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堤 月牙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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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保成挨老師打，不愛說話的夢周心裡都很沉重，他埋怨保成，怎麼就不能安安生生地，聽老師講一堂課。保成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自己一上課腦子就滑輪，看見書本子上那頭頂頭、肩挨肩、密密稠的字就頭疼。
保成知道夢周侄子是心疼他，倒反過來寬慰夢周。說：沒事，也就剛挨打時疼一會，過了那一會就不疼了。
這時，佰能要看看保成頭上的疙瘩，笑問他真的不疼？
保成一邊把頭伸過去讓佰能看，一邊犟答說：不疼、就是不疼！
哪知道，佰能根本就不是關心保成頭上的疙瘩，而是在那疙瘩上猛摁一下。看著保成疼得齜牙咧嘴的怪樣，他卻只管笑著兀自跑開了。
夢周雖沒去詰責佰能，但心裡卻是十分地不舒服。夢周從小就不愛說話，從他記事的那一天，家裡好象就是愁苦多、歡樂少。那時，夢周娘老害牙痛，犯起病來，臉就腫起半邊，吃不下一口飯。這本該不是小孩子操心的事，但，不知為什麼，小小的夢周心裡，總比別的孩子心裡裝得事多。
幼小時，看到母親害牙痛，夢周哭著用自己的小手，去試圖扒開母親捂著鰓幫的那隻手。他不知道那裡有什麼東西，讓母親如此地痛苦。再大些的時候，他就蹲在母親腳前，心事重重地盯著母親看，真想把那該往死里詛咒的牙痛病，替母親害了。但，他更盼望母親能放開捂著鰓幫的手，和聲細語地對自己說一聲：好了，高低不再疼了。
然而，這還不是夢周不愛說話的最主要原因。還在娘懷抱里的時候，大隊里要開展階級鬥爭。陳夢集的人，家家都是窮得『叮噹』響的窮鬼，沒有批鬥對象上級又不答應。沒辦法，大隊書記在開會的時候，就讓人背**語錄，背不上來的就是批鬥對象。
那個年代，會說話的就會幾句**語錄。幾次會議下來，還真就有人背錯了，背錯語錄的是保成娘。那時候，廣播里天天都在說「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保成娘以為自己記得老好了，說出來后，卻爆笑了會場。她說的是：「光脊樑，狠狠凍，不穿褂」。
大隊書記說保成娘反動，決定把她要作為鬥爭對象，報到了公社裡。公社幹部卻認為保成娘是丫環出身，是生活在舊社會最低層的貧下中農，沒有文化，背錯語錄不但情有可原的，還是貧下中農可愛的一種表現。
大隊書記是佰能的爸爸，叫瓢。那是個頭上沒扎一根人毛的禿子。為了掩飾自己頭上沒毛，無冬歷夏，瓢書記都戴著一頂綠色的軍帽。
不守著佰能的時候，保成一看到瓢書記的影子，就偷偷地指著他的帽子笑著唱：
你的帽子幾毛幾？
差不多的買不起。
我說給你賣了吧，
你說留著包蛋皮。
保成唱這些的時候，看到夢周也笑了，認為居然他能逗夢周笑，那自己一定是正確的。於是，他一邊看著夢周的笑臉，一邊更加來了勁，沖著瓢書記的背影唱：
小禿子、上廟台，載了個禿跟斗，撿了個禿小錢，買了個禿饃饃，招來個禿老伴。禿子吃，禿子看，禿子打架禿子勸。禿子去告狀，一告告到禿衙門，禿衙門，禿板凳，單打禿子的屁股蛋。
