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奇離北域 第三章 封印
寂鋒歷寂元4024年，蒲月廿四日，清晨
兵壇，天涯城，東門
往日人潮洶湧的東門街市今日略顯冷清。從門外到內十里範圍內都在戒嚴，每隔十步便有長老會玄衛把手，明裏暗裏的盯梢更是不少。今日是九幽澗和林壁使團抵達天涯城的日子。
只是戒嚴範圍之外，居然沒有多少圍觀的天涯城居民。倒不是他們沒有好奇心，只是這天涯城自建城以來，本就是天下散人的聚集地，絕大多數人對這世間諸多事都見怪不怪了，對於使團來訪，並沒有什麼吸引人的看處。
甚至，連這所謂的戒嚴，也只是長老會出於禮節做的安排。天涯城的實力，至今還沒有哪個勢力敢貿然挑釁。誰知道這裏面住着什麼老妖怪？
聞臨羽今日特地早起，早早趕到東門湊了這個熱鬧。戒嚴範圍之外，他站在使團前往總盟的必經之路上，眼睛盯着城門的方向，他迫切想親眼看到喚魂師的到來。
城門之外，幾名衣着一致，鬚髮皆白的長老靜靜站着，閉目等待。身後不遠處，數十名玄衛用冷峻的目光掃視着周圍。
隨着時間的推移，日頭慢慢從海平面升起，將晨暉灑向大地。終於，城門上角樓的哨衛吹響了哨聲，告知使團即將抵達。
幾位長老張開雙眼，看見遠處兩隻隊伍緩緩靠近。
兩支隊伍前面的儀仗隊豎着不同的旗幟。右邊的隊伍，又分為五支小隊，每個隊伍前面的儀仗隊都持着代表自己部落圖騰的旗幟，木火土金水五個部落的長老帶着部落各二十名精英組成了這一次使團。
左邊的隊伍，旗幟單一，深黑的大旗上，綉著幽藍色的火焰圖騰，隨着旗幟的擺幅像是活了一般，這是九幽澗的使團隊伍，四個身着深黑錦袍的魂使騎着魂獸，身後跟着四十名魂師。
片刻后，使團到達東門前。長老會的長老與使團首領們簡單寒暄后，便帶着他們前往遊俠盟總盟。
聞臨羽看着使團經過，當他看到穿着十名穿着暗青色魂袍的喚魂師從自己眼前經過，心裏有些激動。
按照兵壇的規矩，少年必須成人禮，得到遊俠盟的認證之後方能出城遊歷。他原本打算待成人禮之後再前往九幽澗尋訪喚魂師，尋求開啟密匣的方法。距離他成人還有兩年多，兩年對於苦苦等待的人來說，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了。
而今，原本遠在天涯之外的人，近在咫尺，怎能讓他不激動？
但是他也沒有貿然唐突，林長老說了，要等協商之事了后才會引見。自己還需要再等幾日。
所以，在使團離開視線之後，他沒有繼續跟隨，而是轉頭去書院去上工。
晚上，回到木屋，他和池寒吃完今日的晚飯，便回到自己的屋子，罕見地點起了燈。
他將老祖宗給他的密匣拿出來細細端詳。
四年來，他無數次端詳這個密匣。奈何，密匣被老祖宗封印了，一直無法打開。
這個密匣，是聞家先祖偶然得之。據《靈物九篇》記載：天有玄石，落至焰山，九幽地火焚天地靈氣而煉，煉千年方紅，鍛千年脫塵，又千年成匣，再千年得遮蔽天機之能，名曰：遮天。
自己在重傷得愈回到破落的聞家大宅，找到家中藏書《靈物九篇》時得知這個密匣的珍貴之處后，也曾想儘快打開密匣。但是，老祖宗在書中寫下批註：以吾一魄，喚天機之靈，封上古之寶。
老祖宗是以魄為契，封印的密匣。可見密匣里封印的東西何其珍貴。
北域封印的媒介有許多種，以自身氣機為契的，以天地靈氣為契的，以血為契的，以魄為契，以魂為契…封印的東西不一樣，加之為媒介的東西也不一樣，越往後，付出的代價越高，封印東西的價值肯定也越大。難怪強如老祖宗，也死在紫衣人手中，要知道，聞家六代祖在兵壇乃至北域，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只是聞天道付出了一魄做代價，實力必然受損。聞臨羽方才明白，為什麼當初聞天道在紫衣人收下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撐住。
