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桂花糕

回到營帳時，她一轉身就看見了端坐在奏摺桌前的褚師昱，心裏一跳，還沒來得及驚嚇，大腦是她的臉上立馬露出了討好的笑，「陛下還沒睡嗎？」

褚師昱無心處理公務，身心也在她進入營帳的那一刻就全部系在了她身上，見她表情有些心虛，問道，「去哪兒了？」

知道狩獵場這邊很安全，他也放任她在外面晃蕩，左右身邊安排了護她的暗衛。

「和陸將軍的女兒聊了一會兒天。」她如實的回答，也沒指望能瞞得過皇帝的眼線。

陸依棠小幅度的移了移步伐，有些後悔和他待在一個營帳里，孤男寡女的未免太不好說了吧。

她的心思就寫在臉上，一覽無餘。

褚師昱看她的目光微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落寞的笑了笑，再抬頭時落寞已經消失，無表情的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讓人給你打了熱水來，洗洗早些睡覺了。」他說。

「那你呢？」陸依棠有些緊張的問道，話一出口才意識到了不對，連忙要補救時，褚師昱已經站了起來。

他的身形寬闊了不少，沒了之前陰柔的美感，反而有些硬朗。

他比她高出了一個頭，離得遠還能解救她的脖子，只是微微仰頭，就能看見他的整張臉。

而此時，他的眼眸暗沉，帶着一絲道不明的情緒，也許是她的錯覺，竟然從他的話里聽到了一絲委屈。

「朕出去走走。」說完，也不管她說什麼，或者是想要說什麼，步伐迅速的離開了營帳。

她見狀，也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由著錦月帶她去洗漱了。

她有潔癖，不洗澡真的無法入睡。

半個時辰后，她從後面走了出來，錦月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營帳里立刻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看着床和塌，她沒什麼糾結的就選擇了塌。

皇帝身嬌體貴的，怎麼能睡塌上面呢。

褚師昱一進來，就聽到了她心裏的想法：「……」

他沉默的走過來，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坐在了塌上，見她沒動，指了指她身後的床，「秋日夜寒，容易感染風寒，你去睡床，朕睡這裏。」

她捏着衣擺有些無措，「還是臣妾睡這裏吧。」雖然她也很想去睡床就是了。

褚師昱突然抬頭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她一臉疑惑。

看着她明明不想睡這裏，卻還是強撐的模樣，褚師昱忽然笑了，低低的嗓音有些性感，讓她的耳廓微紅。

不是歡喜，是尷尬。

這皇帝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傻笑什麼。

褚師昱停了笑，兩隻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陸依棠被他看得發毛，硬著頭皮喊了一聲，「陛下？」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過露骨，被她喊了回來，斂下情緒，他竟有些想逗逗她。