瓢書記找不到鬥爭對象，篩來選去，整個陳夢集，也只有夢周的爺爺解放前做過私塾先生，家裡的日子曾經殷實過。雖然老，人早已在解放前骨頭就漚朽了，但，比起村裡其他戳牛屁股的人家，還是略顯與眾不同些。階級鬥爭不能沒有鬥爭對象，儘管解放前，成秀就已是貧下中農了。瓢書記還是把夢周父親成秀，列為了鬥爭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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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保成挨老師打，不愛說話的夢周心裡都很沉重，他埋怨保成，怎麼就不能安安生生地，聽老師講一堂課。保成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自己一上課腦子就滑輪，看見書本子上那頭頂頭、肩挨肩、密密稠的字就頭疼。
保成知道夢周侄子是心疼他，倒反過來寬慰夢周。說：沒事，也就剛挨打時疼一會，過了那一會就不疼了。
這時，佰能要看看保成頭上的疙瘩，笑問他真的不疼？
保成一邊把頭伸過去讓佰能看，一邊犟答說：不疼、就是不疼！
哪知道，佰能根本就不是關心保成頭上的疙瘩，而是在那疙瘩上猛摁一下。看著保成疼得齜牙咧嘴的怪樣，他卻只管笑著兀自跑開了。
夢周雖沒去詰責佰能，但心裡卻是十分地不舒服。夢周從小就不愛說話，從他記事的那一天，家裡好象就是愁苦多、歡樂少。那時，夢周娘老害牙痛，犯起病來，臉就腫起半邊，吃不下一口飯。這本該不是小孩子操心的事，但，不知為什麼，小小的夢周心裡，總比別的孩子心裡裝得事多。
幼小時，看到母親害牙痛，夢周哭著用自己的小手，去試圖扒開母親捂著鰓幫的那隻手。他不知道那裡有什麼東西，讓母親如此地痛苦。再大些的時候，他就蹲在母親腳前，心事重重地盯著母親看，真想把那該往死里詛咒的牙痛病，替母親害了。但，他更盼望母親能放開捂著鰓幫的手，和聲細語地對自己說一聲：好了，高低不再疼了。
然而，這還不是夢周不愛說話的最主要原因。還在娘懷抱里的時候，大隊里要開展階級鬥爭。陳夢集的人，家家都是窮得『叮噹』響的窮鬼，沒有批鬥對象上級又不答應。沒辦法，大隊書記在開會的時候，就讓人背**語錄，背不上來的就是批鬥對象。
那個年代，會說話的就會幾句**語錄。幾次會議下來，還真就有人背錯了，背錯語錄的是保成娘。那時候，廣播里天天都在說「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保成娘以為自己記得老好了，說出來后，卻爆笑了會場。她說的是：「光脊樑，狠狠凍，不穿褂」。
大隊書記說保成娘反動，決定把她要作為鬥爭對象，報到了公社裡。公社幹部卻認為保成娘是丫環出身，是生活在舊社會最低層的貧下中農，沒有文化，背錯語錄不但情有可原的，還是貧下中農可愛的一種表現。
大隊書記是佰能的爸爸，叫瓢。那是個頭上沒扎一根人毛的禿子。為了掩飾自己頭上沒毛，無冬歷夏，瓢書記都戴著一頂綠色的軍帽。
不守著佰能的時候，保成一看到瓢書記的影子，就偷偷地指著他的帽子笑著唱：
你的帽子幾毛幾？
差不多的買不起。
我說給你賣了吧，
你說留著包蛋皮。
保成唱這些的時候，看到夢周也笑了，認為居然他能逗夢周笑，那自己一定是正確的。於是，他一邊看著夢周的笑臉，一邊更加來了勁，沖著瓢書記的背影唱：
小禿子、上廟台，載了個禿跟斗，撿了個禿小錢，買了個禿饃饃，招來個禿老伴。禿子吃，禿子看，禿子打架禿子勸。禿子去告狀，一告告到禿衙門，禿衙門，禿板凳，單打禿子的屁股蛋。
