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堤 月牙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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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輩子人立下的規矩，如果是男家有些名望，日子殷實，行事又硬氣，則多半會在麥口上把新媳婦娶進門。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若是秋後種上麥，新媳婦再過門，那她豈不是要白吃一冬、一春的閑飯？特別是三春上口糧吃緊，娶個爭食的閑人來？是人都會說這家人算不清帳。只有到了麥口上，農田裏的活計一天比一天多了。這時娶新媳婦進門，就能不白吃大半年的閑飯了。男家也順便檢驗了新媳婦是幹活的好手，還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女家硬氣些的，這成親的日子就得由著女家挑了。女家多會選在秋後，或春節前後把閨女嫁出去。這就苦了跑腿的媒人，他們常常要為一對新人的婚期，男家、女家地跑上無數趟。風箱裏的老鼠，不但兩頭受氣，還落個不能一手托兩家，貪吃圖喝，兩頭打瞎子的壞名聲。媒人的名聲不好，但凡有適齡兒女的人家，卻都知道自家是離不開媒人的。雖然，人們對媒人很有惡語。但只要媒人想喝誰家的酒了，那家依然會屁顛屁顛，非常樂意地去打酒買菜。
來瓢書記家喝酒的多是些幹部，他們手腕上都戴着手錶，不用看日頭，就知道幾點幾分。小鴿的媳婦，就是這幫人給介紹的，他們不是上邊說的那種媒人。他們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給小鴿介紹對象，是看小鴿的脾氣隨和，為人不錯，他們願交小鴿這個小朋友。雖然，嘴裏的舌頭已不聽使喚了，依然不忘讓小鴿多敬自己幾杯。
那些人吆五喝六地划拳，歪歪斜斜地走路，臉跟猴屁股一樣紅。他們牙縫裏搡著肉絲，一邊走路，一邊『咔咔』地用嘴角往不舒服的牙縫裏呲氣，或用半根筷子抉牙縫。他們來去手裏都推著洋車子，據說騎上那東西走路特快，讓它碰一傢伙，比害眼還厲害。你誰碰上了，要是不急忙躲路溝子裏去，他們鈴鐺一搖，准把你嚇得尿一褲子。
保成愛逞能，每次從路溝里爬上來，或從路旁的大樹後轉出來，就會沖着遠去的騎洋車子人的背影唱：
兩個軲轆一架梁，
上邊坐個老鱉王，
見了老子不下車，
『叮噹』叮噹』搖鈴鐺……
因為唱這歌，保成沒少挨佰能的打。佰能家也有一輛那樣的自行車，瓢書記外出開會時經常騎它。保成把騎自行車的人都一起罵了，佰能當然就不樂意了。保成卻又是個記吃不計劃打的人，轉臉就給忘了。碰到騎自行車的，依然還會那麼唱。因為村裏就這幾個一般大的孩子，轉來轉去的，只有他們幾個可以在一起玩。別管是玩喜了，還是玩惱了，淚道子不幹，就還得跑一塊玩去。
佰能打保成也不是真打得怎麼樣，皮錘、耳刮子的，捶在肩膀或後背上，也疼不到哪裏去。但，佰能需要解氣，抓住保成后，就把他摁倒在地上。拿保成的頭，在自己的褲襠那兒碰幾下。說：大頭碰小頭，今年收扁豆。
佰能解了氣，而保成落了個不疼不癢，大家哈哈一笑再接着玩。如果真論打架，佰能不見得能打得過保成。只是保成卻從不敢跟佰能還手，佰能打他時，他多半是邊笑邊躲、或縮著腦袋任憑佰能擼他脖子。
