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異盲蛇

第三日，暴雨終歇。

雨過天晴的叢林中，不止空氣格外清新，連陽光似乎也燦爛了不少。

令在石屋中憋了兩天一夜的錢懷義等人忍不住想要衝出去，到林中好好活動一番。

好在他們也只是想想，沒敢真的衝出去。十萬里蠻荒遍地危機，可不是說說的。真的貿然衝出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不過，一想到馬上能出發，錢懷義等人的心中還是頗為輕鬆。

不同於錢懷義等人的輕簡，此時的趙羿已經是全幅武裝了。

腰裏佩著短刀，背上背着弓箭，手中握著木製長矛。腰帶上掛在數個獸皮小袋，裏面是數種驅蟲驅獸的藥粉和，以及各種療傷葯。

飛熊的身上，則只有幾捆箭，一副樹皮搓成的繩套和一個裝着各種小工具的口袋。

倒不是他心疼飛熊，而是一旦需要戰鬥，飛熊也會是重要的戰鬥力，所以需要時刻保持狀態。

接下來就是眾人的食物與水了。

水每人兩袋，已經發到每個人手上。反而是食物，趙羿自己都不夠吃的，也沒有多的分給他們。

不過，以趙羿多年的狩獵經驗，無論是水還是食物，都可以在路上補充，倒也不必擔心。

準備好這些，眾人便可以出發了。

根據事先商定的隊形，由嗅覺靈敏的飛熊打頭陣。錢懷義與趙羿兩人，是除錢明外實力最強的，緊跟在飛熊身後。

而實力最強的錢明，則是和吳川一起負責殿後。

至於為什麼是吳川，而不是年齡更大的譚嘯，是因為譚嘯平時不喜歡爭鬥，論實力反而不如吳川。

依照這個陣型，從另一側走下山坡，踩着泥濘的山路，七人一狼就此出發，往東北方而去。

接下來第一站，他們要先穿越蜂牙峽谷。

剛開始出發，錢懷義等人還滿臉謹慎，時刻警惕著四周的鳥獸，乃至昆蟲。

但是經過一上午的趕路，他們已經放鬆了不少。

趙羿不愧是在這林中生活了十餘年的老獵手，對附近的情況了如指掌。

他事先準備的驅蟲葯除了味道大了點，藥效出奇地好。這一路上莫說是飛蟲，連鳥獸都沒見到幾隻。

再加上趙羿對路線的熟悉，一直都撿最好的路段走，這一趟比起之前幾人獨自趕路，不知輕鬆了多少。

幾人一路說說笑笑，日頭將近中午時分，已經來到了蜂牙峽谷的入口。

看着並不寬敞的峽谷入口，趙羿示意眾人停下：「走了一上午了，先在這裏歇會吧，把午飯吃了。進了峽谷，就不好做飯了。」

錢懷義點點頭：「那就歇會吧。不過趙兄，咱們的食物可不多了。之前你說可以在路上打獵，可是如今我們身上灑了你這驅蟲葯，這一路上可沒見到幾隻野獸啊。」

趙羿淡然一笑，取出一個小丸子來：「放心，有我在，餓不到你們的。先把火升起來，把這個小丸子，連同剩下那兩塊肉乾一起煮了。」

於是，錢明去旁邊的叢林里撿乾柴，吳川和周天墨取出僅剩的肉乾，準備架火做午飯。趙羿自己則帶着飛熊在四周走了幾圈，確認周圍的安全。

至於錢二少，自然是和他的未婚妻黏着一起，噓寒問暖，寸步不離。

隨着錢明抱回乾柴，火很快升起，所有人圍坐在在一起，等著石鍋沸騰。

等待的時間很是無聊，幾人互相閑聊著，調笑着。

比如吳川他爹新娶第不知多少房的小妾最近如何，錢大少錢懷仁寄回的信里寫了什麼，胡韻白的二妹什麼時候第二次淬血等等。

在這人跡罕至的叢林之中，倒是多了幾分難得地歡笑之聲。

每當這種時候，趙羿總是默默無言，從不參與任何討論。倒不是他性格有多冷淡，而是他需要時刻關注四周，警惕隨時會到來的危險。

就像此刻，在其他人笑得前仰後合之時，他的左手也始終按在腰間的獸皮袋上。

突然，趴在身旁的飛熊突然碰了碰趙羿的手，低沉地嗚咽了兩聲。

趙羿立刻警戒，壓低了聲音急促地喊道：「所有人！不要出聲不要動！」

一瞬間，四周的幾人全部僵住！

很好！看來早上的叮囑沒有白費！

趙羿心中想着，右手緩緩地摸上了身旁的木槍。

隨着趙羿的喊話，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除了跳動的火焰和沸騰的石鍋，這裏安靜得連呼吸都微不可查。