「愛妃這意思，是想和朕同睡一張床咯？」他溫柔的看着她，眼裏帶着細芒的笑意。

結果陸依棠不聽這話頓時豎起了身上的毛，有些排斥陌生人的靠近，卻又不敢拒絕他，只能強撐著臉上的笑容，說道，「自……自然。」

只是那表情怎麼看怎麼不樂意。

褚師昱不傻，在面對她時可以說是極其的聰明，能從她細微的表情里猜到她的想法。

這是他一直刻在骨子裏的記憶。

「罷了。」為了不讓她多想，褚師昱甚至要給自己找理由，「朕睡覺不老實，還是別擾愛妃的清凈。」

不用和他睡一起，陸依棠臉上的喜悅肉眼可見的多了，說話時語氣也輕快了不少，「臣妾多謝陛下體恤。」

褚師昱微微抬眸，她倒是見好就收，決計不給他後悔的機會。

有些無奈的按了按眉心，他寬慰自己，三百年都等過去了，區區幾年又算什麼呢。

交談完畢后，陸依棠毫無愧疚心的睡到了床上。

也許是身上躺着的床太柔軟了，上去還沒有五分鐘，她就進入了夢鄉，甜蜜的睡去了，全然忘記了身後塌上躺着的是九五至尊。

褚師昱也沒有要弄醒她的意思，在感覺到她輕緩平穩的呼吸聲后，他也閉上了眼睛，睡了一個至今為止最美滿的一個好覺。

還夢到了三百年的場景。

三百年的歷史長河，無人記得當年的英魂，亦無人記得那些轟轟烈烈的過往，只有他，還帶着那段記憶活到了現在。

……

三天狩獵結束后，隊伍又邁著浩浩蕩蕩的腳步回到了皇城，意味着她們又將被困在皇宮裏面了，下一次出宮遙遙無期。

隊伍直到中午才出現在神武門，皇帝的馬車行駛進去，緊接着就是蔣蓁蓁的馬車，慕容蓮一早就進了皇宮。

秋獵結束回宮，難免會讓其他妃嬪心裏好奇，這不，一早就去到了容梓殿那裏，嘰嘰喳喳的聲音吵的慕容蓮有些頭疼，好歹她還是忍了下來，臉上帶着笑聽她們問，時不時的回一句。

這樣的場面蔣蓁蓁沒多想待下去，坐了一會兒后就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安心薇跟着她也走了。

陸依棠自從皇帝下令不用去請安后，很多時候就待在了宮裏，像今天這樣的熱鬧，她也沒心思去看。

在宮裏待的煩悶了，她就去藏書閣走走。

錦月雖不解，她家娘娘少時就不喜歡看書，如今不僅能看的進去話本，還對史冊感興趣了。

不過她也想的透徹，娘娘自從落水后就變了個人，性情也變得越來越好，儘管她心裏有所懷疑，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並且祈禱娘娘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藏書閣建立在皇宮的最西邊，四面環山，竟有些出奇的靜謐，不過去的人也少，皇帝沒有子嗣，自然也沒有在宮裏開設學堂，守藏書閣的人還是褚師毓曾經的太傅。

太傅姓吳，單名一個卓字，見到她進來，心裏雖然疑惑，卻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說，「老臣參見娘娘。」

梅姬的名字已經響徹整個皇宮，他雖然一直待在這兒不曾出去，卻對皇宮發生的事有所了解。

「免禮。」她笑了笑，在他行禮的時候不禁側了側身，古代就是這點不好，見人就跪，她躲不了只能側着身子避開。

好在吳卓沒發現她的舉動。

她走近藏書閣，便被這琳琅滿目的竹簡晃花了眼，其壯觀程度不亞於她以前看過的博物館，甚至還要大。

陸依棠沒想過會在這兒遇到公師初鈺，他身體所站位置剛好於斜上方的窗枱之下，外面的陽光照進來，顯得他整個人很柔和。

看到他站在那邊，陸依棠選擇了避開，帶着錦月轉身去看其他史書去了。

書閣的每個側方都標記着皇帝的名號，越往裏面走時間就要往前推，她走到最裏面那層時，發現這上面的內容明顯比前面幾個皇帝少了很多，忍不住問道，「這文昭帝，在位的時候沒做什麼為國利民的事嗎？」為什麼關於他的記錄就少了很多。

錦月有些惶恐，「娘娘，文昭帝是昭國的建立者，可是千古一帝啊。」

「這樣嗎？」她不曾聽過這位皇帝的名號，對他的經歷更是陌生，可不知怎麼的，翻開竹簡時，她對他的名字有種莫名的心跳加速。

那種感覺，她說不清楚。

「文昭帝在位時，勵精圖治，修繕了第一條運河，建立了第一條國道，提出的觀點更是百年來聞所未聞，稱得上千古一帝。」他朝着她拱了拱手，「臣參見梅姬娘娘。」

「免禮。」陸依棠有些疑惑的看着，心想，這人剛剛不是還在那邊嗎，怎麼突然就過來了。

「大學士懂得真多。」她笑了笑，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大概是有種在行家面前班門弄斧的感覺。

她轉身去拿柜子上的竹簡，翻開裏面的一頁，竟然有些驚奇自己能看懂這裏面的文字。

「娘娘也對文昭帝感興趣嗎？」他生的清雋，翩然的模樣讓人心生好感。

「是的。」她說。

倒不是她有多麼的感興趣，只是細數過來也只有這位皇帝的事迹讓她稍微感興趣點。

其餘的皇帝也不是沒做過什麼利民的事，只是和千古一帝褚師昱比起來，他們的成就顯得沒那麼突出。

她以為他待不了多久就會走，沒想到他也拿了一捲來看，離她有兩米的距離。

待了沒一會兒后，陸依棠就有些待不下去了，讓錦月拿了幾卷回宮裏看去，在這兒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她有些站不住了。