人常說『在家不打人，出外人不打』。從小到大，夢周都沒跟人打過架，更沒挨過別人打。幾個從小在一起玩尿泥的孩子，喜啊、惱啊的，應該還是有的吧？不！沒有，亦或是從成秀那裏遺傳來的懦弱性格，向來比較溫順的他，萬一與人紛爭起來，從來都是他先放棄自己的權益。好了，他就和人在一起多玩會；不好了，吃了虧也不吱聲，慢慢地轉身回家一個人干坐着。如果別的孩子要找他吵嘴、鬥氣，家裏藏不下，他就遠遠地躲到外面去。不等人消了氣，他便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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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輩子人立下的規矩，如果是男家有些名望，日子殷實，行事又硬氣，則多半會在麥口上把新媳婦娶進門。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若是秋後種上麥，新媳婦再過門，那她豈不是要白吃一冬、一春的閑飯？特別是三春上口糧吃緊，娶個爭食的閑人來？是人都會說這家人算不清帳。只有到了麥口上，農田裏的活計一天比一天多了。這時娶新媳婦進門，就能不白吃大半年的閑飯了。男家也順便檢驗了新媳婦是幹活的好手，還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女家硬氣些的，這成親的日子就得由著女家挑了。女家多會選在秋後，或春節前後把閨女嫁出去。這就苦了跑腿的媒人，他們常常要為一對新人的婚期，男家、女家地跑上無數趟。風箱裏的老鼠，不但兩頭受氣，還落個不能一手托兩家，貪吃圖喝，兩頭打瞎子的壞名聲。媒人的名聲不好，但凡有適齡兒女的人家，卻都知道自家是離不開媒人的。雖然，人們對媒人很有惡語。但只要媒人想喝誰家的酒了，那家依然會屁顛屁顛，非常樂意地去打酒買菜。
來瓢書記家喝酒的多是些幹部，他們手腕上都戴着手錶，不用看日頭，就知道幾點幾分。小鴿的媳婦，就是這幫人給介紹的，他們不是上邊說的那種媒人。他們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給小鴿介紹對象，是看小鴿的脾氣隨和，為人不錯，他們願交小鴿這個小朋友。雖然，嘴裏的舌頭已不聽使喚了，依然不忘讓小鴿多敬自己幾杯。
那些人吆五喝六地划拳，歪歪斜斜地走路，臉跟猴屁股一樣紅。他們牙縫裏搡著肉絲，一邊走路，一邊『咔咔』地用嘴角往不舒服的牙縫裏呲氣，或用半根筷子抉牙縫。他們來去手裏都推著洋車子，據說騎上那東西走路特快，讓它碰一傢伙，比害眼還厲害。你誰碰上了，要是不急忙躲路溝子裏去，他們鈴鐺一搖，准把你嚇得尿一褲子。
保成愛逞能，每次從路溝里爬上來，或從路旁的大樹後轉出來，就會沖着遠去的騎洋車子人的背影唱：
兩個軲轆一架梁，
上邊坐個老鱉王，
見了老子不下車，
『叮噹』叮噹』搖鈴鐺……
因為唱這歌，保成沒少挨佰能的打。佰能家也有一輛那樣的自行車，瓢書記外出開會時經常騎它。保成把騎自行車的人都一起罵了，佰能當然就不樂意了。保成卻又是個記吃不計劃打的人，轉臉就給忘了。碰到騎自行車的，依然還會那麼唱。因為村裏就這幾個一般大的孩子，轉來轉去的，只有他們幾個可以在一起玩。別管是玩喜了，還是玩惱了，淚道子不幹，就還得跑一塊玩去。
佰能打保成也不是真打得怎麼樣，皮錘、耳刮子的，捶在肩膀或後背上，也疼不到哪裏去。但，佰能需要解氣，抓住保成后，就把他摁倒在地上。拿保成的頭，在自己的褲襠那兒碰幾下。說：大頭碰小頭，今年收扁豆。
佰能解了氣，而保成落了個不疼不癢，大家哈哈一笑再接着玩。如果真論打架，佰能不見得能打得過保成。只是保成卻從不敢跟佰能還手，佰能打他時，他多半是邊笑邊躲、或縮著腦袋任憑佰能擼他脖子。
人常說『在家不打人，出外人不打』。從小到大，夢周都沒跟人打過架，更沒挨過別人打。幾個從小在一起玩尿泥的孩子，喜啊、惱啊的，應該還是有的吧？不！沒有，亦或是從成秀那裏遺傳來的懦弱性格，向來比較溫順的他，萬一與人紛爭起來，從來都是他先放棄自己的權益。好了，他就和人在一起多玩會；不好了，吃了虧也不吱聲，慢慢地轉身回家一個人干坐着。如果別的孩子要找他吵嘴、鬥氣，家裏藏不下，他就遠遠地躲到外面去。不等人消了氣，他便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