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 校場比武

第5回 校場比武

那五人下馬後牽馬走向瑾潤和露莎娜。瑾潤看領頭那位瀟洒英俊,竟是拓跋阿勒特。她今日一副男子戎裝打扮,頭戴金絲冠,上身朱紅棉褶衣,配棕皮兩襠,披一件白貂皮斗篷,下著栗色長褲,穿一雙棕皮靴。她身後阿依木穿著藏青棉衣,戴著絨邊黑帽,披著黑棉斗篷,另跟著三位壯漢,與阿依木相似打扮,但沒有斗篷,且都配有腰刀。

眾人施禮后,阿勒特指向一位年長的武士道:「這位就是我家總教頭達哈爾。」瑾潤見這武士好生威武,濃眉密須,虎體熊腰,腰間系著一柄銀飾大刀,英氣非凡。

瑾潤也向眾人介紹露莎娜。露莎娜總算見到拓跋阿勒特,見她一副男子打扮,英氣風發,好生欽佩。眾人相識后,便牽馬出了城門,下一段斜坡石路,再轉向東,騎向阿勒特爺爺賽比爾的莊園。

那莊園坐落在疏勒城東北方位,約十里路程。適時尚早,眾人也不急於趕路,一路閒情逸緻,好似踏春郊遊。

待沿城北驛路,過石橋渡河后,阿勒特領著眾人駛入東向泥路,乃道:「沿此路便可至莊園。村口有家酒肆,諸位口渴了,可去歇歇腳。若是不渴,我們可抄小路去莊園,到莊上再款待諸位。」

瑾潤和露莎娜皆表示不渴,於是阿勒特又領著眾人行了兩里路,進入一林間小道。

這小道隱密在粗壯高大的懸鈴木樹林間,入口處盤根錯節,尋常人不會深入。好在走了片刻,過了條水澗后,道路方才平坦些許。又騎了一會兒,眾人駛出樹林,見一片青色麥田。那麥田盡頭是一堵泥黃牆,露著座座硬山紅瓦屋頂,便是賽比爾的莊園。

阿勒特領著眾人踏上麥田邊緣泥路后,便差一隨行的武士去莊園通報。眾人行至莊園南門,隱約聽見金屬敲擊聲,見對面房舍冒著裊裊青煙。阿勒特乃介紹道對面是些金石器具作坊,皆屬爺爺的產業。

正說時,庄門開啟,通報的武士領著兩名莊客出來。眾人於是下馬。達哈爾將佩刀交給一隨行武士,叫兩位武士和莊客們牽馬去了馬廄,隨後與阿勒特、阿依木一起領著瑾潤和露莎娜進庄,去正堂歇息。

眾人走過種有兩顆梨樹的前院來到正堂,一名侍從正在堂門前迎接,堂內已有僕從擺好果盤茶水。瑾潤將斗篷和佩刀交給一位侍從。阿依木則幫阿勒特取下斗篷,和那位侍從一起將斗篷存放在側室,然後站在側室門帘那待命。露莎娜也摘下面紗,放入衣兜里。

阿勒特聽瑾潤之前介紹露莎娜只言她會秘術,現見她一雙黛藍明眸,甚為美麗,本想問露莎娜來自何地,又覺唐突,便問道:「聽桓公子說妹妹會神奇的秘術,不知師從何處?」

露莎娜答道:「我在波斯國都泰西封學的,師從摩尼教派。」瑾潤本想問波斯國在何地,不料露莎娜接著說道,「這秘術也沒多神奇的,多需藉助外物施展,聽聞英雄會上不讓使用武器,我還不知能否幫上忙。」

阿勒特說道:「達哈爾教頭參加過上次英雄會,他在決賽時就遭遇過秘術。」

達哈爾見阿勒特提到自己,便說道:「說來慚愧,我那年就是敗在秘術之下。」他見眾人來了興緻,接著說道:「那時我們隊僅剩我和巴特罕還在擂台上站著,對方是一夥貴霜人,也剩兩人,一人年輕,和我們過招多回,是位英勇的小伙。另一人卻蒙著面,從未出過手,我們也從沒打著過他,躲閃極快。最後眼見日落降至,我們本想先打倒那年輕的,