公師初鈺側開身子恭送她離開，目光卻沒有從竹簡上移開過。

吳卓見她帶走了一部分關於先祖的竹簡，有些疑惑，卻也沒敢問為什麼。

拿了竹簡回到宸安殿，她花了半天的時間就看完了先祖的一生。

史書上對他的記載寥寥數語，三卷竹簡便記錄了他的一生。

看完后，她不由得感嘆，「先祖的人生過的就像是開掛一樣。」

年少時遇到貴人，亂世中揭竿起義，推翻了當時的暴君，一統天下自己做了皇帝，在位二十年勤政愛民，被百姓所愛戴。

唯一遺憾的是，他沒有子嗣。

後來的皇帝都是他從褚師家旁支挑選的，只提出了一個要求：太子只能立嫡長子。

「妹妹說錯了。」一個含着笑意的聲音從外面穿進來，接着進來一個穿着杏色衣裳的人。

陸依棠聽見這聲音翻身而起，連忙去迎她，看着她手裏提着的籃子時，眼睛一亮。

「剛剛就聞到了桂花糕的香味，我還覺得好奇呢，這宮裏怎麼飄着慶姐姐做的桂花糕的味兒呢。」她笑得燦爛，接東西的動作也十分迅速。

蔣蓁蓁覺得好笑，也就由着她去了，只是無奈的說了句，「真是個小饞貓。」

她不反駁，做了個鬼臉，「誰讓姐姐做的糕點太香了呢。」

她對糕點這些都沒有任何的抵抗力。

尤其這還是專門給她做了送過來的，揭開蓋子把桂花糕端了出來。

蔣蓁蓁做糕點的手藝是整個後宮最好的，就連專門的御廚都沒有她做的好。

只是她身份尊貴，少有親自動手的時候，不過見到她喜歡吃，她做的也開心。

「貧嘴。」蔣蓁蓁的聲音很溫柔，就算是罵人的話她說出來也是溫柔的。

她吐了吐舌頭，有些俏皮，「我沒有。」邊說邊往嘴裏放，塞了兩三塊，把嘴巴填的慢慢的。

「慢點。」蔣蓁蓁對她感到無奈，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見她在看竹簡也來了興趣，「你對先祖的事迹也感到崇敬嗎？」

陸依棠還不容易咽下了那一嘴巴的糕點，抬頭就看見了她期待的眼神，本來想說只是好奇而已，現在卻只能尷尬的點頭，「是的。」

崇敬也算有吧，手指蓋那麼大也算的吧。

「那你有沒有看到竹簡的最後一頁啊。」她問。

陸依棠搖了搖頭，她看得粗糙，很多都是一眼帶過，就像現在，你讓她說出關於他的十個事迹她都不一定說的出來。

她只覺得先祖的想法真的太超前了。

可惜他後世的子孫們太不給力了，連他十分之一的英勇都沒發揮出來。

一直以微笑待人的慶妃，此時臉上也露出了憂愁的神情來，「如果先祖能多活幾十年的話，我們國家應該會走向另外的繁華吧。」

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割地賠款。

陸依棠跟着她說，「也許是的。」

「那你覺得先祖會是什麼樣的人呢？」她的臉上帶着嚮往的神情，「史冊上記錄他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可是野史上寫了關於他好多的傳奇啊。」

「比如呢。」陸依棠不忍心打斷她，少有見她對一件事如此上心。

「開鑿了我國第一條運河啊，開通了歷史上第一條國道，讓我們和其他地域交易都便捷了不少。」

陸依棠手裏的糕點突然掉落，怪異的舉動一下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我說錯了什麼嗎？」蔣蓁蓁有點懷疑自己。

陸依棠搖頭，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來，她強忍着身上的疼痛，還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我可能是吃的太急了，肚子有點痛。」

不是有點，是很痛。

錦月瞧出了她的不對勁，慌忙蹲下看她，「娘娘，您怎麼了？」

她搖了搖頭，推開錦月往旁邊吐了一口血，整個人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昏死前，她看見了蔣蓁蓁着急的臉，以及門外那抹黃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