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幕下的白磷彈（9）

滿身是灰的施米爾從地上站起來，後背傳來一陣疼痛，耳中依舊是漫長無比的鳴叫，他一路跟在敵方後面，看著他們停頓了一下，剛準備聯繫何平川他們的時候，一尾白煙帶著渾厚的巨響劃過天空，轉眼之中身旁的一切就化作一片灰燼，他被爆炸揚起的巨大沙暴吹飛，重重的摔在身後的樹榦上。

他站起身，搖晃的走著，沒有恢復平衡功能的他被背上背的彈藥壓在地上，在還沒完全散去的塵土中，他能隱約看見槍口火焰以及密集的火線。他試圖加速向前跑去，沙土不斷從他頭盔中掉落出來，讓他在一片煙塵中的行走更加的困難。

在雙耳的痛感稍微緩解，他能基本維持住身體的時候，他試圖在無線電中呼叫剛剛離開的同伴，詢問一下他們的狀況，但是不知道是他的設備還是他們的設備出現了損壞，他只能聽見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和一些刺耳的電波聲。

在逐漸散去的煙霧中，他稍微加速向前跑去，機炮沉重的連續上膛開火聲，子彈突破音速的爆破聲，大型引擎的巨響交織著湧進他依舊劇痛的雙耳。

在他面前的是一場厚重且危險的追逐戰，在同樣開滿功率的情況下他們略顯笨拙的特殊裝甲速度顯然要比敵方低了不少，他們的距離在不斷擦肩而過的火線中不斷縮短。逐漸清醒過來的他感覺這才是他想要的，硝煙味的戰場，不知來自何方的重火力，他不僅沒有絲毫恐懼，反倒是在受傷后激素的催化下變得愈發的興奮。

拚命的往前跑著，他發現敵方只有兩台裝甲，兩輛裝甲車，他有些不解佔據數量優勢的同伴為什麼會選擇逃跑。很快他有些體力不支，不管他再怎樣的興奮，再怎樣的見狀，他都不可能憑藉肉身趕上那些發出隆隆咆哮的裝甲。就在他一籌莫展覺得自己只有減緩速度等待時機的時候，他聽見了無線電中何平川的聲音：

「施米爾，你聽得到嗎？施米爾？施米爾？」

「我能聽見，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在他們後面，但是我趕不上他們。」

「你都帶了些什麼裝備！都有什麼武器？除了步槍之外，『勁風』反裝甲地雷有嗎？」耳麥中的聲音夾雜著清晰響亮的爆炸聲，何平川不得不把聲音放到最大，幾乎是在吼著和他說話。

「有兩個！」

「你在哪兒？準確一點的位置！」

「我在……水處理廠的西側，這裡……」施米爾一邊說著一邊環顧著四周，這裡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描述的地標性的東西，滿眼都是燃燒的碎片和樹木，突然他彷彿看見了什麼，大聲說道，「我可以跑到那台我們裝甲的殘骸處，大概需要5分鐘！」

「好！你就躲在那裡，等我們繞過來之後放上地雷！」

「明白！」

「有多快跑多快！」

話音剛落，施米爾就又抱著槍加速朝那台黃色塗裝燒得只剩下一片漆黑的裝甲殘骸處跑去，隨著速度的加快和體力的消耗，雙耳的疼痛似乎逐漸蔓延到了大腦，又或許是剛剛爆炸的震蕩現在才緩緩的傳入他的腦中，他逐漸視野有些搖晃，昏昏沉沉的腦袋還讓背著許多裝備的他呼吸也出現了不暢，此時的他噁心的像是小時候看見同伴繳入收割機一般痛苦。

還好從小堅韌的施米爾扛著強烈的不適依舊是來到了那台殘骸旁邊，在幾步外，是一個已經完全燒焦的屍體，只能從他們佩戴的手槍和靴子看出那是一個駕駛員。裝甲依舊滾燙，下意識靠過去的他手指瞬間被燙了一個疤。

他躺在裝甲下面的泥土上，從背包中拿出那兩片薄薄的地雷，地雷呈暗綠色，雖然看起來並不厚，但是異常的厚實，只用一隻手拿出來的他差點沒有抓穩。這是震動感應的地雷，並不需要裝甲真的踩上去，只需要裝甲厚重腳步帶來的震動足夠近，它們就會觸發，先是針對裝甲控制系統的破壞電訊號，當震動更大更近的時候，巨大的爆炸就會從泥土之下直接爆開，輕則摧毀下半部分的液壓系統，重則直接破壞身後的動力系統。

施米爾逐漸能感受到前方的開始迫近的腳步聲，那是裝甲特有的震動，如同踏在一堵又一堵的氣牆上。慢慢的他開始能夠聽見引擎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強烈的機油味和火藥味，他偷偷冒出頭看了一眼，同伴的裝甲已經出現在視野中，拖著顯然不屬於正常發動機的黑煙，艱難的向他的方向趕來。

「你到了嗎？施米爾？」

「到了，我砍價你們了。」

「好，你要的當英雄的時候到了！一會兒你聽我的口令，我數到一，你就滾出來放好地雷！看好方向,別放反了知道了嗎！」

「放心，我肯定炸死這幫混蛋！」

看著他們的隊伍越來越近，施米爾發現他們少了一台裝甲，在逐漸縮小的間距中，更加笨重的他們似乎註定難以全身而退。隨著越來越近的引擎聲一起到來的還有土壤一次又一次被告訴飛行的子彈炸開，掀飛，落下的聲音。

距離越來越近，施米爾彷彿能夠感受到那些裝甲機炮口的高溫，他的背包和腿上的槍支都逐漸開始隨著那些沉重的腳步震動起來，很快，那些高大的，傷痕纍纍的裝甲就離他只剩下幾十米的距離。

「10！」

施米爾爬出殘骸的掩護，移動到燃燒的排氣管邊，看著那些裝甲在天空中一陣陣吹過的燭風中不斷靠近。

「5！」

他用槍帶把槍拖到身後，最後確認一遍自己拿著的地雷方向。在劇烈的震動中，他全身貫注的看著前方，逐漸能夠聽清楚自己的心跳，放緩放長的鼻息，空氣中漂浮的灰燼也變得明晰，時間彷彿變慢，在逐漸升高的溫度中，一切看起來都在燃燒的臨界點。

「3！」

話還沒有說完，施米爾就看見在視野的邊緣，一枚導彈從充滿灰燼與孢子的空氣中穿出來，直逼理他幾步遠的裝甲。高溫高速的氣流帶著刺鼻的火藥味從他眼前掠過，灰塵，掉落的反應裝甲外殼從他鼻尖掉下，在那一瞬間，或許他只要把頭伸出去一點，他的大腦便會直接在重壓下變得粉碎。

「1！」

施米爾一步翻滾出來，迅速的在他身前放下兩顆地雷，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導彈飛過他的頭頂，直接命中了身後裝甲，高溫的風瞬間從他背後傳來，或許他已經被火焰點燃了，他來不及看一眼就又一次被爆炸的衝擊掀開，帶著火星的無數碎片從他臉頰邊飛過。

兩顆地雷亮起藍光，不可見的電磁攻擊瞬時而發，後方失控的裝甲重重跌倒，帶著巨大的速度鏟起幾丈的土地笨重的向前滑著。

砰！

劇烈的疼痛又一次從施米爾的背部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