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能者

【災難后23年，三月七日，夜曲島，市立圖書館】

「喂，你小子……是叫烏鴉來著吧？這不會就是你的真名吧？」

正趴在圖書館的破舊桌子上做著筆記的卡拉斯被突然而來的搭話打斷了思考。他抬起頭來看著來者，是法洛爾，這個坐在前台、只比自己大了兩歲的小圖書管理員。

去年來的時候他就在這兒了吧……卡拉斯回想了一下，但對法洛爾的印象感覺不怎麼深。

「果然不是嗎？對了，你也是弗蘭肯斯坦醫院裡的人吧？你們那邊的人回回來借書都神神叨叨的，搞得好像自己很神秘一樣，」法洛爾一邊說著一邊坐在了卡拉斯對面，「真是一群怪人，你也是！」

「……這跟你無關吧。」卡拉斯瞥了法洛爾一眼，他對這個看上去有些許得意的傢伙沒什麼好感。

「按道理來說是這樣的，只可惜我長了這麼一雙眼睛，」法洛爾笑了一笑，「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在我這雙眼裡面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嗎？」

卡拉斯抬起頭直視著法洛爾的眼睛。跟他見過的一些夜曲本地人的眼睛沒有什麼差別，散發著淡藍色微光的、算是很好看的眼睛，但也僅此而已。

「這雙眼睛，可以看透靈魂！」

法洛爾神秘兮兮地繼續說道：「你知道的，你們……或者說大家都管我這種人叫『異能者』。在以前的時候這座城市還有過異能者和普通民眾劇烈對立的事情，不過如今隨著人口減少這些事也就煙消雲散了，現在也算是可以友好相處……當然，前提是大家像你們這群人一樣，都不惹事，遵紀守法！」

卡拉斯愣了愣，說道：「看來你是已經知道了嗎？」

法洛爾點點頭：「就我目前看到的來說，靈魂就跟我們一般時候看到的人外貌一樣，千奇百怪各不相同。但是靈魂的模樣跟外貌也沒有必然的聯繫——即便異能者一般來說模樣與普通人別無二致，但靈魂的模樣還是差異顯著。這種感覺……我恐怕沒法跟你說清楚。」

「我沒有見過靈魂是什麼樣子的，但是至少我知道，我……應該是與眾不同的吧。」

「喂喂喂，臭小子，說話別那麼沒底氣，你確實可以說是非常非常特殊的了。」法洛爾站起身拍了一下卡拉斯的手臂，「不如說你們醫院裡的那些人有好幾個都很怪，我權當他們都是異能者了……而你，你更奇怪，至少你的這種靈魂我是第一次見。」

「說的那麼誇張，那我的靈魂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卡拉斯被法洛爾這樣賣關子搞得有點厭煩了。

法洛爾抬起頭來，似乎是思索了一陣子后，說道：「靈魂的重量……這個說法你能弄懂嗎？」

卡拉斯只想起來之前看過的書上的內容，道：「二十一克？」

「那只是浪漫一點的說法罷了，因為如果從物理學或者生物學角度來講，目前對於靈魂的理論研究基本是一片空白，而有關靈魂記載的哲學、迦納神學在這方面的理解則千奇百怪，大多數都很離譜。而實際上從古至今，似乎並沒有人真的理解了『靈魂』確實是可以進行單位計量的存在。」

「你這話說的好像你懂得很多。」

「因為在這方面我目前還算獨一個，呵呵，先來的當然要定好這方面的規矩！」

這個人真的有點討厭……卡拉斯雖然這麼想，但心裡也想知道法洛爾所說的靈魂是怎麼回事，沒有把不滿再說出來。

「就像我說的，

世界上所有人的靈魂都各不相同，但同時也都有一些共性，用通俗的能理解的話說這就在於靈魂的大小、顏色、濃度等等地方，大多數普通人的靈魂並沒有太大的差距，但是異能者就跟普通人差別很大……啊，雖然死了之後都會變得差不多。」

「死後？難道死後靈魂不會消失嗎？」

「宗教學者們覺得靈魂終究會有歸宿，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三十年前開始的大災難，總之靈魂變得沒有了居所——這點我不能保證，但是至少在我的視野中，就現在，在我們談話的這座圖書館里、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裡，街道上、房頂上、房間里，到處都可見那些死後飄蕩的靈魂。現在，在你的頭頂上，就有一個靈魂飄過去了！」

卡拉斯愣了一下，隨後立刻抬頭看了一下。頭頂上的白熾燈燈光暗淡，但在這微弱的光芒中，卡拉斯什麼都沒有看到。

「哈哈，你在想些什麼東西呢！我說過了只有我能看到！」法洛爾用那戲謔的口氣說道，「不過你也不用那麼擔心，人死後的靈魂變成了完全無意識的碎片，僅僅只有那麼一小片在世間飄搖，說白了就像是空氣里的一粒灰塵一樣，並不會真的對你造成什麼影響的……除非他們在化為塵埃之前，偶然依附在了屍體上。」

「依附屍體？你的意思是活屍嗎？」

「哦，你能那麼快明白就好，說明你的腦子還不至於太差。哈哈，確實如此，所謂『活屍』的來歷就是這樣——漂浮在世間的靈魂的碎片偶然間依附在了已經死亡的人或者動物的肉體上，這種沒有自我意識的怪物就誕生了。因為據說活屍也是從災難后才開始出現的，所以我推測在災難前這世界上還沒那麼多的靈魂無處可去的。」