時間點點過去，除了有微風於林間穿行，吹動着幾人的衣角，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在幾人快要等得不耐煩之時，終於，似乎有什麼東西來了。

隱隱地，有某種異響傳來，就彷彿在枯葉上摩擦。

但是眾人什麼也看不見，更聽不出聲音從何處傳來。

漸漸地，異響逐漸變大。

坐得稍微高一點的周天墨突然發現，鍋中的湯竟在一點點減少！

彷彿有一張無形的嘴，正一點點將滾燙的肉湯喝下！

還未等周天墨反應，趙羿突然大喝一聲：「譚嘯偏頭！」

隨喊聲一起發出的，是趙羿手中的木槍！

只見木槍如同利箭，朝着正對面譚嘯的面門，激射而來！

譚嘯倒是反應迅速，說偏頭，絕不動身子。腦袋一歪，木槍擦過臉龐，直直地釘在了背後的大樹了。

這一槍，似乎貫穿了什麼，灰黑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接着，似乎有一根無形之鞭將石鍋直接打翻，火堆也被打散，滾燙的肉湯和點點火星灑向了四周，逼得大家不得不四散開去。

只有譚嘯，還在原地一動不動，哪怕身上已經有火星開始燃燒。

趙羿沒說可以動，他就一直不會動。

就在其他人散開之時，趙羿猛地從地上彈起，右手拔出短刀，左手灑出大片藥粉。

隨着藥粉的灑落，一道影子逐漸顯現。剛才偷偷喝下肉湯的就是它。

只見這影子身如蛇形，一前一後兩隻手爪，正在半空中瘋狂揮舞。

渾身散發着灰黑色的微光，沒有鱗片，只有光滑堅韌地皮膚。臉上沒有其他器官，只有一張大嘴，和兩排清晰可見地尖牙。

此刻的它，已被木槍牢牢地釘在了樹上，正瘋狂的扭動着，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飛熊猛地撲出，將其尾部咬住，趙羿則是一個健步上前，直接開膛破肚！

