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危機？

克洛伊一早來到辦公室便發現昨天整理的報告位置發生了變化，她趕緊翻閱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遺漏或者被塗抹的痕迹，才安心地去茶水間做了一杯美式。

警局的自助咖啡機沒有美式這一選項，或許是因為絕大多數法國人並不喜歡美式——縱然是精緻的都市麗人也偏愛意式濃縮。可憐陳警長在這待了這麼多年，依然分不清不同種類咖啡的區別，不過無關緊要，因為他只喝加了牛奶的咖啡，或者說，咖啡味的牛奶。

茶水間的咖啡壺是不知道哪個同事帶來的，可以隨便用，用后清洗就好。這是和她交接的同事告訴她的。櫥櫃里有濾紙和不同種類的咖啡豆，但是克洛伊無所謂，她只是不想花錢喝咖啡機的廢水罷了，美式又是最容易做的東西。對於這個年近三十的女警官而言，咖啡只不過是能提神的有點味道的水，什麼咖啡豆什麼製作方式沒有任何意義。

正準備回位置時，艾爾伯特走了進來，這時她才知道這裏所有的咖啡產品和工具都是這個常常熬夜的法醫同僚的所有物。

「早上好，女士。你就是新來的跟班吧？咖啡如何？」

「早上好，艾爾伯特先生。我昨天看了您的報告，很專業。哦，這咖啡不錯，雖然品不出什麼高下，但是比我自己家裏買的好喝多了。」

「哈哈，那是當然。這些都是我精心挑選的東西，畢竟辦公室算是我第二個家了。陳之前老是說我太拚命了，不像法國人。但是他不知道，法醫這行當，忙起來都一樣。」艾爾伯特一邊說，一邊專註手裏的操作，「我之前和中國的，美國的同行都交流過，大家都差不多。」

眼前這個金髮中年男子好像很健談，克洛伊跟不熟悉的人很難就一個話題聊下去，這也是她之前出勤被同事和上司詬病最多的一點，因為很多工作涉及到和一般市民的溝通。正當克洛伊道了謝，停在那邊思考話題的時候，陳走了進來。

「艾爾伯特，今天我要出去，你有什麼事電話聯繫我。啊，你手裏那個給我倒一杯。」

「好的老闆。」艾爾伯特眨眨眼，「她跟你一起去嗎？」

「我差點忘了。克洛伊，我昨天看到了你在報告上的標註，你應該選好了是吧？」

「是的，陳長官。我覺得沒有什麼突破口，所以就隨便…」

「今天要去那家外貿公司調查一下，你一起來吧。順便，今天別想着準點下班了，和家裏人說一聲。」陳從小冰箱裏拿出一盒開過的全脂奶，倒了大半杯，直到咖啡的顏色都快看不見為止，「沒吃早飯的話路上隨便買個可頌，喝完這杯就走。」

克洛伊回到位置上草草地喝了幾口，便背着包走向了車庫。大老遠看見陳長官靠在車旁邊抽煙。那是一輛很不起眼的標緻308，扔大街上不看車牌號就找不到的那種。之前局裏這個級別的警察家裏都開奧迪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個上司錢都花在了什麼地方。

「來吧，你跟我車走。不開警車是因為要登記，太麻煩了，況且今天也不會去什麼賊窩。」

「陳長官，我的裝備還沒批下來。」

「走訪調查要什麼裝備。上車。」

克洛伊無奈地坐進副駕，紮起了安全帶。昨晚她並沒有睡好，雖然走之前在報告裏標出了VIE，但是事實上，連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這一定能查出什麼。不斷思考過後她也找不到能破局的辦法，本想着第二天和長官提一下碰碰運氣，

沒想到卻和長官想到一塊了。

今天他們要前往的貿易公司叫做AGO，經營範圍很廣泛，不僅涉及VIE這類紡織物，食品領域也有所涉獵。他們經銷的大多是中小企業的品牌，光看手冊，完全沒有平時能叫得出名字的東西。這家公司從資料上看也只有兩個大辦公室，位於二十區靠近郊外山地公園的工業開發區的一棟寫字樓內的不同樓層，一個在五樓，另一個在十五樓。由於是往城郊方向開，雖然距離很遠，但車程不過二三十分鐘罷了。克洛伊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打破沉默，便在網上搜索起了AGO的相關信息。

VIE的衣服在該公司平台上有三種款式。第一種，也就是死者身上所穿的，白色棉質T恤，上面畫着一個素描風格的大樹。對這個大樹圖案的甄別沒有任何結果，應該是某不知名藝術家的的設計。

第二種，白色棉質襯衫，圓領，這種風格在亞洲很是流行。

第三種沒有圖片示意，文字介紹上寫着是一款黑色皮夾克。

克洛伊腦中能想像到黑色皮夾克的樣子，這也算是街頭很常見的一個穿搭。自己有時也會上身穿皮夾克下身穿牛仔褲，或者是短裙加絲襪。

這三個產品可以說是平平無奇，放在哪個店裏都不會讓人多看幾眼，當然也會有很多懶人選擇這種簡單的衣服作為日常裝扮就是了。

「陳長官，有個事情我沒告訴你……」克洛伊猶豫了一下，想把瑞安告訴她的事情說出來。

「有一把浮在半空的刀，對吧？」

「對…」克洛伊愣了一下。

「我從一開始就在裏面放了一個錄音筆，老習慣了。」陳稍稍側頭看了克洛伊一眼，「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啊，我要聲明。」

「對不起，陳長官，我應該當時就彙報的。」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沒法當做什麼有效信息啊。」陳重踩了一腳油門，「還有五分鐘，聽說你不太會和別人溝通，我可不信。準備準備，待會你去開口。」