最後對付蒙面人,卻忽然間感到一身寒意,我和巴特罕腳下起了凍霜,雙腳麻木,打起寒顫,倒地抽搐,被摘了腰帶,就此敗了。而那兩腿傷寒,休息五日才康復。」達哈爾說罷一聲嘆息。

「那蒙面人必是借著日落溫度下降之時,凝結了水氣,製造傷寒。」露莎娜略有所思地說道。

「這次有露莎娜姑娘在,必多了幾分勝算。」達哈爾笑道。露莎娜卻是眉頭緊皺,仍在思索應對之策。

阿勒特見此說道:「我們這次出征,有爺爺的贊助,不必有其餘顧慮,只管全力以赴。今日我們可先相互切磋一番,了解彼此長短,三日後啟程前往渴盤陀再開始正式訓練。英雄會在浴佛節后,即四月甲戌日召開,我們留足半個月時間習練。那渴盤陀國在崑崙之巔,空氣稀薄,若不能適應,比武時極易引起氣短乏力。」

「我有藥水,可解氣短。我會帶一些備著。」露莎娜說道。露莎娜這藥水,乃是他們摩尼教所制,會賣一些給來往商旅,算是他們疏勒寺廟的收入來源。

「甚好。三日後我們會和六名爺爺的武士輕裝啟程,之後還會有商隊為我們帶更多補給。各位這幾日可準備些必需品,帳篷禦寒衣物等爺爺會提供,還有些別的物需可留一份清單,我差人準備。」

「一切皆聽拓跋姑娘安排。」瑾潤終於有機會說話了。

四人又吃了點果品茶水,閑聊說笑,休息妥當后,達哈爾便提議去校場觀摩。

那校場位於莊園東側,穿過中庭游廊東門便是。途中瑾潤見中庭庭院開闊,四周又布置著奇石花草,頗具中原特色,而游廊樑柱則雕刻著葡萄、蒼鷹等西域風情,別有一番趣味,便讚不絕口。阿勒特於是說道:「過會再帶大家看看後院花園,那裡山水花木,不輸關中富宅。」

眾人邊走邊聊至校場,正見兩武士在比試棍棒,斗得棍棒聲砰砰響徹校場。周邊另有十來名藏青服武士和粗麻素衣莊客圍觀。

只見兩武士中年少的一位下盤不穩,被年長的那位一棒掃到小腿,跌倒在地。年長的武士將其扶起,點評起剛才的比試。

達哈爾領著眾人走向兩武士,一邊介紹道:「那位年長的武士便是巴特罕,也是副教頭,此刻正在教練大夥棒法。」

他們來到巴特罕身邊,待巴特罕對阿勒特行禮后,達哈爾便將瑾潤和露莎娜介紹給巴特罕。三人相互抱拳行禮。巴特罕又叫其餘武士去休息片一會,隨後領著他們至校場西側一間涼亭交談。

原來這巴特罕和達哈爾都是天山以北恭武門的弟子,學藝十年,自詡功夫了得,四年前去參加英雄會卻在最後決賽時敗下陣來,無顏回去,就留在疏勒作了賽比爾家保鏢的教頭。而這恭武門,乃是故漢大將耿恭麾下一名名為李強的將士所創。這李強因與耿恭固守天山以北故漢西域都護府轄下車師后國的疏勒城有功,授予羽林一職。后又因耿恭遭彈劾免宮、含冤而死,李強也就告老辭官,回到西域創立恭武門,以耿恭為門派祖師,傳授其在耿恭軍中所學武藝。是故當巴特罕、達哈爾二人想留在這天山以南今伽沙國的疏勒城,恭武門的掌門人倒也認為是天意,讓他們留下傳授所學,弘揚耿恭武藝。

瑾潤沒想到這二人竟與耿恭有淵源,其平生所習也算中原武藝,便來了興緻,提議想見識見識耿恭將軍的絕學。達哈爾便道恭武門以耿恭棍法為傲,可與瑾潤比試比試。瑾潤雖不曾習過棍法,倒也不懼。於是眾人又回到校場沙地。巴特罕還招呼那些休息的武士們來欣賞下教頭和中原武士的比武。大夥起了哄,好不熱鬧。