隨着大片的灰黑色血液灑出，將趙羿的上半身染得漆黑，這怪蛇也逐漸停止了掙扎。

隨着趙羿的示意，譚嘯趕緊起身，將身上的火撲滅掉，與其餘人站在一起。

就在一旁的幾人正議論間，趙羿已經乾淨利落地將這怪蛇扒皮肢解。

接着他轉過頭來，沖着眾人喊道：「別愣著了，過來幫忙。」

在眾人的幫助之下，撲滅的火被重新架起，打翻的石鍋也重新煮上了蛇肉。

幾人重新圍坐在一起，趙羿一邊取出獸皮擦去身上的黑血，一邊向眾人解釋之前的事。

那怪蛇，名叫盲蛇，常期在這峽谷入口附近活動。

這盲蛇的皮頗為神奇，可以折射光線，令人難以看到它的。

而因為沒有眼睛，盲蛇捕食全靠兩個極細小的鼻孔。所以趙羿才會特意煮了那鍋加料的肉湯，就是為了釣這盲蛇出來。

之所以要所有人不要說話不要動，是因為盲蛇性格膽小，稍有動靜就會被驚走。

之前趙羿說可以在路上補充食物，指的就是這盲蛇。

這盲蛇無毒，肉質又細嫩鮮美，算是這叢林中少有的優質食材了。

如今這條盲蛇，超過手臂粗細，今日眾人飽餐一頓，還能剩下不少。

聽着趙羿的解答，吃着鮮美的蛇肉，吳川等人可謂是頗為滿足，心中對趙羿的信服程度，又添了幾分。

這時，一向話很少的錢明突然開口問道：「趙公子，剛才那盲蛇，其實我能看見。下次若還有這種事，你可以喊我幫忙的。」

一旁的周天墨好奇地問道：「原來明叔你能看見啊，那你剛才怎麼不幫忙呢？」

錢明搖搖頭：「趙公子沒說話，我怎麼敢亂動呢？而且那盲蛇我也沒有見過，誰知道亂動會發生什麼。」

聽完錢明的話，趙羿同樣有些好奇，開口問道：「嗯。就是要這樣。這叢林里什麼奇怪的事都有，我沒說，你們最好不要自作主張。

不過明叔，能不能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看到那盲蛇的？」

錢明略一沉思，似乎是在考慮該怎麼說。

很快，他開口說道：「與其說是看到，不如說是感覺到。盲蛇到來之時，我就有所感覺。

但這個感覺很……很……模糊！對，就是模糊！

我只能感覺到有某個東西，就像一團無可觸碰的雲霧，時隱時現。一會在地上，一會又在樹上，然後又從樹枝上垂下來，到石鍋上空。」

一旁的周天墨有些不解：「為什麼我們都沒有什麼感覺，只有明叔能感覺到呢？」

譚嘯眼珠轉動間，開口道：「會不會是因為，明叔是聚氣境修為，所以才能勉強感知到。而我們的修為不夠，所以就不行。」

錢明聞言，微微點點頭：「或許真是這樣。修為到了聚氣境，都會通過元氣感知世界。現在想想，剛才也是因為有微弱的氣流變動，所以我才有所感覺的。」

對面的胡韻白開口道：「那為什麼錢二哥沒能感覺到呢？他不也是聚氣境修為嗎？」

錢懷義想了想，才回答道：「應該還是修為的問題。剛才盲蛇來的時候，我其實也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但是氣流的變動很微弱，我當時又有些緊張，所以才沒能察覺。

或許，就是因為我剛剛突破到聚氣境，對氣流的感知還不敏銳。」

正在埋頭吃肉的吳川忍不住打斷幾人道：「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看見那盲蛇的，我只知道，你們再不吃，這鍋鮮美的蛇肉湯可就都歸我了。」

錢懷義忍不住笑罵道：「你想得美！給我留點！」

……

飽餐一頓之後，眾人舒服地靠着大樹休息，錢明則在趙羿的指示下將木炭和啃乾淨的蛇骨埋入地下。

趁此休息，趙羿給每人發了兩塊三指寬的獸皮。

錢懷義拎着這灰褐色的獸皮翻來覆去地打量，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忍不住問道：「趙兄，你這又是什麼寶貝？」

趙羿一邊發，一邊答道：「鐵牙火蜥的皮。」

吳川好奇地問道：「鐵牙火蜥是什麼？」

身旁的譚嘯忍不住笑道：「讓你平時多看些書吧，連鐵牙火蜥都不知道。這鐵牙火蜥，算得上半個凶獸。

之所以算是個，是因為這鐵牙火蜥無論是體型還是實力，都達不到凶獸的程度

但是對於蟲類，鐵牙火蜥是絕對的天敵。任何蟲類，只要不達到凶獸級別，都是它的食物。」

趙羿發完了所有的獸皮，回答道：「譚嘯說得沒錯。之所以要發這火蜥皮給你們，是因為接下來就要進峽谷了，這火蜥皮，是給你們裹腳用的。」

譚嘯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點：「聽趙兄的意思，這峽谷中，似乎毒蟲很多？」

趙羿點點頭：「沒錯。不光是毒蟲，一些無毒但是很麻煩的蟲類，同樣很多。」

接着，似乎有意考考譚嘯，趙羿看着他道：「你知道這峽谷為什麼要叫蜂牙峽谷嗎？」

譚嘯搖搖頭，臉色微微發紅，似乎有些羞愧地道：「不知道。關於十萬里蠻荒，我只看了鳥獸蟲魚有關的部分。山水地勢的部分還沒有看到。」

趙羿安慰地眼神傳來：「沒關係。十萬里蠻荒這麼大，誰又能說自己全都了如指掌呢。

這峽谷之中，地裂嚴重，有很多尖銳地石刺朝天突起，如蜂針，似犬牙，所以才叫蜂牙峽谷。

在這些石刺之下，有很多不起眼但很又致命的昆蟲在。要想安然通過，只能以這火蜥皮裹足前行。」

一聽這話，吳川立刻認真打量起手中只有三指寬的火蜥皮來。

隨後，他忍不住發問道：「可是趙兄，你這火蜥皮也太小，別說裹腳，就是遮住腳面也不夠啊。」

譚嘯聞言，實在是羞於與這樣的蠢材為伍，忍不住以手遮面，轉過頭去。

錢懷義與胡韻白二人也是忍俊不禁，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連錢明也忍不住默默地搖頭

最後，還是周天墨看不下去了，努力想着怎麼能不傷到吳川的自尊。

最後磕磕絆絆地憋出一句話來：「川哥，這鐵牙火蜥……是蟲類的絕對天敵。你就是……就是把它夾在腳指頭上，那些毒蟲……也不敢靠近的。」

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再也忍不住了。

寂靜的叢林間，歡快的笑聲傳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