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還是尼克第一次聽伊莎貝拉談論起東部，於是問：「為什麼想去紐約？」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中西部的生活太平淡了啊！要知道戰後紐約的發展就像火箭一樣迅速，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都在那裡，她有理由不去看一看1920年代的紐約是怎樣的嗎！

更重要的是，紐約是時尚之都，她想要成為一名設計師的話，紐約她非去不可。

伊莎貝拉語氣哀怨：「當你長期待在一個最大的新聞就是鄰居跟他的女僕偷情的地方時，你也會想去一些熱鬧點的地方看看。」

尼克噗一聲笑出來，她的說話的確非常中肯，跟那些大城市對比羅徹斯特是很無聊，他在紐黑文的時候就深深的感受過這一點。

「到紐約之後，你想做什麼？」

伊莎貝拉非常認真的回答：「吃好吃的餐廳，住華麗的酒店，瘋狂購物，認識幾個帥哥，順便賺點錢。」

隔了一會尼克都沒說話，伊莎貝拉覺得奇怪，一回頭就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看。

「怎麼了？」

尼克靦腆的笑了笑：「沒什麼，就是覺得你比以前更有活力了。」

他從小就認識伊莎貝拉，依稀記得她以前是個很活潑又膽大的女孩子，這也很正常，在父母的寵愛而且家境又不錯的環境下長大，多少會有些嬌縱。

但布朗特夫人的去世讓她在一夜之間長大。從此他就再沒有見過好友露出那天在醫院裡的笑容。

伊莎貝拉歪歪腦袋：「是么？」

尼克收起思緒，轉移了話題：「好吧，我也挺想去紐約看看的。」

伊莎貝拉高興道：「那就一言為定了！」

……

這些日子伊莎貝拉過得很充實，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每當科林經過她的房間都能聽到縫衣機的齒輪滾動聲音，只得笑著搖搖頭然後遠去。

瑪麗會一些基本的裁縫工，所以伊莎貝拉讓她來自己的小助手。

每次伊莎貝拉把布扔給瑪麗剪，她都要提心弔膽一番，雖說小姐貌似是為了省錢才自己做禮服，但是這些布料也不便宜，一塊能抵上她一個月的工資，剪壞就不好了。

這天瑪麗剛坐下準備開工，伊莎貝拉打開抽屜，神秘的笑了笑：「我有兩份禮物要送給你。」

瑪麗受寵若驚：「送給我？」

伊莎貝拉從布袋裡掏出一條長裙，款式跟瑪麗平時穿的差不多，但設計更簡單，用料更輕薄，剪裁也更舒服。

瑪麗驚呆了，沒想到伊莎貝拉小姐居然為了她親手做了一條裙子！難怪前兩天她忽然又說要去買布料，瑪麗還以為是不夠用呢，原來是偷偷給她做了衣服。

瑪麗珍重的接過，感激道：「小姐有心了，我很喜歡。」

伊莎貝拉又掏出另一樣東西，瑪麗一看，雖然跟她認知的不太一樣，但從輪廓就能猜出它的功能：「這、這是……」

「是文胸，比束腰更有承托力，可以試著跟束腰交替穿。」伊莎貝拉倒是不怎麼害羞，也明白要瑪麗一下子就捨棄束腰太強人所難，「你可以試試看，如果尺寸不合的話再跟我說。」

她不太記得現代款式的文胸是什麼時候被發明出來的，不過看現時的女人都用束腰來承托胸部，大概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

雖然肯定是真空比較舒服，但文胸總比束腰輕鬆得多，後者對身體簡直是一種折磨。

伊莎貝拉做的這件文胸是粗肩帶的，還有三排的扣子，承托力無容置疑而且不容易走位，肩帶和下側都有蕾絲襯托，胸罩上是雛菊的花紋，少女感滿滿。

這是瑪麗收過最精緻的禮物了，但好歹是貼身物品，瑪麗臉一紅，又感動又害羞，說話也結結巴巴：「謝、謝謝。」

伊莎貝拉讓瑪麗把裙子和文胸都換上試試看，半晌后，瑪麗從她房間里的套廁走出來，表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伊莎貝拉滿意的打量自己的作品：「感覺怎麼樣？」

「非常舒適。」瑪麗發自內心的說。

因為布朗特家的僕人只有那麼幾個的關係，科林並沒有要求他們穿統一的制服，所以瑪麗平常穿的都是布朗特夫人的舊裙，它們不僅笨重，還有好幾層，重量是以公斤來計算的。

而這身裙子的裙擺的長度在腳踝上面一點，上衣是單層的，下裝有襯裙和面裙兩層，即使有兩層但因為用料輕薄所以並不厚重，就算再套一件圍裙也不會感到悶熱，實在是舒適極了。

加上面料很透氣的關係，換上之後瑪麗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這還不算什麼，當她脫下束腰穿上文胸時，才真正的活了過來。

