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信任

陸依棠中毒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太醫白峰來得很快，何況她中毒這件事也不是什麼小事，治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褚師昱一直守在她床邊，雙手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原本挺直的背脊此時也有些頹廢。

蔣蓁蓁跪在一邊，身上早已狼狽不堪，連求情喊冤都不行。

暴君可不會聽這些，他只在乎他眼睛看到的。

白峰檢查出她是因為中毒而導致了昏迷，而中毒的來源就在她帶來的桂花糕上面。

索性她中毒不深，只要把她體內的毒素都逼出來，再養養身體就好了。

這個結論由他說出來后，蔣蓁蓁的臉上一片死灰，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那盤剩了兩三個的桂花糕。

安心薇趕了過來，恰好聽到了這句話，又見到她跪在皇帝腳邊，原本溫厚的人此時也被折了傲骨，跪在一邊滿臉的灰敗。

她不敢為自己求情，只得求他不要遷怒她的家人。

暴君冷冷一笑，有些殘忍，「你傷了她，還指望朕會放過你的家人。」

「陛下，慶妃不是這樣的人。」安心薇也連忙跪了下去，她和蔣蓁蓁住了三年，很清楚她的為人，也知道她不會做出下毒這件事。

她把陸依棠當成了知心朋友，又怎麼會對朋友下手呢。

但她不敢喊冤，知道暴君從不聽這些冤情。

死在他手裏的冤魂還少嗎？

突然，床上的人難受的呢喃一聲，他連忙噤了聲，還警告的環視了底下的人一圈，不允許任何人發出聲音。

安心薇也被他瞪了一眼，她雖然不怕，卻也擔心會更加的刺激暴君。

「都出來。」他最後握了握她的手，安撫性的捏了捏，很小聲的說了聲，「等着我。」心裏卻是害怕她會第二次消失。

連自稱都忘了。

可眼前的事他必須要解決。

慕容蓮也匆匆的趕了過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還沒等她踏進大殿的門，一個茶杯就扔了出來，剛好從她的耳邊擦過，耳骨有些火辣辣的痛。

離開了內殿後，他的聲音才清晰了，一如十里寒霜那樣冷，「為什麼要害她。」

他不在乎真相如何，只想狠狠地懲罰了傷害她的人。

「陛下，臣妾沒有下毒，沒有要害梅姬啊。」蔣蓁蓁的聲音有些悲戚，進宮四年，他對自己一點信任都沒有，這無疑刺痛了她的心，「臣妾把她當成親生妹妹一樣看待，我又怎麼會害她呢。」

慕容蓮也在一旁為她說話，「是啊皇上，慶妃不會做出傷害梅姬的事來，這點臣妾可以用性命做擔保。」她的表情嚴肅認真，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

「是啊陛下，慶妃姐姐不會傷害梅姬的。」

「慶妃姐姐是冤枉的。」

「……」

一呼百應，周圍的嬪妃們紛紛跪下來為她求情，唯有一人一言不發的跪了下去，心裏滿是不屑。

褚師昱抿了抿唇，隱隱到了發火堆邊際，卻是氣笑了，「你們做擔保？若是梅姬中毒死了呢，你們所做的擔保還有意義嗎！」

他根本就不信，毒是從糕點上檢查出來的，糕點是她親手做的，這還不清楚嗎。

蔣蓁蓁癱軟在地，看着有些陌生的褚師昱，心裏一陣發酸。

她不是一個愛流淚的人，此時卻想大哭一場。

「臣妾以為，」人群中，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突然響起，「慶妃做出了這樣的事，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時，她又佯裝說錯了話的模樣，捂著唇欲言又止。

褚師昱皺眉看她，後者被嚇了一跳，有些慌忙的開口，「臣妾猜，或許是慶妃娘娘把葯和糖弄混了。」

安心薇瞪她，這是什麼意思，不是擺明了要把罪名安在她身上嗎。

她冷笑，「能把糖和毒藥弄混，那人是得多蠢啊。」

「你……」許願被她的話一賭，有些不高興的看着她，又開始了她的茶言茶語，「安姐姐和慶妃同住一屋，自然會向著她說話咯。」

安心薇才不慣着她，直接回懟，「我不向著她難道向著你嗎？」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我……皇上，你看她呀。」許願爭不贏她，只能哭哭啼啼的去找褚師昱做主，可後者連看她一眼都嫌麻煩，