讓聞臨羽摸不著頭腦的是，聞家以煉體立族，這取魄封印的術法，聞天道是如何做到的？那可是九幽澗魂殿裏喚魂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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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傳之秘。而根據聞天道留下的解封之法：若非吾解封，需聞氏族人以血祭魄，方解。當時年僅十歲聞臨羽心裏一陣失望，自己今時今日的狀況，煉體已經無望，修鍊之路徹底被堵住，更不要說完全不懂以血祭魄的方法。即使懂得這術法，那以血祭魄所要付出的代價，不是他能承受的。身負血仇，苟活人世，希望破滅。想來，聞天道也沒有預測到聞臨羽會遇到這樣窘迫的境地。
所以，他一直想要尋訪喚魂師就是為了能找到打開密匣的方法。他心中有着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打開遮天匣的決定。
《靈物九篇》他翻看了很多遍，對於遮天匣的描述不多，而裏面到底封印了什麼，聞天道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更讓聞臨羽沒有絲毫頭緒。
倒是從另一本《封印術錄》裏，他看到了很多對封印的記載：
封印之術：封印，承太古神魔，傳世間以為法。施封需以契為引，或以咒為法，上至碧落黃泉，下至諸天神魔，盡可封之。其最上者為桎梏，禁制次之，結界再次之，陣法再次之，封印末之。
封印之契，或以天地靈氣為契，或以精血為契，或以六魄為契，或以三魂為契，或以念海生機為契，等等如是。
封印之用：可斷物之機；可隔命之氣；可阻界之闊；可遮天之察；可絕智之破。
……
解封之法：以力破之為末，以法解之為先。施封之法亦是解封之法，以天地靈氣為契封印者，需以天地靈氣為引而解，以此類推。
封印之術，要有媒介為引，有的還需要同時施以咒語。高深的封印之術，可封印天地。但是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施封印者需要具備的道行已經不是用高深可以形容的了。
最高等級的封印叫桎梏，往下就是禁制、結界、陣法和普通封印。
實施封印所要付出的代價從低到高為天地靈氣、精血、魄、魂、念海生機等等。
實施封印，可以達到斷絕萬物與天地的聯繫；隔絕天地對生命的感應；可以阻礙或者劃分空間；可以遮蔽天機；可以阻礙靈智的生長…
聞臨羽心中其實有諸多不解。首先，念海是什麼東西？從小到大，博覽群書，也不曾聽說過這個東西。他也曾問過諸如林長老之類的大能，他們對念海也是聞所未聞。好像這個名詞，他只在這本《封印術錄》裏邊見到過。
其次，封印居然能阻礙靈智的生長，這是怎麼樣一種術法？有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況且靈智這種東西，縹緲不定，如何封印？
最後，封印之法似乎只是法修手段，體修之士似乎無法進行。老祖宗為什麼要如此用心以自己的魄為契，封印這個密匣？
種種疑問，讓他對密匣之內的東西更有好奇，隱隱有一種莫名的信心。
聞臨羽又想到以血祭魄的代價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承受。不過隨即有釋然了，自己已經是這番境地了，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那麼，現在唯一沒有把握的就是，喚魂師能不能幫自己完成以血祭魄的術法，將密匣打開。
無論如何，都要找喚魂師試一試才行。聞臨羽心裏暗暗下決心。
門外，池寒敲了敲房門。
聞臨羽放好密匣，然後走出房間。兩人又來到木階前坐下。
飯後的談天似乎成了兩個人的習慣。不過，今天是池寒有問題需要聞臨羽來解答。
「阿羽，其實前幾日我就想問你了。流離部落為什麼也會來？酒樓的那些食客都是一些零散的信息，我又不好在上工期間去和他們閑談，否則老闆估計會把我趕出來。」池寒吧唧了一下嘴，開口問道。
聞臨羽自幼熟讀各種書籍，加上有一個老成精的聞天道補充，所以對北域乃至寂鋒的各種歷史都爛熟於心。或許是因為困惑多年的事情有了希望，今日的聞臨羽打開了話匣子：「流離部落取名為流離，是因為他們是通過千辛萬苦的遷移，流離了故土。」
「流離了故土？那麼，說明東離島並不是他們的故土了？」池寒問。