五分鐘到園區不假，可是寫字樓的位置卻讓兩人找了半天，雖然地址信息有表名樓號，但是實際的園區內每棟樓都沒有號碼，後來只能開車回到保安處問明了位置。

「為什麼一個在五樓一個在十五樓，我一直沒有想明白。」陳按下了五樓的電梯。

「我也不明白，兩個辦公室是同時租賃的，當時也不存在一層有餘位一層沒有的情況。會不會是老闆有什麼特殊的安排。」

「那隻能到了才能知道了。」

電梯門開，能夠看出來這裏的走廊是工型設計，辦公室均勻地落在兩側。AGO的名牌不大不小地掛在左手第二間，前台坐着一個深棕頭髮的年輕女性。

「你好，請問我能幫助你嗎？」女子抬頭看到兩人走了進來，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們是二十區警察總局的，這是我們的證件，這次來想了解一些情況。」克洛伊面無表情地走完了標準流程。

「警官，裏面會議室坐吧。我叫我們老闆過來。」

幾分鐘后，一個頭髮稀少的老年男性走進了會議室。「陳警官，又見面了。這位美麗的女士是您的同事嗎，怎麼稱呼？」老頭看到克洛伊，眼睛微微發光。

「你好菲利普，這是我的新同事克洛伊。克洛伊，這是老闆菲利普，之前來的時候就是和他確認的有關事項。」

克洛伊點了點頭，說了聲您好。從她走進AGO這個五樓辦公室的第一刻，她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像是自己的靈魂被束縛了一般——克洛伊並沒有父母那般對宗教的信仰，但是硬要描述她只能這麼說。

不知道陳長官有沒有同樣的感覺，她心想。

這是陳第二次來這裏，他也有了和第一次不一樣的感覺，不過辭藻匱乏的他很難形容出來這是什麼感覺。第一次來確認死者身份和同事關係的時候，也是在這個會議室，老闆也坐在相同的位置，可是他總感覺這個會議室里發生了某些改變。

「菲利普，你們這個會議室，裝修過嗎？」

「沒有啊，這才幾天。長官這次來是為了？我們那個員工的事情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該給家裏人的慰問金也都在準備了。」

「聊點別的，菲利普，你們賣的東西里是不是有個叫VIE的牌子。」

直球！克洛伊盯着這位禿頭老闆，想看他有什麼反應。

「VIE？啊，好像是有。我這有個產品清單，你們可以隨便檢查。警官們，我做的都是合法生意，絕對沒有什麼不幹凈的。」

回答倒也在兩人的意料之中，這很符合狡黠的小公司老闆的形象。

「別緊張，就是確認一下。如果沒錯的話，上次那個員工負責銷售的產品里就有VIE的衣服吧？」

「是這樣，我們所有的銷售經理手裏都會負責各種品類，沒有誰專於哪一塊的說法。」菲利普想了想說道，「因為我們賣的貨都不是什麼大牌子嘛，啥都要管，才能賺那麼點。」

「好的，下一個問題。普通人想買你們東西的話，是只能在網上買嗎，還是有其他途徑。」

雖然陳在車上說讓克洛伊上，但是到了之後就沒給她機會。克洛伊一邊慶幸，一邊又有些鬱悶——她還是挺想在新上司的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不能讓他以為自己是個花瓶。

「唔，這就難說了。照理說，我們的業務主要是對公司的，但是銷售當然可以賣東西給個人。網上平台雖然是公開的，但是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來逛我們這種不知名的小店吧。」

找不到突破口！克洛伊皺了皺眉，不適的感覺在增加，不知道是不是會議室不太通風的緣故。她掃視了一下會議室，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的地方：長桌和旋轉椅都很新，燈也是普通的防眩目射燈，半透明的玻璃牆一定程度保護著裏面的私隱性。還有就是常見的木質吊頂，裏面嵌著暖色燈帶。

她看向自己的長官，沒有發現長官的臉色有半分變動，只能繼續做着記錄，並試圖想出一些關鍵的問題。

「什麼生意都不容易啊。」陳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說起來，訂單信息幫我複印一份吧，我們回去研究一下。哦，只要和VIE有關的。」

事實上，此時的陳並沒有覺得自己能從裏面挖掘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只不過出於本能想要一份材料罷了。-但是這句話剛說完，菲利普帶笑的臉上便出現了一絲僵硬，也恰好被兩位敏銳的警官捕捉到了。

「當然沒問題，那你們兩位在這喝點水等一下，我待會整理好回來交給你們。」

「沒事，不着急，我們等著。」陳微笑了一下。

等到這位禿頭老闆離開后，陳馬上變了臉色：「克洛伊，我們待會拿到東西馬上離開，別問為什麼。」

克洛伊好看的眉頭蹙了蹙，她的本能甚至讓她現在就離開這個該死的會議室，而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艾爾，說話。」

「屍體還沒拼完，但是先告訴你一個消息。兩個屍體，各少了一隻手，應該是被兇手帶走了。」艾爾伯特的聲音略顯緊張，「或者是被現場吃掉了。」

「什麼意思？」

「複雜的就不說了，總之我們在某些組織上發現了咀嚼的痕迹，現在正在試圖提取DNA。」

「好！我這邊處理完馬上回來。」好消息！陳緊張的神經緩緩放鬆下來，畢竟變態殺人狂總比什麼未知的東西好處理。

「陳長官，這個門我好像擰不開。」

陳回頭看向克洛伊，此時這個女警官的臉上已經顯而易見掛上了慌亂，她正用力地左右擰著圓形的門把手，但是絲毫不起作用。他不相信這個公司的老闆會敢大白天拘禁兩個執行公務的警察，於是走過去用力擰了擰把手，紋絲不動，他不詳的預感進一步被強化了。

「至少，我們應該能確定查對方向了。」陳無奈地掏出了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