他躲開許願撲過來的身子，直接抬腳踢開了她，臉上的厭煩半點不掩飾，「滾遠點。」

許願原本假哭的表情也變成了真哭，眼淚掉了幾顆，是委屈和痛的。

她的哭聲還沒大起來，就被褚師昱一個眼神嚇停了，洗鼻子的動作都頓住了，最後憋氣憋的她滿臉通紅的。

可是沒有一個人可憐她，對她也只有不耐煩。

慕容蓮見他的臉色還是那麼不好看，試探的開口，「陛下，梅姬一向喜歡慶妃，若是她醒來后見不到慶妃的話，怕是會不高興的。」

她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試探一下她在他的心裏到底有多重要。

果不其然，她一說完，褚師昱沉默了，像是在思考她的這句話。

見他有所遲疑，慕容蓮也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押寶押對了，只要他有所遲疑，那一切都好辦了。

「陛下，臣妾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慶妃與梅姬無冤無仇，怎麼會突然對她下毒呢？」她問，眼神里也帶着疑惑。

褚師昱瞟了她一眼，順着她的話問道，「你以為如何？」

他的人坐在這兒，心卻早就飛到了那邊去。

「臣妾以為慶妃不會做這樣的事。」慕容蓮敢篤定，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她。

「那你覺得誰會做？」褚師昱又問，眼裏已經帶了些不耐煩，只想快速的解決了這件事趕到她身邊去。

他的反問讓她有些猝不及防，有些遲疑，「這……」

老實說，她心裏真的沒有什麼人選猜測。

身在後宮，你有多受寵就會被別人嫉妒，不為別的，只是單純的嫉妒你而已。

「容妃，朕把後宮交給你不是讓你感情用事的，你口口聲聲說你相信她，你們都相信她，那就拿出證據來啊，證明傷害梅姬的人不是她！」他的聲音低吼著，不耐煩的表情下隱藏着殺意。

想把她們所有人都殺掉的殺意。

「我相信她。」

怒吼的聲音被一陣輕靈的聲音接上，陸依棠捂著有些發痛的胸口，被錦月扶著走了進去，嘴裏也只是重複著那句話，「我相信慶妃，她不會傷害我的。」

因為剛剛把體內的毒素逼出來，她的身體還虛弱得很，可她一醒過來就聽到了他怒吼的聲音，怕他大開殺戒，連忙趕了過來，用實際行動證明，她的身體沒有那麼差。

見到她來，所有人的眼前一亮，看着她的出現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樣，誰都知道，剛剛皇帝眼裏閃過的殺意半點不作假。

「你怎麼過來了？」褚師昱有些不滿的看着她，身體卻很誠實的站了起來朝她走過去，在她還沒掉下去的時候摟住了她，把她帶到了懷裏。

他這才發現，身上的人是真的瘦，手腕纖細，衣服穿在身上也有些空蕩蕩的。

她笑了笑，「臣妾是來求情的。」

「臣妾再不來，陛下是不是要大開殺戒了。」陸依棠彎了彎蒼白的唇，像是懇求，又像是勸誡，但她說的很真誠，「皇上，您不要懷疑慶妃姐姐，如果她真的要害我，為什麼要實名制下毒呢，又為什麼要帶着那盒下了毒的糕點來我的宮殿呢，這不是擺明了說她就是殺人兇手嗎？」

這麼笨的方法，怎麼可能會是心思縝密的蔣蓁蓁做出來的是呢。

她給了蔣蓁蓁一個安心的眼神，一點也不懷疑她會給自己下毒。

褚師昱抱着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兩人的呼吸離得很近，她能聽見他平穩的呼吸聲，只是她現在滿是疲憊，也沒在意這個動作會不會太親近了。

「你就這麼相信她嗎？」褚師昱問她。

「對。」不用遲疑，她一口咬定。

「好。」他滿眼認真的看着她，那雙滿是深情的眼眸只倒映出她的樣子來。

只要是你說的，朕都答應你。

儘管她中的毒不致命，但還是傷害了她的身體，破壞了她的身體組織，這下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稍微的挪動一下腦袋。

