何東西。到現在他已經完全不懼怕面前的黑暗了，哪怕這黑暗可能永遠沒有盡頭。

他這樣想，已經完全看開，所以一點緊張的意思也沒有，反正已經認命了，他想如果在這裏淹死，就去和剛才那個死屍大哥去作伴，問問他在這裏寂寞不，終於來了一個陪着他的，他會不會很高興啊。

放開了在這種情況倒能憋氣更久了，他估計了一下，可能憋了兩三分鐘？或許更久。但完全沒有憋不住的感覺，捏了捏那個瓶子，有了它自己應該還能堅持一會兒。

燈光已經被他調到最亮，恍惚之間他好像看見了水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缺氧了，還是體溫太低導致自己進入了幻覺。

剛才那種水底一層黑雲分割兩個世界已經夠奇異的了，面前的則更奇異。這水底不是黑灰，也不是岩石。倒像是鏡子！

這可真是天下奇聞，自己在不知道多深的地下，在被水灌滿的巨大空間里，潛入不知道多深的水底，在水底發現了一面鏡子！這不是一面梳妝台上那種小鏡子，而是一面巨大的鏡子，他轉動頭部，目所能及全是這面巨大的鏡子，他甚至懷疑這面鏡子可能鋪滿了整個水底。

但馬上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這面鏡子並沒有任何的光線折射回來。先拋開一切可能不可能的問題，假設這裏出現這面鏡子是合理的，或者說有什麼人或者什麼力量把這面鏡子安置在這裏，那麼在自己接近這面鏡子的時候，自己的頭燈光線就會被反射回來，自己會在這面鏡子中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但現實情況是，水底的這面鏡子不反射任何光線，就寂靜的躺在水底，沒有任何波瀾。

就在他快接近那面鏡子的時候，他就發現那鏡子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緊接着就從那面鏡子裏探出了一雙胳膊！

王雷就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眯起眼睛又看了看，這就是一雙胳膊！在這水底出現任何東西王雷都不會覺得反常，就算真有一條龍一口把他吞了他也會覺得這是正常的。但在水底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從鏡子裏伸出了一雙胳膊，這也太離譜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認命的準備，王雷還是被嚇得「呼嚕呼嚕呼嚕~~~~」吐出了一串的氣泡，同時一個調頭，手腳並用的划水。就要遠離那面鏡子和胳膊。

這時候那雙突然出現的胳膊彷彿長了眼睛一樣，竟然奔著王雷的腳脖子就抓了過來，一下就把他的腳脖子給抓住了。

然後王雷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進了那面鏡子裏！

「啊~~~~咕嚕嚕~~~~嘶~~~呼~~~呼~~我！」王雷慘叫着就被抓進了鏡子中，同時嘴裏咕嚕嚕吐出了一串兒的氣泡，還沒等他嗆水，就覺得全身一暖，竟然已經出了水！

他一邊貪婪的呼吸空氣，一邊用手捂著頭燈往前面照去，同時兩腳狂蹬，迅速的離開了剛才的位置。

只見前邊兩個人身上掛着破爛不堪的布，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着他。他的頭燈照過來，就用手去擋。

雖然把臉擋住了，但王雷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這個人竟然是消失了的老劉！

老劉一看出水的是王雷，也是有點詫異。就哎了一聲問道「王雷？！怎麼是你！」

王雷這時候整個腦子都是混沌狀態，他不止一遍的想像了老劉會去哪，但絕不會想到老劉在這個地方！不光是老劉，這個地方就不應該存在人，不應該存在任何東西，甚至不應該存在空氣，只應該存在水才對，因為這裏是水底啊！

老劉看王雷不說話，以為他嗆水了，就往他身邊走了幾步。王雷一看老劉往自己這邊來了，急忙往後蹬了幾下，緊張的道「你別過來！別動~~！」

老劉就一愣，原地站住了就問「怎麼了？我是老劉啊，你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你從哪來的？」

王雷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一手捂著胸口不停的調整呼吸。約莫有半顆煙的功夫才把那股震驚壓下去。抬起頭看着老劉道「你真的是劉叔？」

老劉都讓他看的有點毛了，聽他這麼一問頓時道「廢話，不然還能是誰？」

王雷皺着眉，想了一下道「那你為什麼在鏡子裏？」

老劉一聽也是很疑惑，輕輕的走到一邊坐下就問王雷「什麼鏡子？」

王雷心裏就是一凜，心說難道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嗎？就把剛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老劉一邊聽一邊皺眉，聽到最後竟然差點笑出來，就指著一邊的水面說「這就是你說的那面大鏡子，你自己看看吧。」

王雷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藉著頭頂的光，這一看心裏就哎呀一聲！這哪裏是什麼鏡子啊，這竟然是一片水面！只不過這片水面太過於平靜了，以至於自己在水底下看去的時候竟然誤以為這是一面鏡子。

「哎？不對！劉叔，這不是水面，這是水底，因為我是在水面潛水下來的，看見這片水底，然後我被你拉出來這裏竟然變成了水面？到底是水面還是水底，媽的我在說什麼？」

劉叔就點點頭說「別急，慢慢來，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是在水底，這片水面是一個水底？」

王雷說「對，因為我是從那個巨大的灌滿水的空間潛水下來的，這裏確實是一個水底，但。。。。。」

老劉就沉思了一下，說「這不可能！如果你說的是對的，那麼這裏的水就應該掉下來，還有我們，那我們豈不是踩在天花板上？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