「是的，東離島位於西爵洋以東。起初，那裏並沒有人居住，也沒有名字。直到流離部落在那裏登陸、定居、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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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流離部落是從哪裏遷過去的？」
「那是一段很長久以前的故事了。」聞臨羽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本該燈火通明，如今卻破落的聞家大宅，像是感同身受一般，聲音變得落寞起來。
「流離部落原本是生活在大漠南部異族的一支，本叫琉璃族。大漠南部，琉璃族所在之地，那裏氣溫高的嚇人，千萬年來，盛產琉璃。就是現在很多富人買來當做裝飾、擺件的琉璃。琉璃族祖祖輩輩都是以放牧為生，因族內領地盛產琉璃，因而得名琉璃。」
池寒道：「琉璃，流離。這名字倒是很貼合。」
「大漠地域遼闊，雖多是荒漠，卻養育了眾多部落，由於資源短缺，各部落的爭奪從未停止。歷史車輪滾滾，許多的部落在這片大漠中徹底消失，也有的部落由衰變強，又盛極而衰，也有的部落因為被排擠和打壓不得的遠離故土，遠走他鄉。
原本只有二十幾萬族人的部落在大漠是可以安居樂業的。可連年戰火讓這個小部落苦不堪言。最後，琉璃族人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琉璃族會和那些消失的部落一樣，銷匿在歷史紅塵之中，所以當時的酋長當機立斷，決定舉族遷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池寒一臉難怪如此的表情：「所以他們就遷到了東離島？」
聞臨羽嘆了一聲氣，道：「沒那麼簡單。這一路，這個小部落，總共走了十數年。」
「十數年？這中間定是有許多曲折吧？」
「沒錯。最初，琉璃族酋長帶領族人想翻越寂中雪脈到北域之外的龍洲去。當他們南遷至寂中雪脈底部，望着高達萬米的雪峰，不得不選擇放棄。於是他們調轉方向，往北域東邊遷拔，經亡靈谷，想借道玄宗，卻被玄宗拒之門外。好在林壁的靈族同意借道，於是他們穿過林壁，進入西蠻境內。」
「玄宗這群果修禿子果然不是好東西。」池寒輕哼道。
「當時西蠻與林壁正在休戰期，但雙方都是陳兵邊境不曾放鬆警惕。當琉璃族從林壁往西蠻進發時，西蠻答應讓他們安然離開。但當琉璃族快要到達西蠻都城荒城時，西蠻首領突然反悔，帶兵阻擋了去路，並要求琉璃族留在西蠻，全族為奴。琉璃族自然不同意，於是雙方翻臉，西蠻發兵欲要絞殺這個奔波萬里的小部落。我想，這就是為什麼這一次協商共御西蠻之事，東離流離部落會參與的原因。
「原來，還有這麼段恩怨。」
「琉璃族敵不過西蠻，只能原路殺回來，希望能重回林壁。靈族經過一再商討后，還是同意了接納琉璃族。在靈族和西蠻陳兵邊境處，三方大戰，琉璃族付出了五萬人的代價，總算重新進入林壁。最後的最後，由林壁出面，與九幽澗魂殿魂首協商后，流離族從九幽澗借道，從九幽澗東面港口乘船出海。遷移之初還有二十幾萬人的部落，登船是只剩十幾萬人。他們帶着滿腔的不舍和仇恨，浩浩蕩蕩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終於，千辛萬苦之後，他們在一座無人的島嶼登陸並定居，然後繁衍生息，數千年的歲月，那座無人島嶼，成了東離，而琉璃族改名為流離部落，在島上建城，名曰流離城。以此紀念先祖率族人歷萬水千山得以生存的豐功偉績。」
池寒瞭然，總算弄明白了為什麼遠在大海另一邊的東離島要千里迢迢趕到兵壇來。
天涯城，遊俠盟總盟。
九幽澗和領主使團已經安頓下來，四大魂使和靈族五位長老齊聚長老會議事廳，見到了長老會的各位長老。
林天復身為長老會大長老，之前要處理盟內失誤，並未出城迎接使團。現在才出面招待了兩方使團。
「諸位今日舟車勞頓，大家且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流離城主和隨行明日方可抵達。待戰城主到來，再協共御西蠻之事。各位意下如何？」林長老溫聲問道。
魂使和靈族長老們自然沒有異議，回禮道：「遵從林長老安排。」
林天復見狀，安排了晚宴。宴后，各自安歇。
次日，流離城主戰雲飛帶着親信和隨行二十名流離城修士從點將台安天港登陸，隨即一路車馬趕至天涯城。
三方勢力總算到齊，協商之事如期舉行。
（本章完）