「但是你說的只有你能看到吧，並不能真的證明這些。」卡拉斯感覺自己被耍了。

「小子，你愛信不信，至少我自己清楚我的異能力的狀況。而至於你，你似乎還不清楚，你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靈魂。」

說到這裡卡拉斯才注意到談論的主題歪了，但他也不太想聽法洛爾繼續說下去了。他知道法洛爾吹噓的異能力基本可以確定是真的，因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特殊性。

若不是如此，自己應該也不會得救吧！

【災難后30年，十月五日，14:15，夜曲島，東港】

「我不知道我們打擾到了誰，為何要突然被辱罵，」藍袍男子從兜帽下方露出了一隻眼睛，瞪著卡拉斯，「難道說……你們就是狩神者嗎？」

「喂喂喂，可別這麼說，狩神者是這傢伙，跟我沒關係，」法洛爾指了指卡拉斯，但沒有放下手中的槍，「我只是要保證一下自己的安全，畢竟……讓你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輕易上了島，對這座城市可不好交代了……尤其是你！」

法洛爾說著，槍口對上了後面披著灰袍的小個子信使，說道：「你背上背著的東西，看起來可不簡單，能不能拿來給我看上一眼？」

灰袍信使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其他幾名信使身體動了幾下，擋在了灰袍信使的面前。

「如果不是狩神者，還請你先離開，」綠袍的女人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我等的目標並非是為了無關緊要的凡人！」

「凡人？哈哈，你們這群混蛋，我算是凡人你們又算是什麼？」法洛爾大笑了一聲，隨後露出了憤怒的表情，「為什麼你們的靈魂會支離破碎如同遊魂？為什麼靈魂這副模樣你們還能這樣像正常人一樣行動、講話？混蛋，你們明明就是一群活屍！」

卡拉斯聽到法洛爾的話，心頭一沉，他也明白了為什麼一開始法洛爾會不知道有三艘小船進港——從他的視角看不過只是在海面上飄蕩過來的幾塊靈魂碎片罷了。

但是他說那個灰袍的信使背上背著的東西……卡拉斯注意到了，那傢伙長袍後面背著的麻袋，看上去像是行李。是他們的武器？還是說來這座島上需要用到的某些道具？亦或是……

「多一人少一人無關緊要，為了我主……我等必將除掉眼前的一切障礙！」藍袍男子說著，摘下了兜帽。卡拉斯正要看清那信使的真面孔時，僅僅是摘下兜帽的一瞬，信使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卡拉斯瞪大了眼睛，下一個瞬間信使那無神的雙眼便跨越了兩人之間約十米的距離出現在了卡拉斯的眼前，而他的拳頭已經打在了卡拉斯的腹部。

速度太快了嗎？不對，卡拉斯覺得就算很快但自己不至於看不到。

瞬間移動的異能力？還是時間停止的異能力？難道這就是「神族的一點點施捨」？卡拉斯想起了玻爾多所說的話，頓時覺得自己太過大意了。

不過……

似乎是對於這充滿力道的一拳感到自信，當藍袍男注意到卡拉斯並沒有因為被攻擊而重心不穩時，也同樣反應不及——幾乎就是在被打中的同時，卡拉斯揮出手中的短劍，頓時間鮮血從藍袍男的手臂上噴涌而出。

「怎麼……」

藍袍男向後退了兩步，但動作明顯慢了，這也讓卡拉斯確信對方剛才的攻擊確實用了異能力。而在做出判斷的同時，卡拉斯向前一步，抓住了藍袍男的衣領，將他朝著碼頭的圍欄摔了出去。撞在了碼頭圍欄上的藍袍男倒在地上，痛苦地叫了一聲。

近身格鬥並非是卡拉斯擅長的領域，但只是對付這種水準的傢伙的話已經夠用了——至少在卡拉斯看來，與對付普通的異能者並沒多大區別。

「哇哦，幹得漂……」

法洛爾正要稱讚一下卡拉斯，這時候，那灰袍的信使猛然間抬起頭來，從他的身下，煙霧迅速瀰漫開來。

瞬間，濃烈的煙霧包圍了整個碼頭，本來還沒有多少市民注意到這距離貨船有一段距離的爭鬥，而煙霧的擴散瞬間讓本來就很亂的人群變得更加混亂。

「混蛋！」法洛爾大罵一聲，朝著灰袍信使的方向開槍，但子彈打偏了——法洛爾能看得見，打在了那信使背著的麻袋裡面的「東西」上。

「烏鴉，別留活口！」法洛爾說著，眼睛追著剛才所記憶下來的信使的靈魂，再一次開槍。

卡拉斯回過頭喊道：「別急著開槍，海岸上還有市民在……」

還沒等到法洛爾說完話，一道火紅色劃破了煙霧，朝著卡拉斯飛射而來。卡拉斯閃身躲避，同時看到了延誤另一邊的紅袍的信使。抓住了這個機會，卡拉斯將右手的短劍擲出——向著信使所在位置的下側。

人群的嘈雜掩蓋住了信使的聲音，但卡拉斯可以確認那一刀插在了信使的大腿上。

趁這個機會！

卡拉斯一個箭步向前，但幾乎同時，藍袍信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還能行動嗎？卡拉斯愣了一下，但他看到了藍色信使手中正拿著剛才自己投擲出去的短劍，朝著卡拉斯的腹部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