瑾潤和達哈爾站至場地中央,二人皆脫去外衣,拿上武士遞來的厚重木棒,互道聲「請賜招」便擺開陣勢。這耿恭棍法,乃是由軍中槍、戈殺敵演化而來,故以刺、砍為主,進攻激進。只見達哈爾提棒連續猛刺三下,攻向瑾潤腰部、腿部,均被瑾潤迅速躲過。瑾潤不會槍棍這類武器,好在功底深厚,步伐穩健,身手敏捷。二人又斗四五回合,瑾潤一個急閃,繞到達哈爾身後,順即一棒掃向達哈爾小腿。達哈爾雖挨一棒,但體壯身穩,渾然無事,隨即轉身,舉棒刺向瑾潤左肩,被瑾潤彎腰躲過。他又連續橫掃,攻瑾潤下盤,逼得瑾潤左躲右跳,步伐漸亂。瑾潤迅速後撤五步距離,方才運氣定神,重新擺開陣勢。

二人又鬥了七八回合,未分勝負。阿勒特見瑾潤雖不擅棍棒,但他適才擊中達哈爾小腿那一下如果用上那天對付麥朴提家武士時使出的內力,達哈爾已經輸了。既已對瑾潤的實力多了分了解,阿勒特便道:「兩位好身手。今日就到此吧,日後在渴盤陀還有好多機會切磋。」

瑾潤和達哈爾便收了手,互相抱拳行禮后,將木棍遞還給一旁的武士。二人又接過侍從送來的汗巾擦去汗水。

「瑾潤兄功夫了得,在堅持幾下我恐怕招架不住了。」達哈爾一邊擦汗一邊對瑾潤說道。

瑾潤擦完汗水,說道:「教頭過獎了。小弟今後還望多多指教。」說罷,二人又穿上侍從遞來的外衣。

阿勒特見二人下場,便對露莎娜說道:「露莎娜妹妹,可願與我比試比試?」

露莎娜適才見瑾潤和達哈爾比試,也躍躍欲試,便道:「當然。只是我不會這棍棒,不如咱們就比試拳腳吧。」

阿勒特道:「正好。那英雄會也不讓使武器。妹妹可要穿上護甲?」

露莎娜道:「不必。我這棉甲內鑲軟皮,姐姐只管放心來吧。」

阿勒特笑道:「我還指望你手下留情。你使秘術前可要和我說一聲,我還沒見過秘術呢。」

「好。」露莎娜答道。說罷,她便將腰間別著的馬鞭交給瑾潤,跟著阿勒特來到場中。

「請。」阿勒特抱拳道,隨即站好弓步,手掌一前一後護於胸前做好準備。露莎娜也跟著道聲「請」,接著雙手握拳防於面前,兩腳虛站左右晃動。阿勒特瞧見露莎娜手掌上還裹著深褐皮綁帶,又見露莎娜這招式似乎是防禦為主,便主動出擊,連出三掌,前兩掌虛攻,后一掌直擊露莎娜正面。露莎娜左右閃避躲過前兩掌,后一掌一個彎腰連加翻身避開,當即又一腳踢向阿勒特頭部,豈料阿勒特雙手接住,拽著露莎娜又一個翻身掙脫。二人你來我往,鬥起來比剛才棍棒還激烈。圍觀者無不拍手喝彩。

又過招四五回后,阿勒特意識到露莎娜雖然身體柔韌、反應靈敏,但拳法單一,毫無內力,攻擊力度全靠自身力量,只是普通的拳腳招式。於是阿勒特又出一招佯攻露莎娜腰部,待露莎娜側身避開,阿勒特便迅速轉身至露莎娜身後,對其背部擊了一掌。這一掌也沒使上內力,況且打到露莎娜軟皮甲上,卻是無恙。

露莎娜被意外擊一掌,跌跌撞撞走了幾步。阿勒特關切問道:「妹妹可傷著?」

露莎娜又走了幾步,轉過身,說道:「沒事。不過姐姐太厲害了,我可要使用秘術啦。」

「好。」阿勒特正想激她使上秘術。

只見露莎娜雙手握拳,還是擺出一開始的招式。但這次,阿勒特感到四周似乎有微風拂過。隨即見露莎娜右手衝出一拳來,阿勒特忽然感到一團無形之拳擊中她左肩。阿勒特邊輕柔左肩邊問道:「這就是秘術?」