瓢書記找不到鬥爭對象，篩來選去，整個陳夢集，也只有夢周的爺爺解放前做過私塾先生，家裡的日子曾經殷實過。雖然老，人早已在解放前骨頭就漚朽了，但，比起村裡其他戳牛屁股的人家，還是略顯與眾不同些。階級鬥爭不能沒有鬥爭對象，儘管解放前，成秀就已是貧下中農了。瓢書記還是把夢周父親成秀，列為了鬥爭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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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保成挨老師打，不愛說話的夢周心裡都很沉重，他埋怨保成，怎麼就不能安安生生地，聽老師講一堂課。保成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自己一上課腦子就滑輪，看見書本子上那頭頂頭、肩挨肩、密密稠的字就頭疼。
保成知道夢周侄子是心疼他，倒反過來寬慰夢周。說：沒事，也就剛挨打時疼一會，過了那一會就不疼了。
這時，佰能要看看保成頭上的疙瘩，笑問他真的不疼？
保成一邊把頭伸過去讓佰能看，一邊犟答說：不疼、就是不疼！
哪知道，佰能根本就不是關心保成頭上的疙瘩，而是在那疙瘩上猛摁一下。看著保成疼得齜牙咧嘴的怪樣，他卻只管笑著兀自跑開了。
夢周雖沒去詰責佰能，但心裡卻是十分地不舒服。夢周從小就不愛說話，從他記事的那一天，家裡好象就是愁苦多、歡樂少。那時，夢周娘老害牙痛，犯起病來，臉就腫起半邊，吃不下一口飯。這本該不是小孩子操心的事，但，不知為什麼，小小的夢周心裡，總比別的孩子心裡裝得事多。
幼小時，看到母親害牙痛，夢周哭著用自己的小手，去試圖扒開母親捂著鰓幫的那隻手。他不知道那裡有什麼東西，讓母親如此地痛苦。再大些的時候，他就蹲在母親腳前，心事重重地盯著母親看，真想把那該往死里詛咒的牙痛病，替母親害了。但，他更盼望母親能放開捂著鰓幫的手，和聲細語地對自己說一聲：好了，高低不再疼了。
然而，這還不是夢周不愛說話的最主要原因。還在娘懷抱里的時候，大隊里要開展階級鬥爭。陳夢集的人，家家都是窮得『叮噹』響的窮鬼，沒有批鬥對象上級又不答應。沒辦法，大隊書記在開會的時候，就讓人背**語錄，背不上來的就是批鬥對象。
那個年代，會說話的就會幾句**語錄。幾次會議下來，還真就有人背錯了，背錯語錄的是保成娘。那時候，廣播里天天都在說「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保成娘以為自己記得老好了，說出來后，卻爆笑了會場。她說的是：「光脊樑，狠狠凍，不穿褂」。
大隊書記說保成娘反動，決定把她要作為鬥爭對象，報到了公社裡。公社幹部卻認為保成娘是丫環出身，是生活在舊社會最低層的貧下中農，沒有文化，背錯語錄不但情有可原的，還是貧下中農可愛的一種表現。
大隊書記是佰能的爸爸，叫瓢。那是個頭上沒扎一根人毛的禿子。為了掩飾自己頭上沒毛，無冬歷夏，瓢書記都戴著一頂綠色的軍帽。
不守著佰能的時候，保成一看到瓢書記的影子，就偷偷地指著他的帽子笑著唱：
你的帽子幾毛幾？
差不多的買不起。
我說給你賣了吧，
你說留著包蛋皮。
保成唱這些的時候，看到夢周也笑了，認為居然他能逗夢周笑，那自己一定是正確的。於是，他一邊看著夢周的笑臉，一邊更加來了勁，沖著瓢書記的背影唱：
小禿子、上廟台，載了個禿跟斗，撿了個禿小錢，買了個禿饃饃，招來個禿老伴。禿子吃，禿子看，禿子打架禿子勸。禿子去告狀，一告告到禿衙門，禿衙門，禿板凳，單打禿子的屁股蛋。
瓢書記找不到鬥爭對象，篩來選去，整個陳夢集，也只有夢周的爺爺解放前做過私塾先生，家裡的日子曾經殷實過。雖然老，人早已在解放前骨頭就漚朽了，但，比起村裡其他戳牛屁股的人家，還是略顯與眾不同些。階級鬥爭不能沒有鬥爭對象，儘管解放前，成秀就已是貧下中農了。瓢書記還是把夢周父親成秀，列為了鬥爭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