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突破口

第6章 突破口

陳想像不出他想要的那個訂單信息中隱藏着怎樣的東西,嚴重到讓這個唯利是圖的小老闆此刻將兩個警官關在會議室里。他冷靜地打了一個電話給局裏請求支援,同時在這個會議室里觀察了起來。

他本來以為這裏會有信號屏蔽儀之類的東西來阻止他們和外界溝通,但是並沒有,這就印證了菲利普並沒有謀害他們兩人的計劃。

燈、傢具、通風扇……陳巡視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的東西,連類似監視設備和監聽設備的東西也沒有發現。他想不通自己這第二次拜訪的地方有什麼不妥之處,於是盯着木質吊頂陷入了沉思。

克洛伊此時也正盯着木質吊頂,她沒有想那麼多,除了安靜地等待救援外他們在這裏面也做不了什麼。這樣的木質吊頂在巴黎這裏的辦公區並不常見,因為老的建築一般都是使用的古董一樣的吊燈,輔以小射燈照明;而新樓——像拉德芳斯區的寫字樓又是全現代化設計,更偏共享空間的感覺。這裏的吊頂和地面白色大方塊瓷磚並不協調,說得難聽點就是很醜。

而且此時吊頂里的燈帶並沒有打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色還亮的關係。可是射燈卻偏偏全開了,即使有防眩目功能,但照射在反光的瓷磚上,人在這裏久坐還是會覺得不太舒服。

克洛伊環顧四周想找到開關,只是徒勞,房間內除了一個像是中央空調的面板外沒有其他任何開關。

「他這樣拖延時間是為了修改或者刪除我們想看到的信息?可是這同樣也強化了我們的懷疑不是么。」陳說道。

「是的,陳長官。」克洛伊停止了尋找,「但是如果他們的業務確實如他們所說主要是對企業,那銀行記錄沒辦法篡改啊,我們還是可以順藤摸瓜繼續調查,邏輯上講不通。」

陳的電話響起,支援的警察已經到了園區內,幾個人封鎖了寫字樓的出入口,剩下的兵分兩路前往五樓和十五樓的AGO辦公室。

兩人討論的功夫,菲利普已經在十五樓的辦公室坐了許久,他在想待會以怎樣的說辭面對這兩個條子。他剛剛是真的慌了手腳,才把兩位警官關在了會議室里。但在瀏覽了一遍有關的訂單記錄后,他有自信不會被查出任何不能為他人所知的秘密——況且他本來就和那個職員的死亡沒有關係。那些愚蠢的條子當然可以通過轉賬記錄和訂單信息摸到每一家和他有關係的公司,但是那又如何?錢貨兩清,稅務清白,拿什麼抓人?他並不知道今天兩位警察只是來這裏碰碰運氣。

VIE確實是他的命門。銷售這三類毫無特色的衣服本就不是為了盈利,他有不能說的苦衷——雖然銷售經理的死是咎由自取,但是在平時的相處中沒有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卻是菲利普的失職,以至於發現他做出違規操作時為時已晚。

而且神明也不站在他這一邊,讓一個流浪漢先發現了屍體,他們還沒來得及進行緊急處理。這次事件將直接斷送菲利普今後的發展可能性。

警察上樓的同時,菲利普也坐上了下樓的電梯,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了五樓辦公室門口的警察,他收拾了一下表情,緩步向前:「警官,你們好。有什麼事嗎?」

「菲利普是嗎,這裏面兩個警察是你反鎖的?」看到嫌疑人自己走了過來,警察也都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會有什麼暴力衝突了。

「反鎖?啊,真不好意思,應該是誤會,我這就打開。」菲利普笑呵呵地轉了一下門把手下的按鈕,

「肯定是不知不覺走神了,一不小心鎖住了兩位警官。勞駕你們這麼多人來真是不好意思,我當面道歉。」

打開門,一臉憤怒的克洛伊想要發作,陳攔住了她。「菲利普閣下是去銷毀罪證了?我剛剛還以為我的大好人生要葬送在這裏了。」

「您開玩笑了,長官。查找資料要一會時間,這裏全給你們打印出來了,每一筆都有跡可循,還請長官們不要生氣。」

陳看着菲利普遞過來的透明文件袋,緩緩接過,然後用另一隻手拍了拍菲利普的背,示意他一起出去。其他警察也都跟着兩人,慢慢往外走去。克洛伊走到一半回頭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她故意落在隊伍的最後,又進去會議室轉了一圈,這才快步跟上大部隊。

電梯前,陳攔住了菲利普:「就到這吧閣下,過幾天我再來好好拜訪,希望不是因為什麼壞事找你。祝你今天過得順利。」

「再見警官們,我隨時歡迎。」

菲利普一方面慶幸自己不是生在美國,剛剛的情形要是換幾個脾氣暴躁的條子自己左腳剛進辦公室大門就被摁住了;另一方面還是感到有些惶恐,他知道今天自己的行為肯定會招致懷疑,說不定還會有條子二十四小時監控這個地方。這個辦公地點暫時是不能用作他用了,得想辦法通知有關人員,最近避避風頭。