陸依棠不明白他這個好字包含着什麼，有些疲憊的抬眸，「嗯？」

周圍跪下的人也都一臉緊張的看着褚師昱發號施令。

他偏過頭，聲音冷漠，「既然梅姬為你求情，朕就放過你，」

聽到這話，她們的心裏難免心酸，剛剛說了那麼多，都不及陸依棠的一句我信。

「臣妾多謝陛下。」蔣蓁蓁閉上眼，眼裏一抹痛色。

他放過了她，卻沒有說不給她懲罰，「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蔣蓁蓁愣了一下，大概是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麼。

就連疲懶的陸依棠都忍不住捏了捏他手心裏的軟肉，像是討好。

因為這個動作，褚師昱愣住了，他恍惚間覺得，有另外一隻軟若無骨的小手在捏他的軟肉。

少女每每做錯了事情，就會這樣來示好，每一次他都會原諒她。

無一例外。

他閉了閉眼，斂下了眼裏別樣的情緒，再看向她們時眼裏已然是一片冷漠，「慶妃蔣氏，德行有失，即日起廢除妃位，降為答應。」

在他說出來旨意之後，蔣蓁蓁的心裏忽然豁然開朗，輕輕的喊了他一聲，「陛下。」

她的聲音如同第一年見到他時那樣溫柔，神情卻早不復當年恭順。

她叩拜三下，額頭磕的梆梆作響，抬起頭時額頭上已經起了一個大包，暗紅色的。

褚師昱沒回答，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只全身心的去看身上的人。

蔣蓁蓁自嘲一笑，叩拜完后，她說出了自己的請求，「臣妾自請出宮，還望陛下成全。」

「慶妃！」

「慶妃姐姐！」

此話一出，四周響起了挽留的聲音。

慕容蓮也是一臉不贊同的看着她，眼神示意她不要這樣做。

安心薇更加直接些，跪着過去拉住了她，也搖頭。

可是她做了這個決定后就不打算收回了，話也很堅決，「皇上，這是臣妾第一次求您，讓我出宮吧。」

那樣，我就真正的自由了。

妃嬪不許自請出宮，除非是被皇帝厭棄后趕出宮去。

可她已經不在乎是為什麼出宮了，只是想要逃離這個快要讓她喘不過來氣的地方。

褚師昱看也不看她，直接說好。

隨後輕輕的抱着已經睡着的陸依棠往殿外走去。

他的動作很輕，像是對待稀世珍寶一般，生怕磕了碰了，也酸的其他嬪妃心裏發苦。

褚師昱的身影從殿內離開后，跪着的人才被攙扶著起來，一起來就圍到了蔣蓁蓁身邊，七嘴八舌的關心道，「慶妃姐姐真的要離開皇宮嗎？」

「姐姐還是重新考慮一下吧，要不然再去求求皇上？」

慕容蓮一直沒說話，等著這些人把話都說完之後，才聽到她回答說：

「就算我離開了皇宮，卻還是會記得你們的。」

她笑了笑，笑容一如從前那樣溫柔，只是有些東西潛移默化的發生了改變，這笑看得她們心裏更酸了。

有些心思脆弱的，當場就哭了出來，還是蔣蓁蓁耐心的哄着她們，才讓她們緩了些勁，知道改變不了，只能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結果。

送別她們后，一行人只剩下了她們三個。

安心薇一言不發的站在她身邊，表情從宸安殿出來后就沒有變過，就是這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你想好了嗎？」慕容蓮問她，「出宮對你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她也是劇中人，卻也扮演着看客。

蔣蓁蓁只是笑，「離開皇宮的不是候府嫡女，也不是昭國慶妃，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慕容蓮秀眉微皺，竟有些看不清她了。

「容妃，如果不是為了你的家族前途，你還會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看不到絲毫希望的皇宮嗎？」她不回答她的問題，還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問她。

只是話音剛落，安心薇卻是轉身走了，不再和她同行一路。

「榮嬪她……」慕容蓮一臉擔憂的看着她離開的方向。

「沒事。」她倒是能猜到她的心思，「在耍小孩子脾氣呢。」

「那你快去看看她吧。」慕容蓮擺了擺手，帶着容莉往另外的方向回宮。

蔣蓁蓁失笑，沒有拒絕，朝着安心薇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