沉重的感覺都消失了，文胸的弧度將胸部緊密的包裹起來，起初瑪麗覺得有些鬆了，但調整好肩帶和後面的扣子后變得剛剛好，活動的時候不會感到有負擔，也能輕鬆彎腰。

由於感覺真的太好了，瑪麗甚至不想再套上那件緊身胸衣，她當初可是為了塑身才穿上的，但見如今就連伊莎貝拉也拋棄了束腰，她開始有些動搖。

即使布朗特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給的工資不多，不過老爺和小姐都是非常親切沒有架子的，瑪麗認為自己很幸運。

伊莎貝拉微微一笑：「如果你覺得有什麼地方可以改善的話，請務必告訴我。」

事實上，她送禮物給瑪麗除了想幫她從傳統的著裝中解放出來外，還有一點私心。

既然束腰和胸衣很快就會被淘汰，那女士們肯定需要代替品的，她在想有沒有可能鑽這個空隙去發展一門生意。

伊莎貝拉已經是一個穿慣文胸的人了，所以她才讓瑪麗試試看，測試一下這個時代的人能不能接受這種內衣，中上階層和勞動階層的接受度又有多少差距。

如果可行的話，這會是一門比製作高定禮服更吸金的生意，畢竟上流社會只是少數，而文胸的價格相對平民，大量生產也不是那麼困難，潛力比禮服大多了，看看人家維多利亞的秘密……

伊莎貝拉大可以現在就拿著自己做的文胸去申請專利，但始終不是她想出來的東西，她沒這個臉皮。

雖然有想法，但她沒有付諸實行的資金，至少現在沒有，目前只能繼續觀望。

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這幾天伊莎貝拉一直在思考除了服飾設計她還能做什麼事情。

在出發的前一天，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找父親談話。

這個時候科林一般在書房裡，伊莎貝拉敲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翻看賬本，從他愁眉不展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對數目不是很滿意。

見女兒來了，科林蓋上賬本，摘下眼鏡：「明天就要出發了吧？東西都收拾好了么？」

「嗯，都收拾好了。」伊莎貝拉斟酌了片刻該怎麼開口，「生意真的那麼差嗎？」

科林擠出一個笑容：「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

伊莎貝拉深呼吸一口，說：「父親，你有沒有想過把市場轉到國內來呢？」

科林並沒有把她的話當真，只搖搖頭：「你不懂，歐洲人的消費能力可比美國人強多了，只要等戰爭過去了，一切都會好過來的。」

「可是種種的跡象都在顯示，美國正在變得富有。」

科林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訝異這樣的說話竟由伊莎貝拉提出來。

科林的人品沒什麼可挑刺的地方，卻沒什麼遠見，最後還是搖搖頭：「別多想了，好好為你的舞會做準備吧。」

伊莎貝拉嘆息，早知道自己會穿回來，當初就該研究一下哪支股票會爆，這是最快捷的暴富方法。

其次就是在將來發展得非常迅速的城市添置房地產，穩賺不賠，但先不論布朗特家沒有多餘的資金大肆買房買地，要怎樣說服科林去做這樣的投資是個大問題。

雖然現在的生活不算差，但如果有能力的話，她想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伊莎貝拉自認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如果是那樣的話，也許她早就想到如何利用自己先知的優勢去發財，可惜她念了四年高中，都沒學過怎樣賺錢。

既然暫時沒有靈感，還是先當個小小的設計師賺點零花錢好了。

……

1917年的十月三日，伊莎貝拉起程出發前往路易斯維爾。

她和尼克幾乎是前後腳走的，就在她離開羅徹斯特的幾天後，尼克也去軍營報到了。

瑪麗跟她一起離開，家裡的雜務由另一名男僕打理。

這是瑪麗頭一回離開明尼蘇達州，多少有些興奮，坐火車的時候一直扒在窗上看風景。但很快，她就發現對面的伊莎貝拉不太高興的樣子。

瑪麗小心翼翼的開口：「小姐，你看起來有心事？」

伊莎貝拉回神過來，目光落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我只是在想，要是大家不喜歡我的衣服怎麼辦？」

如果在現代，她對自己的作品還挺有信心的，可她就是拿捏不準現時的人會怎麼看。

會覺得她標奇立異？應該不至於吧？

「雖然那的確是前所未見的款式，我也不是很懂這些——」瑪麗表情認真，「但我用我母親的名義發誓，你的衣服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東西。」