「讓兩個人盯着那棟樓,統計一下進出情況,再叫一個人去保安室調一下最近一個禮拜的監控,審批我回去就辦。這疊東西複印完發給一組的所有人,每筆記錄都要查。」陳在門口開始了佈置,「克洛伊,待會回去我要去一下艾爾伯特那邊,你把今天的記錄整理給我,多回憶一下那個會議室和辦公室的特點。」

看着警車駛離園區,菲利普也開始了自己的行動。他先去讓前台通知了所有在樓內的銷售部門同事來五樓等著開會,然後像往常一樣去樓下的自助咖啡機買了一杯咖啡,借這個機會在大廳和門口走了一圈,觀察有沒有他討厭的條子的痕迹。

半小時后,所有有關人員坐在了五樓會議室中。

「接下來一段時間各位多出去跑跑客戶,今天來了這麼多條子,有啥生意也不要帶回來談了,懂我意思吧。」菲利普的語氣裏帶着和與他年齡不符的銳利,「另外,私下裏也少喝酒聚會了,最近業績不太好啊。」

接下來的時間裏,菲利普像一個普通老闆一樣訓著話,對着訂單一會兒挑毛病一會兒鼓勵,底下的員工也沒有什麼人站出來反駁或者反思的,都只是安靜地聽着,就這樣會議持續了幾十分鐘。

「哦,最後我說一句,大家都出去跑生意,辦公室要注意節電啊,每年冬天我看電力公司的賬單都頭疼,大白天的能不開燈就別開燈了。解散吧。」

菲利普很滿意自己剛剛的演講,銷售部門裏有大部分「自己人」,但是也有普通的招聘進來的員工,有些話他不能說得太直白,但是也得讓那些人能聽懂自己的意思。他覺得自己已經暗示到了所有的因素,而且也沒有人表現出不理解的樣子——會議里的很多說辭都是平時就會用到的,指向也比較明確。有局外人員工會後悄悄和他提燈的事情,因為沒有陽光的時候辦公室其實並不明亮,尤其是五樓,但是因為冬天的巴黎白天很短,所以他三兩句就糊弄了過去,反正他也只是想讓聽懂的那些人不要去碰燈帶里的東西。

他在老闆椅上轉了幾圈,菲利普很喜歡自己挑的這個轉椅,小牛皮、腰枕、坐墊前伸的腿撐都讓他感覺很舒服,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個舒適的腿撐設計,給了那兩個他討厭的條子「可乘之機」。

「什麼?你在他會議室里放了錄音筆?」陳驚訝地看了一眼這個新人,腳下油門不減。

錄音筆此時就靜靜地躺在那張椅子裏——在腿撐和坐墊的銜接處有一個圓柱的空心空間,雖然直徑不大,但是剛好夠克洛伊的長條形錄音筆藏身於此。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長官的問話,因為這種行為事實上是不被允許的,就算其中錄到了什麼關鍵性的證據最後也大概率無法被採用,最多給他們指明一個調查的方向而已。如果被發現,當事人還可以直接一個電話打到總局辦公室進行投訴,或許陳長官只會被訓斥一通,但對克洛伊這種新人來說無疑會給自己的職業生涯當頭一棒。

做出這樣的選擇一方面是年輕的衝動所致,另一方面也是從陳長官那裏得到的啟發。她覺得自己的思路沒有任何問題,因為從邏輯上看,菲利普這麼做只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所以現在手裏得到的資料本身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他肯定做好了警察無法從這些資料中查到任何東西的準備。

但是「生命」(之後VIE全部寫作「生命」牌)這個牌子一定是有問題的,菲利普先前必然沒有預料到警察會問這方面的事情,因此才會臨時慌了陣腳。從這麼大的反應來看,他所關心的東西重要性必然遠遠大於反鎖警察可能招致的後果。

「算了,最好是能有點用處,如果被發現我擔全責。」陳見克洛伊低頭不語,也不再咄咄逼人,兩人就這麼回到了警局,開始整理已經獲得的信息。

陷入僵局的警察工作效率是非常可觀的,前面幾個案件目前都沒有什麼進展,所以他們只能將鬱悶和希望都投入這個新的調查方向。到了晚上,已經有若干份報告遞到了陳的桌上,事無巨細,每個訂單背後的公司的工商信息、銀行賬目與訂單的核對、發貨和承攬人等等都一清二楚。這也得慶幸AGO畢竟不是什麼大企業,「生命」牌更是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存在,涉及到的信息量並不算龐大。

紙面的數據沒有任何問題——這是每個經手的警員都得出的結論。陳在閱覽了幾份報告后,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不是沒有料想到這個局面,菲利普必然是做好了準備,這些能看到的東西大概率是查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但是現在應該怎麼辦?只能等過幾天回收那個非法錄音筆?