露莎娜答道:「是的。姐姐沒事吧?」

「沒事。繼續吧。」阿勒特道。

露莎娜又連使三下這秘術之拳,都被阿勒特避開。這秘術之拳好似隔空打物,可終歸是順著出拳方向。阿勒特只要看準露莎娜拳法,便能迅速避開,但露莎娜出拳迅速,況且接近露莎娜時還會感到一股炙熱,故阿勒特也沒法近身還擊。局勢就此僵持不下。

轉眼間這幾番比試下來,也漸近正午。達哈爾便喊道:「這秘術著實厲害。我看兩位也歇歇吧。」

阿勒特和露莎娜聽到后,便都收了手,抱拳行禮,接過侍從送來的汗巾擦汗。

「這秘術好似中原武學高手的無形劍法。我曾聽師父說過內功修為到登峰造極之境,能聚氣為劍,化無形為有形。」瑾潤說道。

「喔?我不懂中原武學,也不知你說的內功是何物。我這秘術,只是通過靈力控制四周『氣』的『靈』,化氣為風。」露莎娜道。

「你說的『氣』,恐怕也不是我們內功中的『氣』吧?」阿勒特道。

「『氣』一直在我們四周,平時看不見摸不著,一旦颳起大風,你們就感受到了。它是四個基本元素之一,也是最常見最容易感受到的。所以掌握『氣』的『靈』便是秘術學習的基礎。」露莎娜說起來似乎有些好為人師般的得意。

「那什麼是『靈』?」瑾潤則像一位好學的學生問道。

「『靈』就是秘術的源泉。『靈』存在於世間萬物,但不同事物的『靈』有不同的『本名』,秘術師感應到『靈』,通過這個『靈』的本名召喚它,便能控制這個事物。所以這秘術說起來簡單,但關鍵就是感應『靈』以及識別『本名』。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學習感知、分辨不同的『靈』,還要記住千萬種事物的本名。不知道本名的事物,也可以通過賦名的方式,就像那晚那個套圈圈的騙子貼紙條那樣,給一個事物貼上寫有自己賦予它名字的紙條,然後用這個賦名控制它。」露莎娜講解道。

瑾潤看了下露莎娜的馬鞭,只見它的鞭繩是由諸多細皮條編製而成。他將其遞給露莎娜時又說道:「你這馬策倒是沒有貼紙條。」

露莎娜接過馬鞭,輕拉鞭繩一下,竟能拉長半尺。「看。」露莎娜說罷,朝場中空地一揮,馬鞭就變長丈許。在眾人驚嘆聲中,露莎娜接著說道:「這馬鞭是我自己製作的,我當然知道它的本名,也就不需要賦名。秘術也不能使它變長,只是像剛才拉它那樣,將它拉到本來的長度。」說完便將馬鞭縮回,收在腰間。

「這『靈』可是鬼怪精靈?」瑾潤又問道。露莎娜所講的「靈」與「本名」,-卻使他想到道家玄學。

「這『靈』就像各事物的氣味一樣。在這校場,我可以聞到沙土、樹木的氣息,還有遠處的花草清香。只不過氣味是被鼻子感受,『靈』則是通過自身修鍊的靈力感知。」露莎娜睜著大眼望著大家,接著說道:「這『靈』具體的我也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泰西封的大學士們一直在研究『靈』的本質。這些我就不懂了。」她說完靦腆一笑。

她曾問過覺者什麼是「靈」,覺者只是含糊的提到什麼靈是一種基本粒子、可同時處在同一個量子態、秘術只是靈力場產生的相互作用……等等不知所云的話。「我們是通過構造模型來認識世界。你們凡人把靈比作氣味,便是一種解釋世界的模型。哪日發現這種模型解釋不了某種現象時,便會去探索新的模型。此之為進步。」覺者的話有時她無法理解。

「好了。這秘術我們一時半會也學不會。倒是有了露莎娜妹妹在,我們好似有了件絕密武器。」阿勒特拍手道。說罷她見又來位小廝對阿依木說了什麼,猜測是通知午飯了。果然阿依木走到阿勒特身前,問道是否現在去吃飯。

阿勒特對瑾潤、露莎娜說道:「你們餓了嗎?要不我們去後院吃點東西。」

「正好。使用秘術很耗費體力。」露莎娜笑道。

阿勒特便叫阿依木吩咐小廝將食物送到後院水榭,又對達哈爾、巴特罕說道:「你也和我們一起吧。咱們還要好好聊聊英雄會的事。」於是眾人便告別其餘武士,從校場側門走向後院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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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演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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