瑪麗說的是實話，當她第一次見到那兩套禮服的成品時驚嘆不已，竟找不出什麼樣的辭彙可以用來讚美它們。

夢想——這是她能夠想出的最適合的形容，它們是每個女孩子的夢想。

伊莎貝拉本就漂亮，穿著禮服出現的時候路易斯維爾的紳士肯定都心動不已！這次終於能看見小姐去約會了嗎？！說不定還能帶著婚約回羅徹斯特呢，老爺會高興壞的！

伊莎貝拉不知道瑪麗這都能扯到自己的婚姻大事上，莞爾道：「那我必須有信心了。」

不過她的愁容並沒有緩解多少，因為她還有另一件憂心的事情。

為了節省旅費，科林特意寫信給亡妻的妹妹，即是伊莎貝拉的小姨媽，她住在路易斯維爾，問她能不能讓伊莎貝拉暫住幾天。

因此伊莎貝莎和瑪麗這次住的地方是小姨媽家。

她發愁的地方在於，小姨媽有一個比她小三歲的女兒，而她不知道要怎麼應付這對似乎不太待見她的母女。

……

路易斯維爾的一處豪宅里正在舉辦一場茶會，五個穿得光彩照人的年輕女孩在享用精美的茶點，響鈴般清脆的笑聲和瓷器碰撞的聲音時不時從洛可可風格的客廳里傳出。

恰巧，她們的話題正是伊莎貝拉本人。

其中一個女孩說：「伊莎貝拉·布朗特？我記得她好像是你的表姐。」

「是的。」提到伊莎貝拉的時候，艾娃·蒙戈馬的臉上閃過幾分嫌棄，「黛西·費爾邀請了她，所以她會來這裡借住幾天。」

蒙戈馬家之所以會答應讓伊莎貝拉暫住完全是出於禮儀，畢竟拒絕表親的借宿要求這事傳出去了，人們難免會覺得她們刻薄。

剛剛開口的女孩又道：「你的表姐是個怎樣的人？好像很少聽你提起她。」

艾娃的眼神流露出傲慢之色：「沒什麼好說的，她家裡本來有點錢，不過我聽說她父親的公司快要倒閉了，家裡肯定連一條象樣的裙子都沒有。」

另一個女孩觀察著艾娃的神色，問：「那她怎麼敢來黛西·費爾的生日宴會？」

「要麼她是沒見過世面，以為路易斯維爾的人跟她一樣窮酸，要麼她是不怕丟臉。」

此話一出，大家都輕笑起來。

並沒有加入對話、安靜地喝著茶的綠衣少女險些被嗆到。

——到底她是怎麼理直氣狀的說出這種話？！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可是曾經聽過蒙戈馬家的八卦——艾娃的母親喬安娜是平民出身，按道理是沒有機會接觸上流社會的人，可她幸運在她的姐姐海倫嫁去羅徹斯特的時候帶上了她，她才能結識到現在的丈夫，不然還生活在鄉村裡呢。

艾娃的父親可是大有來頭，他是政府的重要官員，蒙戈馬家幾代以來都是從政的，家裡不算超級富有，但勝在人脈很廣，除費爾家外，這路易斯維爾就要數蒙戈馬家最有聲望了，艾娃的確有傲慢的資本。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艾娃不喜歡她的表姐，可這樣的言語未免太難聽了。

艾娃注意到綠衣少女那一言難盡的神色，問：「查莉，你怎麼這個表情？是茶不好喝嗎？我立即讓僕人再泡一壺。」

名叫查莉的少女忙道：「不，很好喝，只是不小心被燙到而已。」

其實查莉並不是很想來這個茶會，雖然她自己也是一位大小姐，但她跟這些大小姐實在沒什麼共同的話題，不過母親說她得跟蒙戈馬家打好關係，只好過來陪笑。

「可惜費爾家只邀請了你。」一個女孩自以為聰明，帶著討好說道，「你能不能再弄來幾封邀請函？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看她出洋相了。」

「不太可能，黛西還沒進社交界，這生日宴會的規模不大，不會邀請太多人的。」

「那不如由你來辦一場舞會？」

艾娃雙眼一亮：「這可真是個好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文胸：

文胸是1930年代才普遍起來的，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10年一個叫MaryPhelpsJacobs的名媛將兩塊手帕用緞帶縫在一起，是第一款帶有現代影子的文胸。

適合的文胸真的很重要，特別是發育時期，細肩帶雙排扣的款式大部分沒什麼承托力，好看是好看，但姐妹們別在這上面省錢啊。

如果進度良好的話，下兩章就能看到衣服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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