另一邊,艾爾伯特的工作也沒有什麼進展,DNA倒是提取到了,但是沒有任何有效匹配。整個法醫小組已經儘可能在復原屍體,但由於屍體組織碎得很不規則,給他們的工作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食人殺人魔的案件不是首次發生,但在之前的案例里,這類兇手大多會將屍體帶回自己的庇護所進行處理——在他們眼裏,人和牲畜沒有本質的區別,現場進食倒是罕見。確實有人現場無差別啃食人類的,但是這種情況中,他們大多已經完全瘋狂,毫無理智可言,現場會留下大量的痕迹,不像這次的事件中行兇者完全沒有留下什麼可以追查的線索。

艾爾伯特想起以前看過的漫畫和小說,裏面倒是有能力變態的食屍鬼,能增殖出不同功能的器官進行攻擊。如果真的有這種生物,這千瘡百孔的屍體還真能解釋得通。

宇宙之大,萬一真的有呢?那不然怎麼世界各地都會有類似食屍鬼的故事流傳?

想到這裏,他趕緊搖搖頭,這種神話假想太不符合自己的習慣了。其實根據去年的統計,法國整體的宗教信仰率是高達百分之六十的,就算在這個警局中,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只有寥寥幾人——這也是他和陳玩得來的原因,他很反感那些把宗教習慣帶入生活中的人,解剖和數學哪個是神明傳給他的?

咖啡是加班的好朋友!艾爾伯特錘了錘自己的腰,慢慢走向了茶水間。今天專案組全體加班,所以已經臨近半夜警局裏還是十分熱鬧,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等到最後一份「生命」牌相關報告遞到陳的辦公桌上,陳宣佈了下班。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開始快速收拾準備回家,除了克洛伊。

「陳長官,我明天想再去訊問一下瑞安,可以么?就我自己。」

「當然可以。」陳頭也不抬地回復道,「這次記得去審訊室。」

第二天,克洛伊準時來到了警局,發現陳以差不多的姿勢坐在位置上看着文件,不禁想自己的長官是不是就是經常熬夜才會未老先衰。

打好了申請,她帶上筆記本徑直前往了審訊室。不清楚瑞安和AGO公司有沒有關係,但是可以判斷的是,如果瑞安就是作案者,那菲利普的慌亂就間接證實了他們之間的存在着某種關聯;而如果瑞安只是目擊者,那他的證詞——在精神確定沒有問題的情況下——是值得採信參考的,無論有多麼奇怪。

「瑞安,你好,我是克洛伊,我們之前聊過。」

「你好警官,我知道你會回來找我的。」

「我想再問問你刀的事情,這次我選取了很多30cm以內的刀具,你看看,浮在半空的那把最像哪種。」克洛伊拿出一疊紙,上面印刷著若干形態迥異的刀具,有些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短劍。

瑞安笑了笑,接過紙看了起來。事實上紙上所印的這麼多種類中,相似的也頗多,如果不是專業的刀具收藏家或者鑒賞家,分不清其中幾把的區別也非常正常。更何況,在當時的情況下,除非是特別有個性的兇器,否則一般人想來是難以給出精確的答案的。

克洛伊並不指望瑞安能有什麼超人的記憶力,如果能給出兩到三個方向已經很幸運了。

最後這個流浪漢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把銀質餐刀上,那把刀通身狹長,線條流暢,刀刃的長度大概是把手的二分之一。這裏的圖片都是克洛伊從網上隨機找的,這把餐刀其實並不像尋常法國人家裏常用的款式——家中常用的刀具一般是上下一比一的比例。而因此,這把餐刀在整組圖片里成為了獨特的存在。

「警官,這個,我看像。」瑞安依然笑呵呵地說。

克洛伊皺了皺眉,這樣的刀別說是切人,有時候切牛排都很費勁。她本來還指望瑞安從軍刀的種類里挑一把,這樣一切就簡單了許多,因為圖上的軍刀都是正常途徑買不到的。

「好的,謝謝你。這兩天如果沒有意外情況你就會被放出去了,但是考慮到你的,呃,身份,我們可能沒辦法隨時聯絡到你,所以還在討論對你的處理意見。」克洛伊很官方地說完了該說的話,「順便一提,你待會可以去裏面的廁所洗一下自己,灰色T恤上全是血。」

「哈哈警官,這是白色T恤,流浪之前在網上買的,我很喜歡這個樹的圖案。」

此時克洛伊才發現,因為之前血跡和污漬的關係,他們沒有任何人注意這個流浪漢的衣服圖案,即使是現在知道以後,她也依然很難看出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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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獻祭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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